207 侯爺打臉寶典(十五)

207 侯爺打臉寶典(十五)

您的訂閱率沒有過半,L-007開啟了12個小時的防盜指令謝嫣低低笑出聲,嘴角猶自帶著事不關己的冷漠譏笑,彷彿聽到了什麼幼稚可笑的言辭,「碧雲姑娘此番言論真是可笑至極!此乃我同少爺之間的私事,無論我背叛他也好對他忠心也罷,都同你毫無干係。塵↑緣↓文↙學?網」

她頓了頓,不無嘲弄睨著雲碧水一張怒容,「你也不過是個粗使丫鬟,都是一個林子的烏鴉同我講什麼仁義。」

她話音方落,臉頰邊卻猛得掀起一股疾風。雲碧水灌滿夜風的廣袖狠狠揮上謝嫣的左臉,她下手毫不留情,拼了命使出這一掌就是為了發泄自己心頭的怒火。

謝嫣沒有躲開,生生挨上她這一掌,只偷偷側開臉卸掉些力道。

然而這樣的躲避無怪乎杯水車薪,謝嫣臉上頓時激起火辣辣的疼意,連風掃過麵皮時都疼痛難忍。

雲碧水抱膝癱坐於地,嗓音裡帶了哭腔,靈動杏眸里浸滿淚水:「慕君堯那樣好的男子,你竟也忍心這樣害他!」

她哭哭啼啼個不停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謝嫣聽得心煩,跨過雲碧水身邊徑直朝著屋裡走去。

雲碧水獃獃瞧著庭中栽種的金錢綠萼,視線漸漸模糊似乎又現出他著素衣長身立於樹下的身影。

他嘴角凝笑,眉眼雅緻柔和,顧首而望時,滿樹的綠萼一夜之間香飄滿園。

她無數次躺在芝蘭閣的小榻上,聆聽外頭雨打芭蕉聲,腦海里所想的全是慕君堯。

那個本該是她夫君,與她白首不離的翩翩公子。

今夜嫣紅給予她重重一擊,雲碧水本想著即便他們有緣無分,但是遠遠地在太師府看他一眼,抑或是隱瞞身份與他交心,這樣她也就心滿意足了。

可是如今所有人都背棄了慕君堯,他唯一信任的侍女背地裡與慕成堯勾勾搭搭,棄他如敝屣。

若她再袖手旁觀,或許同他連機緣都會散盡。

思緒轉到此處雲碧水突然起身,她來不及拍開迤邐裙擺上沾染的灰塵,急急忙忙提起見裙沖入慕君堯房中。

途中數次被繁複的裙角絆倒,她咬牙忍痛起身,跌跌撞撞趕至他房門前已是鬢髮散亂,衣衫不整。

馥梅苑在太師府里是最冷清的一個院落,院子里除了三個侍女伺候再無旁人靠近。

母妃曾叮嚀過她女兒家要矜持,不可隨意與男子接觸免得失了女兒家的體統。

可若是這男子換成慕君堯,哪怕被人在身後指指點點一輩子,雲碧水也甘之如飴。

她屏住呼吸放慢腳步輕輕推開隔扇,慕君堯躺在榻上呼吸綿長,顯然已經熟睡。

借著軒窗投進來的光雲碧水注意到一旁的桌上還擱了只空碗,她端起碗嗅了嗅,碗上殘留著葯汁的苦澀味。

他的身子弱到竟需要天天以葯維持,雲碧水心疼不已。

她雙目一酸再度潸然淚下,慕君堯似被她的動靜弄醒,低聲咳嗽幾聲,在黑暗中道:「嫣兒,是你么?」

這個稱呼對於雲碧水來說,不亞於兜頭澆下的一盆冰水那樣令人心寒。

他並不知曉身邊坐著的不是他口中念出的那個人,語氣疲憊又帶著安心:「你還在生我的氣罷……嫣兒,聰慧如你,我對你的愛慕你難道看不出來?」

雲碧水猶墜冰窟,親耳聽見始終比從別處獲知的更絕望。她放縱自己自私一次,得來的卻是心上人心有所屬的噩耗。

宛若鬼使神差,雲碧水沒有急於戳穿謝嫣與慕成堯的陰謀,一計靈光一閃湧上心頭,她眼底蓄起抹厲色緩緩道:「奴婢只是將少爺當做主子和恩人斷沒有旁的心思,少爺這樣問了,奴婢今個便直說出來。」

她雙手死死攥住裙角,面上有種大仇得解的快意,「奴婢實則仰慕之人唯有二少爺。」

能讓慕君堯徹底對嫣紅死心的不是她僅僅幾句就能言說的背叛,只有讓他真正親身體會被嫣紅拋棄背叛的痛苦,他才會懂得這個世上對他表裡如一的是她。

慕君堯不再多言,雲碧水瞧他睡得沉於是回到芝蘭閣換了件侍女衣衫,收拾齊全復又坐到慕君堯床邊替他守夜。

雲碧水昏昏沉沉醒來時,抬眼正對上慕君堯一雙沉寂的長眸,他望向桌上的葯碗神色有些懨懨:「昨夜之事我記不太清,是你一直陪著我?」

她不勝嬌羞低下頭,轉著靈動眼珠答:「嫣姐姐喚奴婢給少爺送湯藥,奴婢怕少爺夜裡身子不爽利,就在此候著。」

慕君堯眼尾的笑紋忽然綻開,那點若有似無的笑意令面容上的病氣消散殆盡,他莞爾一笑:「那便多謝碧雲姑娘。」

謝嫣因同慕君堯鬧了彆扭,除了修剪花枝洒掃之類的粗活,其餘近身伺候的活能不做的都交待給王香去做。

王香歡天喜地領下差事去服侍,慕君堯偶爾見不到她也沒多問,省得謝嫣為了應付他絞盡腦汁。

慕成堯對此十分滿意,含情脈脈撫上她手背:「聽聞你與慕君堯劃清界限極少往來,我雖信你一片忠心,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不對他的行蹤了如指掌該如何為我所用?」

很少有人能將利用說得如此冠冕堂皇,如果她擁有雲碧水的智商或許真會被慕成堯的花言巧語迷惑,然而她早知他的真面目就不會蠢到一意孤行往火坑裡跳。

謝嫣微不可察收回手,笑靨如花撐腮伏在鐵梨翹頭書案上:「二少爺不必擔憂,奴婢已將賣身契從大少爺屋裡偷給二少爺,左右都算二少爺的人,事事必先以二少爺的榮辱安危為先。」

念著手裡捏著關乎嫣紅生死的賣身契,慕成堯心底最後一絲疑慮也被打消。

沒有人願意為了博取信任以性命做賭注,且這嫣紅不過是有些小聰明的卑賤婢女,慕成堯自負她翻不出什麼浪花遂將計謀一五一十對謝嫣明說。

這廝心腸黑得肯認第二無人敢認第一,弒殺嫡母,誣陷兄長,強奪人·妻……

反正是壞事做盡還能頂著男主光環一路同風直上的神一般存在。

他最後聯合皇後設下的局更是異想天開,皇后的眼中釘是淑妃,而他的肉中刺是慕君堯,兩個臭味相投的辣雞一拍即合共同布下了天羅地網。

按照這兩人的打算,會由皇后遣太監引慕君堯與淑妃二人至燃了催情香的偏殿碰面,再由慕成堯借口陪新帝一觀,孤男寡女乾柴烈火,一頂綠帽子就狠狠扣在叱吒風雲的新帝頭上。

「若非你半途橫插一腳,慕君堯如今早是個臭名昭著的閹人,沒了名聲也沒了底子,何故我再多此一舉?你可知他一番政論深受聖上讚譽,甚至不日便會提拔他?」

謝嫣心中愉悅,表面卻挑眉不甚在乎,以他的口吻還擊:「二少爺先前不開口,到時候錢財兩空,奴婢何故自作多情做這一回菩薩?」

「再者,二少爺的計策什麼都好就是未免讓旁人覺著太刻意。聖上非等閑之輩,奴婢都能看出破綻他怎會看不出來?」

「哦」慕成堯來了興緻,深邃眼瞳中滿是讚許和興味。

「二少爺不妨再將郡主牽扯進來……奴婢聽聞郡主頗與皇后淑妃交好,由她一個局外人牽線,日後也不至於惹聖上疑心。」

原男主慕成堯對他只見過兩面的原女主雲碧水實在算不上愛慕,他甚至連她的臉都記不太清。

她屢屢拒絕自己,態度高傲而蔑然。

雲碧水無視他的良苦用心,一味踐踏他的尊嚴,不拉她一起趟這渾水是個男人都咽不下這口氣!

謝嫣從慕成堯院子里出來時,秋陽一動不動窩在雲頭后躲懶,天地皆披上層不濃不淡的陰影。

雲碧水一身華衣領著十數個侍女,翩然立在離她不遠的長亭里朝她望過來。

她眉心繪了只昳麗柔軟的朱蝶,膚色白皙如瓷,一身紅衣瀲灧晴光,這麼瞧著與沈煙歌更是神似。

謝嫣揉揉笑僵的臉,擺出個驚詫萬分的神情。

她身邊的巧兒性子潑辣率直,居高臨下命令她:「還不快過來見過我們郡主!」

謝嫣木然靠近雲碧水,她半晌開不了口,愣怔怔地:「你……你……」

雲碧水諷刺道:「你能騙得了他,就不許我騙你?我原先本應嫁……本應是安王府雲碧水,你既要害他,那我便豁出命去保他。」

謝嫣看著她消失在慕成堯院落前的背影,又是悵然又是欣慰。

腦海預料之中再度響起提示音,系統盡職盡責解說:「任務完成度已達百分之九十,請宿主做好脫離世界的準備。」

不知不覺過去數月,這一切終於快到盡頭。

慕君堯廢除察舉制的政見與新帝高度統一,新帝欲削弱世家豪族可與皇權抗衡的地位,慕君堯倡導的即是從選拔官員上開始著手。

改·革之初遇到的阻力非常人所能想象,為避免朝中反對之聲太多,慕君堯只是新設幾個官職供寒門子弟選擇,並未引起貴族勛貴太多注目。

慕君堯深得新帝寵幸,巴結奉承他的人因此越來越多。

慕君堯風光無限的同時亦誘使慕成堯與日俱增的嫉妒終是決堤。

因為有配角面前崩人設懲罰不成立的系統bug存在,謝嫣也不必多此一舉照著嫣紅的性子畫瓢。

她將腰牌收回手裡,今夜攸關慕君堯的性命不能再拖延,她烏黑眼珠轉了轉語焉不詳:「小公公是在何處當差的?」

小黃門目光躲閃,然而謝嫣的眼神犀利得彷彿要將他一眼看穿,他的膽怯在她如炬目光中無所遁形,額角落下幾顆冷汗支支吾吾答:「……回姐姐的話,小的在……在凈身房處當差……」

謝嫣嘴唇發白心中已有計較,「凈身房?天天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也沒有什麼可害怕的,我有如今一事要煩請公公來做,公公可否發一回善心?」

小黃門眼底飛快掠過一絲喜色:「姐姐但說無妨。」

謝嫣張口胡扯:「我們淑妃娘娘不久前曾受過太師的照拂,聽聞太師的嫡長子今日入宮面聖,娘娘就遣我向慕少爺道個謝。然而今夜主子去御花園賞月,我眼神不好看不清路,不知公公能否帶路引我去尋那位大人?」

前面的鋪墊都是多餘,不多餘的只有最後一句話。小黃門被她繞來繞去弄得暈頭轉向,只聽到她要自己帶路,估摸凈身房那邊的火候差不多,遂喚謝嫣跟上自己。

謝嫣隨小太監走得更遠,甬道兩旁的景緻漸漸由雕欄玉砌的瓊樓玉宇變成冷清破敗的冷宮廢墟。

穿過幾座看上去似乎廢棄多年的宮殿,謝嫣踢開路上石子冷笑:「慕少爺堂堂起居史令怎會來這冷宮,你一個小黃門休要誆騙我!」

小黃門賠起笑臉小心翼翼哄她:「今日是中秋,進宮的大臣全被聖上邀去御花園賞月,從這條小道過去最為迅疾,姐姐耐心再等些時候便到了。」

眼皮跳得越發厲害,她的預感一向靈驗,慕君堯只怕眼下已命懸一線。

後背的汗珠濕透裡衣,熱氣蒸得她腿腳有些發軟,謝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為不打草驚蛇,她未表露出什麼異樣情緒,跟在小太監身後深一腳淺一腳踉踉蹌蹌艱難前行。

一陣風平地而起,微風裹挾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鋪天蓋地鑽入謝嫣鼻尖,臟污泥土混著腐朽血氣熏得謝嫣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她強壓下胸口處上涌的酸水抬起頭來,眼前一處不大閣院取代所有樓宇陰森森矗立在空地上,閣院偶爾才有人進進出出,

銹跡斑斑的門扉上色彩黯淡了無生氣,看似森冷無比。

在謝嫣打量這座閣院時,身邊的小黃門突然陰陽怪氣笑了一聲,她感到背後傳來一股大力的推搡,她被推得離門扉更近了些,呼吸中的血腥氣味更是濃重。

她使盡全身力氣推開掌下的隔扇,扇門發出一聲沉重的悶哼最後顫顫巍巍旋開。

木樑上垂掛無數布囊,裡頭包滿了不可言傳的物事,有的布袋子底下甚至還滴著未乾的鮮血。

眼前的一切皆被血氣模糊成黑魆魆的一團,隔間里痛苦的呻·吟此起彼伏,燈火昏暗,氣味難聞噁心熏得謝嫣恨不能吐盡腹中酸水。

打著赤膊的太監揮刀子揮得豪氣萬千:「屋角還有個剛剛送過來的苦命人,你先替洒家把他衣服剝開再灌上大麻水,洒家先出去解個手。」

另一個啞著嗓子調笑:「衣衫料子比我們都好,也不知犯了什麼事被送到我們這裡,」那人言語間不乏幸災樂禍,「管他什麼達官顯貴,不出一月解手的姿勢就會同我們一模一樣……」

兩個人古怪地相視一笑,赤膊太監放下刀子抬腳正要出來,謝嫣忙一個滾翻躲到啞嗓太監身後的角落裡。

閣院外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她耳畔響起衣料摩擦地面發出的窸窣聲,啞嗓太監氣喘吁吁將他們口中所提那人搬到床板上,拖來盛了水的木桶「嘩啦啦」一口氣全澆到他身上。

謝嫣從一面牆上拽下一根粗·大木棍,借著嘈雜叫痛聲毫不后怕地接近他,對著太監肥碩的腦袋就是精準一擊。

她穴位找得準確,力氣使得不輕不重,老太監來不及驚呼就先一步歪倒下去。

謝嫣赤紅雙眼喘著氣將手中凶·器完好無損重新掛回牆面,她從袖中掏出方才用來揩嘴的棉帕,手腕一動塞·進太監口中。

滴漏中每一粒漏下的沙石在此刻對於謝嫣來說都如同催命符。一邊的狹窄通鋪上七仰八叉躺了十數個方凈過身的太監,有的神色痛苦,有的昏迷不醒,還有的捂住那處獨自悲泣。

謝嫣腳步蹣跚撲到木板床前,褐色木板質地冷硬粗糙,像極了他在田莊上睡的那塊板床,一樣的硬如磐石冷似寒冰。

慕君堯僅著中衣渾身濕透躺於其上,唇色青里透紫,顴骨染上兩抹潮紅,謝嫣探了探他的額頭,灼熱的溫度燙得她心中酸楚。

大抵絕境總能激發出潛能,慕君堯這段時日雖然重了些,但她依舊沒有阻礙地背起了他。

他微弱呼吸噴薄在她耳根處,虛弱地讓謝嫣心酸,她趁著凈身房眼下無人卯足勁衝出去,堪堪衝出隔扇幾步,外頭忽然湧起紛亂喧鬧的人聲。

她背著慕君堯鑽入灌木叢,正逢一人徐徐開口:「聖上擺駕來此等晦氣渾濁之地有損龍體,不如……」

是慕成堯。

謝嫣諷刺地眯起雙眼,慕成堯這人剛愎自用不擇手段,他欺騙利用雲碧水,陷害慕君堯,心機城府之深卻不想竟能深到今天這個喪心病狂的地步!

今夜的一切都是他的算計,自謝嫣飲下那位宮女「好心」遞過來的涼水就已對這所有圈套心知肚明。

中秋夜寒,各宮娘娘身子嬌貴,殿中怎會備著冷水,又何況淑妃是宮裡寵妃。

淑妃宮距離這處宮門不過半個多時辰,那一碗水怎會涼得如此快?恐怕那宮女早在暗處偷窺她的一舉一動,只待慕成堯安排好凈身房的這齣戲才悠閑踱步出來誘她穿上宮女的衣衫混入宮中。

謝嫣懷疑那涼水裡被宮女放了東西遂假意喝下,最後吐到帕子上以此障目。

小黃門千方百計要引她來這凈身房,她猜到慕君堯會被他們弄暈運至此處,甚至慕成堯此刻還勾了新帝過來瞧熱鬧。

新帝在夜幕下的語氣令人捉摸不透,他打斷慕成堯:「起居史令府里有急事便在宴上向朕告辭,可有人進言說起居史令與淑妃的宮女穢亂宮闈早有齟齬,此事事關皇室顏面,朕自當不能懈怠。」

慕成堯佯作大驚失色的聲音斷斷續續傳入謝嫣耳中:「聖上莫不是弄錯了?兄長品行一向端正,怎會做這等不要臉皮的事出來?還望聖上明察還兄長一個清白。」

他的言辭看似無害卻字字句句暗藏刀鋒,口口聲聲請聖上明鑒換兄長一個清白……不明事理的人興許瞧著這番景象還會誤以為太師府兄友弟恭。

「朕自會明察替太師府和起居史令討要一個說法,」見慕成堯再三謝主隆恩,新帝又道,「梓童,你對此有何見解?」

皇後娘娘瞥了一眼跪在一邊面色如土的淑妃語有遲疑:「臣妾以為聖上還是弄清楚的好,否則這事橫在陛下心裡早晚都是一根刺……」

慕君堯對周遭發生的事若有所覺,他唇齒間摩擦出細碎音節,眼睫微顫似乎快要醒過來。

謝嫣抬手輕輕攏住他的唇口,低聲在他耳邊道:「二少爺為陷害您在此處布下天羅地網,少爺忍住疼不要說話,若身上疼得狠了,且咬著奴婢的手指緩緩,捱過這點功夫我們就能出宮。」

慕君堯慢慢睜開眼,月夜下他的眼瞳漆黑如墨目不轉睛凝視她,儘管氣色差了些,但實實在在可以看出沒受什麼傷,謝嫣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落地。

為讓慕君堯身敗名裂,落到無人相信的下場,慕成堯還將她一個小透明也算計進了此局。

凈身房前燈火通明,侍衛從凈身房裡拖出來個大腹便便的老太監,老太監滿臉通紅嘴裡還被人堵了張帕子,卻仍是掙扎地低喃:「熱……好熱……」

瞪著啞嗓太監的窘態,謝嫣的臉險些變綠,那碗涼水裡果然被人放了不乾不淨的東西。

她原先所能考慮到的只是下了迷藥,不想慕成堯為使「有染」一幕坐實竟要對她下這種腌臢東西。

「啟稟聖上,屋子裡除了那些被凈了身的太監們,就只剩下這老東西一個人。

原先那個打赤膊的太監提著褲子不明所以進了閣院,看到正中那人的明黃衣角忙不迭撲跪下去:「……聖……聖聖上!」

「你何時出去的,可曾見過什麼人進來?」

「回聖上的話,奴才只是出去解個手,未見到什麼臉生的人進來……」老太監活了大半輩子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聖上,因做了虧心事心中不免有些惴惴。然而在瞥見一邊的慕大人時,他盤算慕大人無論如何都會護著自己,長呼一口氣終於放下心來。

他這一招請君入甕不但沒有傷及慕君堯,反而牽連到他的手下受聖上疑心,事態發展至成眼下這個爛攤子簡直令慕成堯感到匪夷所思。

明明他串通了凈身房構陷慕君堯,又誘他那位貼身侍女進宮,更是剝了他的朝服打暈送來這裡,二人卻不見半分蹤跡,難道還能長翅膀飛出皇宮不成?

種種陷阱全部落空,還使凈身房陷入被聖上猜忌的境地,賠了夫人又折兵用來形容他再合適不過。

慕成堯活了十九年,自為官玩弄權術陰謀開始,今夜是他第一次深深體會到什麼叫做恥辱和百口莫辯。

他欲「證明清白」的兄長根本無處可尋,而他自己更是不知何處出了問題,只能和皇后眼巴巴跪送聖上回宮。

皇後娘娘收起臉上那點無辜,目光陰狠毒辣地盯著慢吞吞起身的淑妃:「狐媚子,下次你可再不會這般好運!來人,隨本宮回宮!」

滿院被牽過來看熱鬧的嬪妃三三兩兩走了個乾淨,只剩下那位駐足打量四周景緻的淑妃娘娘,謝嫣獨自一人從陰影中步出。

她穿著宮裝自然不會招惹他人懷疑,她走近淑妃向其曲身行禮,用僅供兩人可聞的聲音道:「奴婢乃太師府侍女,今日被捲入娘娘和皇后之間的恩怨中實屬無辜,」她拿出淑妃宮的腰牌給她過目,「還望娘娘賞個人情掩護奴婢和主子出府,他日娘娘有難,奴婢必當萬死不辭。」

她與淑妃被慕成堯和皇后聯手算計如今已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她被慕成堯抓住尾巴淑妃亦不可安然無恙,到底是在宮裡浸淫多年的妃嬪,淑妃是個明白人,一看便知今夜的戲碼是何緣故。

慕君堯的朝服只怕已經被慕成堯毀得一乾二淨,謝嫣只得另想法子蒙過新帝。

淑妃命心腹安排好馬車,又找來一套侍衛便服給慕君堯換上,等到他們臨出宮時才一語雙關道:「太師府里的情況倒是與宮裡沒有什麼分別。」

謝嫣回以一答:「是娘娘高看了慕侍詔。」

淑妃愣了愣,她本就是個美人,美人做什麼都是美的,饒是這一愣神的模樣也是令人稱嘆的艷色無雙。

寬敞車廂里只剩下他們二人,慕君堯臉色恢復如初,謝嫣張口還是決意問問他進宮后究竟發生了什麼,可他卻情緒低迷岔開話頭:「你不必擔憂,這件事我會處理。」

他沒開口問她是如何將他救出來,她也沒深究他是怎麼著了慕成堯的道。

原來的車夫已經被淑妃的人遣回去,由淑妃的親信代為驅馬。

眼下京中正是熱鬧的時辰,反正尋思慕君堯穿的也是便裝,橫豎引不起旁人矚目,謝嫣直接喚太監將馬車駛往城中最繁華的街市。

太師府現在滿是其樂融融的場面,慕君堯於他們而言同一個外人沒有分別,與其讓他獨自一人在府里傷懷,不如去集市和花街上玩個痛快。

謝嫣勾起車輿兩邊的帷裳,滿街繁花之景頓時映入眼底,她瞳仁上籠罩著一層暖橘色,五官柔和如水:「少爺深居簡出怕是還沒見過百姓們普天同慶的場面罷?奴婢幼時每逢今天這個日子便跟著爹娘出來玩耍,許多年不曾重遊此地,集市上的攤販們都換了面孔。」

他們早先就說好去護城河放河燈,同太監寒暄道別後,慕君堯跟在她身邊穿過如織人流,有幾次他被路人狠狠擠到一旁遍尋不到謝嫣纖細背影,還是她輕輕巧巧撥開人群攥住他的衣角將他重新拉了回去。

身邊流光溢彩的河燈似乎盡數成為她的背景,橘色打底水流引為點綴,她的身姿是畫幕上最秀麗旖旎的一筆。

護城河圍繞京城一周,是開國皇帝修造用以抵禦外敵。

河面寬闊河道迢迢,水流在下雨時才湍急洶湧

,像今天這個時候只是靜謐無波。

碧色河水裡一輪明月儀態萬方倒映其中,五彩斑斕的河燈順著輕緩水流一路向遠處漂去,恍如圓月旁的星辰。

謝嫣轉身買了兩盞河燈,將一支飽蘸丹砂的筆遞給慕君堯,看著他一臉的不解忍不住露出八顆白牙:「在河燈上寫下心中所想,據說會心想事成,少爺不妨一試。」

慕君堯接過她遞來的筆,手指不甚小心沾上丹砂,指腹上紅一塊白一塊很是滑稽。

謝嫣笑眯了眼,慕君堯心生戲弄她的心思,抬手在她額心點上一點。

謝嫣左扭右扭奮力掙脫,不料她力氣實在不敵慕君堯,他修長指節抵住她伶仃手腕,薄唇對著她額心那點丹砂吹了口氣,眼裡光暈流轉揶揄道:「如此就是心想事成。」

隨著一聲「叮咚」的系統提示音,進度條急升至百分之八十。

大功即將告成,最後的百分之二十應該是收拾慕成堯和雲碧水掉馬。

任務進展迅猛至極,謝嫣眉眼眉梢都是愉悅,她握起拳頭垂了一下慕男二的胸口:「少爺慣會欺負奴婢。」

慕君堯捉住她亂動的拳頭,他提著河燈的手環住謝嫣的腰,輕軟烏黑的發梢擦過她雪白耳廓,癢得她縮起脖子。

他毫無徵兆地俯身下來,在她嘴唇上印下一吻,與其說是吻,倒不如說他舔了她一口更為合適。

嘴唇上綿軟溫涼的觸感十分真實,他唇齒間溫熱的濕氣導入她的口中,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慕君堯溫柔笨拙地吻過謝嫣唇上的每一個角落,驚得她陡然睜大了眼睛。

略微有一刻的僵硬,謝嫣反應過來為時已晚,她鬼哭狼嚎尖聲咆哮:「我靠!!!辣雞系統你給老娘滾出來!」

可是這一年裡他對他實在是失望透頂,君堯不清不楚染上時疫,為了府里其餘人,他不得不聽從方氏的勸慰將他送去田莊。

他離開家京城一年多,朝堂風雲變幻,再也容不下一個格格不入的慕君堯。

及時止損一向是慕太師的為官戒律,君堯已完全沒有利用價值。再默許他娶安王郡主過門是暴殄天物,不如就此打住,轉而讓備受他青眼的成堯一路扶搖直上,他日成堯能扶持君堯的前程,如此也對得起君堯母子。

慕太師捋著鬍鬚長嘆了一口氣,沉痛愧疚道:「你們的母親所言極是,為父明日上朝便同安親王商議此事……君堯,於婚事之上為父深感對不住你故去的母親,明日會奏請陛下另為你在宮中謀得一官半職,也算是對你補償。」

補償?佔了慕君堯的前途、奪了安王妃看在慕君堯母親的份上親口許下的婚約,卻自覺公正無私,僅僅施捨個小恩小惠打發了事。

謝嫣不禁露出嘲諷神色,太師府身後的慕氏好歹也是一代豪族,補償難道就如此廉價?

給個木棍她都有辦法順杆子往上爬,若想日後翻盤扳倒慕成堯,這好不容易得來的橄欖枝絕不可推辭。

謝嫣借著下人收拾碗筷的動靜對慕君堯小聲提醒:「進宮致仕的機遇千金難求,府里二少爺和方氏逼得緊,少爺莫逞一時之快拒絕,韜光養晦才是上策。」

在一旁作壁上觀的許氏受了方氏眼神示意搶在慕君堯回話前開了腔,她笑意盈盈親自奉上新茶:「老爺已推二少爺為官,再為大少爺謀職只怕會使聖上不快,老爺何故自尋煩惱?」

方氏母子機關算盡誓要掐滅慕君堯絕處逢生的每一絲可能,自不願看見他入宮為官,不妨抬出慕太師來逼他放棄此等升遷的絕佳機會。

謝嫣的身份並非主子,在太師府根本插不上嘴。別無他法,她心裡翻來覆去扎了辣雞L-007系統幾百遍,只得耳語給慕君堯洗腦。

慕君堯沒有負她所望,他站起身,挺拔身形如青松屹立於太師眼前,他鄭重跪下,眉宇間凝著苦澀無奈:「不孝子讓父親失望,然而這官職君堯無論如何也需答應。若我不應,父親只怕以為君堯放不下過往一切,放不下指腹為婚的親事,甚至對君堯起了疑心。為明吾志,君堯願聽從父親安排,絕無貳心。」

「兄長不貪戀兒女情長誠然令愚弟佩服,成堯即便有敬謝不敏之意也難以啟齒,在此向兄長許諾,日後必當攜郡主親自謝罪,以感恩兄長成人之美。」慕成堯食指悠然自得敲打著美人靠扶手,嘴角笑意盎然,白淨面皮上是掩藏不住的愉悅傲慢。

區區朝中的九品芝麻官不足為懼,拿它來換安王府的聯姻對他而言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有安親王在前為他開闢康庄大道,十個慕君堯都不是他的對手。

方氏經慕成堯的安撫心思也沉靜下來,暗嘲自己多心。

許是她太過焦急太過耿耿於懷同原配那些過節,如今的慕君堯一無母族庇佑二無聖上眷寵,連唯一的親事都被她討要給成堯。落魄到這種程度,哪裡還有什麼否極泰來的餘地。

倒是她草木皆兵不知輕重,險些露出馬腳。

慕太師的動作十分迅猛,不出幾日便上奏稟明慕君堯之事。

謝嫣通過慕成堯房裡丫鬟得知了首尾,慕太師反覆替慕君堯哭慘之餘,再三強調自己日月可鑒的臣子心云云。

安親王在一旁聽得歉疚不已,向新帝請旨為太師府嫡次子與愛女賜婚。

雖然長子因舊疾不能娶得膝下小女,然太師府與安王府情誼深厚,為不使兩家親緣被有心人挑撥,特將小女雲碧水送至太師府小住,等侍詔及冠便行夫妻禮。

兩個老狐狸演折子戲似的在早朝上亦步亦趨,謝嫣聽得發笑,回來轉述給慕君堯,他也難得展顏。

慕太師為慕君堯請的是攥史的差事,新帝忖度讓一個年紀輕輕的國家棟樑編史太殘忍。他早聽聞慕君堯寫得一手龍飛鳳舞的好字,龍袖一揮准了他做個起居令史。

一月後京城漸漸有了涼意,馥梅苑裡唯一的一株灌木亦有凋零之相,半黃不青的葉子落滿一地。謝嫣嫌棄太冷清,和王香栽下幾棵金錢綠萼,綠梅是梅中香氣最盛之屬,正應了這院落的名字。

最讓謝嫣喜悅的,並非方氏終於安分守己不再作妖,而是原女主雲碧水今日會領著侍女護衛來王府暫居。

雲碧水的廂房被婆子收拾出來,院子正對慕君堯原居、慕成堯現居的東院。

許氏喜上眉梢,催促下人動作更麻利些:「別磕著碰著這些物件,都是郡主喜愛之物,碰壞了就是豁命出去也賠不起!」

謝嫣如同隔岸觀火一般縮在馥梅苑裡給新栽的綠梅澆水,方氏不甘寂寞仍是尋上門來,以慕君堯身體有恙為由不許他出府迎客。

依附方氏的許姨娘踩著蓮步慢悠悠晃到挽袖整理花枝的謝嫣跟前,絲帕掩住口鼻諷刺道:「嫣姑娘可要看好你們家少爺,別給郡主添了晦氣!郡主金枝玉葉可不念什麼退婚的舊情,還望姑娘自重……」

謝嫣舀了一瓢水,看也不看就往許姨娘一雙燦若煙霞的絲履上潑去,直潑得她花容失色,尖叫不止。

「嫣紅!你……你豈有此理!」

「姨娘的繡花鞋瞧著黑,奴婢眼拙當成了土,真是對不住!」

許氏抓不到狐狸反而惹上一身騷,氣得七竅生煙恨不得把謝嫣的綠梅一下子毀個乾淨。

謝嫣看破她的意圖好心提點:「姨娘要撒氣也小心著些,這些梅花乃上品,磕壞了便是豁出性命也賠不起。」

許氏險些嘔血,哭哭啼啼帶著丫鬟揚長而去。

慕君堯穿著她親手繡的白衣翩然立在枝下,瞳仁中泛起春水般的漣漪,抬手拂去她肩上落葉。

「你又在使以前的小脾氣。」

未時,外頭人聲鼎沸起來,謝嫣光用腳趾頭猜都知道是雲碧水的車輿到了太師府。

無奈馥梅苑外的護院看她看得緊,兩顆銅玲大的凶目死死盯著她,彷彿只要她踏出門檻一步,他們就會餓狼一樣撲上來撕碎她的皮。

監視一直持續到深夜,晚膳有嬤嬤親自送來,方氏鐵了心要斷絕慕君堯和雲碧水之間來往,不給他們任何邂逅相遇的機緣。

明明心裡認定慕君堯再無威脅,卻還是時時防著他。謝嫣失笑,饒是心狠手辣的方氏也有諱莫如深的一日。

謝嫣的身手還算敏捷,躲過太師府並不嚴密的看守實則不難。

待慕君堯入睡,她放下金鉤子上的帘子,躡手躡腳一路摸去了雲碧水的芝蘭閣。

原世界中,雲碧水與慕成堯定親后確然也住在太師府,這姑娘生性喜動,擁有一切女主都標配的好奇心。

雲碧水初來太師府里被限制得很嚴,方氏和慕成堯表面上擔心她的安危,實際是提防她誤入馥梅苑見到慕君堯,千方百計攔著她不讓她出門散心。

雲碧水作為一名天真爛漫的女主,忍不了總待在屋裡空耗時光,於是常常扮成侍女溜出芝蘭閣戲耍遊玩。

月夜下的芝蘭閣宛如碧潭裡精緻毓秀的湖心亭,雕樑畫棟,花木鳥魚,從裡到外都沁著雅緻。

平心而論,雲碧水出身高貴又是被嬌寵到大的郡主,明明掌握一手好牌卻硬生生打爛,謝嫣對此也很是服氣。

她趴在牆頭向內張望,果然見到那金尊玉貴的少女披著紗衣坐在清泉邊,黑緞般柔滑烏黑的青絲順著嬌弱脊背流瀉而下。

眼下挨得如此近,謝嫣借著院子里通明燈火終於看清雲碧水的容貌。

她五官如同玉琢,妍姿玉質嬌麗至極,卻意外地與她在模擬任務中遇到的沈煙歌有幾分神似。

雲碧水雙手撐地,裸著一雙剔透玉足,仰面對一邊做侍女打扮的女子道:「你可親耳聽見了?父王讓我嫁的是慕二少爺而不是慕大少爺?」

她舉止洒脫自得,抬起細白手腕從棋簍里拈起一枚溫潤棋子,笑吟吟地與太后對弈輸贏,全不將他放在眼裡。

目光從她手腕處的白皙肌膚慢慢蜿蜒至她濃妝艷抹的臉龐上,如同瞧見了什麼不堪入目的事物,殷祇移開眼珠面無表情道:「皇貴妃無事便不要私自前去辛楣殿,以你的身份而論實在不應去那裡。」

殷祇心繫紀語凝的安危,生怕她領著宮女去辛楣殿羞辱紀語凝給她吃了苦頭,因此才急不可耐闖入長生殿叮嚀她。

陸嫣然身份的定位是個跋扈的皇貴妃,所謂跋扈便需要謝嫣在抹黑自己的基礎上充分凸顯原女主紀語凝的善良悲慘和大度,並在原女主面前幫助殷祇怒刷好感。

謝嫣摩挲指尖光潔溫涼的棋子,依照陸嫣然的脾氣撒潑似的又朝他丟了一顆棋子:「陛下言下之意是要喧紀氏這個賓來奪臣妾的主?臣妾就是愛去找她的麻煩,陛下處理國事日理萬機可不能時時護著她。」

太后歷來疼寵她不能見她受半點委屈,自己養出來的養子和侄女劍拔弩張成這種地步,反而叫安城公主帶來的那些周奴們看了便宜的笑話。

太后自己約束不了這個暴戾的養子,只能委婉勸道:「阿嫣刀子嘴豆腐心,陛下可不要被旁人誘得到處尋她撒氣……」

被太后明裡暗裡警示又遭她連扔兩顆棋子,殷祇立如孤山卻也不惱。

他面色陰晴不定,沉澱著些微情緒的眼瞳黑如曜石,長眸隱在烏黑額發后,啟唇淡道:「孤隨你。」

謝嫣猜測他代紀語凝伸張完正義即刻離去,誰料他竟走近她就著她手邊的棋盤看了半天然後鄙夷道:「皇貴妃的棋藝未免太差,孤在你的年紀已經少有敵手。」

這時候還不忘羞辱她一句,謝嫣重重將棋簍撴在棋盤上,黑子白子遭她這一震頓時混成一團。

她從擺著迎枕的琉璃榻上跳下來,連鞋也顧不上穿,眯眼嗆聲:「陛下嫌棄臣妾棋藝不好臣妾技拙無話可說,宮裡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美人不是沒有,陛下儘管去找何故來諷刺臣妾?」

帝妃吵成這樣只叫一群伺候在旁的奴才心驚肉跳煞白了臉,御前侍奉的束喜總管承了一眾宮人渴求眼神不得已冒死出來諫言。

他兩膝撞上長生殿鋪了斜紋散花綾絨毯倒也不覺刺痛,小心謹慎伏在殷祇足邊,抬眼偷瞄殷祇神色:「周國太子進貢的第一批貢品已送入國庫,計相大人還在候著您盤查清點……」

也唯有關乎周國的國事能令殷祇從紀語凝身上分出點功夫,聽聞朝堂還有政務在身,殷祇不由分說同太后問了一聲安轉身匆匆離去,連個眼神都未施捨給謝嫣。

他走時帶走了殿中一大半太監侍衛,眨眼間長生殿里空空蕩蕩沒有什麼人氣。

謝嫣按著人設同暴君吵了幾句嘴,口乾舌燥端起茶盞飲了口茶湯,太后忽的緊緊握住她的手,有些期待地問:「聽聞昨夜他宿在你宮裡沒去辛楣殿?阿祇他待你可還溫存?」

「噗」地一聲謝嫣一口茶水全數噴上棋盤,他們之間根本沒有發生什麼。她是做任務的跋扈皇妃,殷祇是看她不順眼的男二,兩人水火不容至此也不可能發生什麼。

太后問的話太過露骨,她若說他們並未行敦倫之禮,太后少不得會曲解怪罪到紀語凝頭上去。

屆時紀語凝又將怨恨歸因於殷祇,冤冤相報相愛相殺,這原女主和殷男二誤會千遍萬遍到時候還沒個痛快結果。

謝嫣潔白無瑕的臉頰處劃過一絲赧然,她捏著手帕鼓起勇氣憤憤不平:「陛下何時對女子溫存過?阿嫣幼時便聽宮人說陛下那處有隱疾因此才不愛女色,昨夜可算是見識到了,陛下那處確然遜色太多,宮人誠不欺我!陛下留宿他人那裡阿嫣反而還能落個心安……」

太后渾身一震面如死灰:「……你說的可是真的?」

此等攸關尊嚴之事殷祇有口難辯,太后問起他來除了默認也只得默認。

謝嫣嬌蠻的一張臉難得出現一縷哀色:「母后!陛下若要寵幸誰母后就由得他去,多有美人承沐雨露也可為皇家開枝散葉。」

怪不得殷祇總不愛親近女色,這麼多年未誕下皇子公主,原來竟是這個緣由。

想起是自己親手將從小打心眼放在手心疼寵的侄女推進火坑,太后淚濕衣襟:「阿嫣,是母后害了你一生。」

「母后勿要這般自責,此事上阿嫣雖對陛下有些失望,然而卻並不後悔嫁進宮裡。如今能光明正大與陛下朝夕相處,能照顧母后就已知足。」

謝嫣挽起袖子找准穴位按揉太后雙肩,低落道:「陛下未必一顆帝心沉淪在安城公主之處,否則也不會將她安排在辛楣殿那等荒涼居所。陛下調理個一兩年身子好轉不是難事,有阿嫣的監視,安城公主那頭弄不出多大動靜,母后只管放心。」

太后不勝感動拍了拍她手背,囑咐長生殿的膳房每日煎藥下去,再由謝嫣親手送到陛下的御書房中。

謝嫣在長生殿用完膳食等到午時,才堪堪等來姍姍來遲的紀語凝。

紀語凝著的是一襲周國宮裝,上身是件正紅色的上儒,上儒緊緊貼合住她的曲線勾勒出細窄的蝴蝶骨,下·身鬆鬆系了條荼白挑線長裙。

螓首蛾眉,身姿柔弱無骨。紀語凝肌膚細緻如雪,鼻尖上凝著碎雜汗珠,腰肢纖瘦得當,行走之間步履彷彿踩踏著琴箏的節調迤邐而來,活色生香的一個美人。

太后被紀語凝奪魂般的美色攝得眼睛花了花,待回過神時高喝道:「跪下!」

她直著身子一臉淡漠故作聽不懂大宣官話,謝嫣演技上線,冷冷清清逼視她身邊的宮女一刻未止。

宮女在她犀利目光的炙烤下很快綳不住臉皮,雙腿一晃癱軟於地。

謝嫣不疾不徐慵懶道:「這便是陛下從周國帶回來的安城公主?今個看來還叫本宮給你請安,正紅色的顏色,本宮一個皇貴妃可配不上!」

她手裡的杯子出其不意砸到紀語凝腳邊,茶汁濺了她一身,謝嫣厲聲道:「跪下!」

紀語凝被杯子砸中就已失了分寸,跪在香爐邊雙肩瑟瑟發抖。

「你身為兒媳推脫到這個時候才來向太后請安是為不孝,身為嬪妃妄想穿正紅是為不義,你既嫁過來就算大宣人卻還身著周國宮裝是為不忠!安城公主,今日連太后也護不了你,你出了長生殿還是向陛下親自告罪為上策。」

殷祇捨不得紀語凝受一點委屈,紀語凝孤身前去殷祇那裡領罰,必會毫髮無損地回來,以後再勸說使她打開心結也不會太難。

太后十分滿意謝嫣的處置,肅容嚴苛俯視抖如篩糠的紀語凝:「皇貴妃說得是,紀妃你必須順從。再者,哀家也懂你們周國太子的手段,你姓紀不姓聶,一看就不是出身周國皇室的公主,若你在大宣安分守己好好服侍陛下,哀家不會為難你,但你哪日欲牝雞司晨謀害陛下與皇貴妃,哀家豁出命也要尋你的仇!」

紀語凝嘴唇蒼白如紙,抬眼看向謝嫣叩了三叩,用生硬的大宣官話跪求道:「賤妾不知貴人是皇貴妃娘娘,怠慢了娘娘還望娘娘恕罪。」

她復又膝行至太後身旁,「初入大宣皇宮,妾未有大宣衣裙可穿,這才穿了忌諱的舊衣惹太後生氣,賤妾自當去陛下處告罪。」

她說得誠懇動情,謝嫣卻捕捉到她眼底儘力掩藏的那抹怨毒。

這位原女主的智商是個難得在線的。

念著謝嫣所說之理,太后自知還需留她一命,冷哼一聲不甚了了:「再有下次定施以重罰,陛下亦救不了你。」

紀語凝領著從大周帶來的侍女楚楚步伐驚慌出了長生殿,等跨出殿門外的甬道后驚懼消散,情緒迅速被陰冷取代。

楚楚責怪她道:「娘娘硬是拖到這個時候來長生殿,不僅不能見到陛下還連累奴婢一頓折辱。沒有陸皇貴妃從中插手,今日只怕又要在辛楣殿里苦守一夜。」

「陸……嫣然,」那個滿身貴氣的刁蠻少女在紀語凝的腦海里揮之不去,左想右想心中更是意難平,她不再理身後喋喋不休的楚楚,疾趨至殷祇寢殿一探究竟。

太監代她傳話,兩扇殷紅似血不知染了多少無辜鮮血的殿門在她眼前緩緩打開。

紀語凝邁過門檻,咬了咬牙將自己的衣襟敞得更開。

她袖口微微一動,一個瓷瓶落入她手心,她死死攥緊瓷瓶瓶身,高呼一口氣一頭栽了進去。

繞過幾進掛滿珠玉帘子的月洞門便是御書房,紀語凝孤注一擲衝進去時,忽聽裡頭有低沉醇厚的聲音似不滿道:「你怎麼來了?」

她將腰牌收回手裡,今夜攸關慕君堯的性命不能再拖延,她烏黑眼珠轉了轉語焉不詳:「小公公是在何處當差的?」

小黃門目光躲閃,然而謝嫣的眼神犀利得彷彿要將他一眼看穿,他的膽怯在她如炬目光中無所遁形,額角落下幾顆冷汗支支吾吾答:「……回姐姐的話,小的在……在凈身房處當差……」

謝嫣嘴唇發白心中已有計較,「凈身房?天天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也沒有什麼可害怕的,我有如今一事要煩請公公來做,公公可否發一回善心?」

小黃門眼底飛快掠過一絲喜色:「姐姐但說無妨。」

謝嫣張口胡扯:「我們淑妃娘娘不久前曾受過太師的照拂,聽聞太師的嫡長子今日入宮面聖,娘娘就遣我向慕少爺道個謝。然而今夜主子去御花園賞月,我眼神不好看不清路,不知公公能否帶路引我去尋那位大人?」

前面的鋪墊都是多餘,不多餘的只有最後一句話。小黃門被她繞來繞去弄得暈頭轉向,只聽到她要自己帶路,估摸凈身房那邊的火候差不多,遂喚謝嫣跟上自己。

謝嫣隨小太監走得更遠,甬道兩旁的景緻漸漸由雕欄玉砌的瓊樓玉宇變成冷清破敗的冷宮廢墟。

穿過幾座看上去似乎廢棄多年的宮殿,謝嫣踢開路上石子冷笑:「慕少爺堂堂起居史令怎會來這冷宮,你一個小黃門休要誆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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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二扶正系統(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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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 侯爺打臉寶典(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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