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伴你一生
沈明燭活過這麼多年,害怕這種脆弱的情緒對她而言幾乎是不存在的。
所以望著床邊忽然多出來的男子,掌燈使大人並沒有失態地大呼小叫,只是不悅皺眉:「你到底是誰?怎麼出現在這裡的?」
誰曉得那公子半句不回答,竟然直接跪上床榻,輕而易舉的抓住她的胳膊。
沈明燭掙扎不開,雖瞧著他的臉很陌生,卻對著種可怕的力量感極為熟悉,不由驚愕地問:「晟兒……是你嗎……」
白衣公子眉眼間流露出一絲委屈,終於開口:「我和你變得一樣了,明燭,這樣你可以喜歡我了嗎?」
沈明燭獃獃地望著他漆黑的眸子,幾乎快要陷入那片水光之中,然而下一秒冰冷卻強烈的吻便封住了她的唇。
實力的不對等讓這場毫無準備的□□變得狼狽,沈明燭剛剛拚命摸住床頭的劍,就被蘇晟輕輕按住手腕,咬著她的耳垂涼涼發笑:「你是想殺我嗎?」
「滾開!我想殺你的話,應該用白鹿燈把你燒死!」沈明燭有些氣急。
可惜她話音剛落,薄薄的紗衣就被粗魯扯開。
值得讓任何長天原的男人血脈僨張的美麗酮體橫在絲綢之上,但這足以讓根本不同的生物動心嗎?
沈明燭從來都憎恨柔弱失措,她搞不明白蘇晟怎麼會變成這幅樣子,但絲毫屈服的意思也沒有,胳膊剛得自由就狠狠抽了他一巴掌。
蘇晟呼吸急促的愣住。
沈明燭又左右開弓狠揍了他幾下,怒道:「你瘋了嗎,我會死的!」
蘇晟扶住側臉。
沈明燭這才坐起,用襤褸的睡袍遮擋住腰腹仍未癒合的傷口,側頭說:「我已經選擇祭燈了,血都融進燈里,如果失去貞潔我一定活不了多久,神明不會原諒我的背叛。」
「無稽之談,從來都沒有神明!」蘇晟雖是這麼說著,方才因憤怒而起的氣勢終而弱下去:「你無非是覺得我跟你不同,儘管嘴上不說,你卻永遠免不了用看阿貓阿狗的眼光看我!不僅拿那隻蠢鳳鳥羞辱我,還用敷衍墨瑾的借口騙我!」
「如果你覺得我是這種女人,那現在就從我眼前消失,永遠!」沈明燭的脾氣從來不好惹,忽而一腳把他踢下了床榻,腹部傷口也開始撕裂滲血。
蘇晟摔得狼狽,看到她的血不由欲言又止。
沈明燭深呼吸幾次,努力平復情緒:「晟兒,你是不是因為沒有接觸過同族的關係,被我給耽誤了?」
「要不是喜歡你,我才不來長天原,這裡看似美好,其實腐朽又無聊!」蘇晟傲嬌扭頭:「憑什麼耽誤我?」
沈明燭從床頭摸到葯,若無旁人地處理起傷口。
蘇晟鬱悶片刻,又扶著床邊想要上前關心。
沒想到沈明燭的巴掌再度招呼過來。
徹底被打蒙了的蘇晟捂著臉呆若木雞。
「你怎麼會變成人的樣子?」沈明燭冷聲道:「不是不尊敬我嗎,明明可以輕而易舉地吞噬掉我,為什麼忍氣吞聲?」
「難道在你的腦袋裡,情感就只有尊敬與不尊敬之分嗎?」蘇晟強壓住心頭憤怒,頹然坐在地上:「羽族成年以後……為了求偶,會變幻成對方喜歡的形態……我也不想這樣,但這難道不是你喜歡的嗎?如果我是個陪伴你幾十年的男人,你就不會這麼對我了!」
沈明燭把傷口潦草地包紮好,隨手披上外袍,便沉默地下床拽起他來。
蘇晟並沒有反抗。
沈明燭扭頭拿上燈,徑直拉著這隻傷心的鳥兒走出寢宮。
——
深更半夜的祭壇除了忠誠的守衛之外,四下寂寥無人。
身為掌燈使,沈明燭隨手便揮退他們,換得了一片安靜。
沒有誰敢問她身邊的白衣男子是誰。
近地日的紫色星球在天幕下無比龐然,抬頭望去好像要撞下來似的壓抑。
蘇晟皺眉:「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
「坐。」沈明燭淡淡地說完,便抱著燈席地而坐。
蘇晟依然很聽話。
沈明燭垂下漆黑的眼睛:「誰都有自己的信仰,誰也勉強不了誰,我承認祭燈是為了不去嫁給墨瑾,但我也的的確確相信寰宇之中有神明……至少有比我們高級太多,看我們如我們看螻蟻般的那種存在。」
蘇晟靜靜回視。
「也許神想創造最完美的生命,所以才有了如此之多相似又不同的世界吧?我是如此卑微……既然相信神的存在,答應它的事就該做到,如果我把生命獻給神,或許就有機會見到它,問問你我的存在是為什麼。」沈明燭終於不再發怒:「對不起,我不懂什麼愛情,晟兒想要的東西我給不了,所以……回去你的世界好嗎?」
原本很淡定的蘇晟聽到這裡,頓時大聲拒絕:「我不回!」
沈明燭略顯難過:「那你打算怎樣呢?難道勉強我,你就會開心快樂嗎?」
蘇晟陷入沉默。
沈明燭嘆息:「其實你說錯了,我沒有瞧不起你,反而一直承認你比我的同族強大,但你我不同這是事實,我給你時間讓你好好想想,等到想通了要怎麼樣,再回來告訴我吧。」
誰曉得蘇晟立刻拉住她的胳膊:」我不用想,我不回去,我要陪著你。」
「陪到什麼時候你真的考慮過?」沈明燭無奈。
「陪到我們之間有一個煙消雲散。」蘇晟這樣堅定講完,又低下聲音,輕輕碰了碰她的傷處:「對不起,我沒想弄傷你,只是……沒辦法控制自己……」
沈明燭明艷的臉上泛出憐愛的神色:「晟兒長大了。」
蘇晟表情糾結。
「真的那麼難熬嗎?」沈明燭輕聲問。
蘇晟不曉得如何回答,俊臉隱隱泛紅。
沈明燭忽然如羽毛拂過般親了下他的臉,然後伸出修長的手摸進白色的長袍,溫柔地輕撫那碩大的灼熱。
急促的呼吸彷彿難以抑制,讓蘇晟激動而又無措。
沈明燭在風中摟著他,讓他靠近自己懷裡:「晟兒,你應當學會克制,剋制會讓你清醒,而清醒了才會看到許多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
潮汐亂涌的夜晚過去,景元宮內外又恢復了往昔的和平。
鬧騰了幾日的白鳥終於回到掌燈使身邊,依然日夜陪伴卻又生人勿近。
而那在傳言中出現在祭壇上的公子,卻再沒出現在大家眼前。
自那之後,白鳥和沈明燭之間就保留著難以言說的關係。
它沒原則的愛著她,她也知道。
她幫它釋放**,自己卻永遠毫無波瀾。
它比她強大太多,生命更長久,很難學會去愛著她的方式,更難去準備送她離開。
——
塵世的雪山雖然也很寒冷,但實在比羽族的家鄉要溫柔太多。
次年冬日趕來的沈明燭仍舊穿著單薄的衣衫,在風雪中淡定行走。
那抹紅和那抹光在純白的冰山上格外奪目。
展著巨翅巡邏回來的蘇晟低飛說道:「你會凍壞的,我背你去找不好嗎?」
沈明燭打開長袖裡的地圖:「無妨,就在這附近了。」
「墨瑾之父的墓不是你建的,如果你來被他知道,會不會加害於你?」蘇晟不放心。
「我會小心的。」沈明燭皺起秀眉:「墨家太過貪婪,不管屍體會在塵世生長為什麼樣子,我都不允許他的族人復活,趁著現在沒人意識到我已經知道了,去把屍體破壞掉是最佳選擇。」
蘇晟微微嘆息,終而變成小鳥落在她肩膀上。
沈明燭道:「大不了,我帶著白鹿燈徹底消失,斷絕天門通道。」
蘇晟不禁反問:「這燈是長天原的古物,的確神奇異常,但只有長天原一個世界才有嗎?那通道只有一種方式打開嗎?」
「我不知道,所以才沒有輕舉妄動。」沈明燭回答。
蘇晟偷看她。
沈明燭露出微笑:「而且就算是墨瑾想像除掉哥哥那般除掉我,晟兒也會保護我的,不是嗎?」
「哼,反正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嘗嘗墨瑾的屍體是什麼味道。」蘇晟漂亮的小尾巴在風中飄散開來,望著她的眼神卻是那麼堅定和直接,最初和以後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