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誰言對錯

63.誰言對錯

雖然以實力對敵勝算滿滿,但沈桐兒並不打算貿然動手,她在聽到聲音的剎那便翻身上書,屏住呼吸藏在了茂密枝椏的深處。

與此同時,反應奇快的蘇晟也故計重施,化身為白鳥衝出視野。

追到這裡來的那兩個人又被其驚到。

男人不耐煩道:「這怪鳥到底哪裡來的,你能不能別關注著無關緊要的東西?」

那黃衣姑娘滿臉莫名:「可是……我明明看到個小女孩……」

「哪來的小女孩?那是不可能的,四周進山的路一直被被嚴防死守,除非真長出翅膀,否則誰可以隨便進來?」男人顯得有些焦灼:「快去清點人數、立刻出發,否則趕不上發船的話,我們就要倒大霉了。」

「好……真不知道這種日子何日是個頭……」黃衣姑娘嘆氣。

他們兩個拿著短刀重新回去肉人村,等到周圍風平浪靜后,沈桐兒才緩緩從樹上爬下,小聲道:「我現在還有點不敢相信……太可怕了……」

白鳥悄無聲息地落在她肩邊:「怕什麼,是不習慣異鬼食人嗎?」

「不……因為幾十年前誰也不了解異鬼這種東西,但是這麼短的時間裡,它們就發展成如今的勢力,已經成為對人最大大威脅,這世界本來是屬於人類的,異鬼究竟從何而來?」沈桐兒眉頭緊鎖。

「異鬼存在的時間比你想象中漫長的多,這些年的確管制是失控了,才露出兇殘的馬腳。」白鳥抖了抖翅膀:「不過那東西屬於入侵者,對人類不公平,當真半點錯都沒有。」

沈桐兒茫然地隨之點頭。

白鳥問道:「所以,桐兒是希望把異鬼剷除乾淨嗎?」

「我怎麼可能有資格去考慮那麼大的事情?」沈桐兒苦笑:「幾個月前還是見一個殺一個,要多簡單有多簡單,可是現在啊,我連自己是誰都有點搞不清楚,又如何斷言異鬼們的下場為何物呢?」

「你是我娘子。」白鳥立刻飛到她面前,閃出微光幻化成白衣公子的模樣,拉住她的手問:「現在你打算如何,去瞧瞧那所謂的黑先生,還是繼續尋找祭台?」

沈桐兒不似過去我行我素,猶豫片刻決定道:「聽你的。」

蘇晟再了解她的急切性格不過,淡笑:「可以跟著這對男女去瞧一眼,我懷疑時日久遠、開圖祭台已被拆毀,需得等三日後滿月再尋找位置,不過無論異鬼們要將這些肉人送到哪裡,你都不準胡亂干涉……因為即便救了這些白痴的性命,你也不可能照顧他們一輩子。」

沈桐兒立刻使勁點頭:「那是自然,我不會再用自以為是的好心給你添麻煩了!」

——

肉人村裡神智清醒、餵養肉人的山民不多,非常神秘的一男一女挑選了個二十餘個痴痴傻傻的傢伙后,很快就把他們手腳拴起串成整列,毫不留情地用鞭子驅逐著朝來時的路趕去。

為了不至於打草驚蛇,沈桐兒跟得並不近,遠遠望著他們的背影嘆息:「這裡樹與樹、花與花都長得差不多,如果是我自己誤入山林肯定要迷路的,也不曉得他倆究竟來回走過多少次才記得如此清楚,你說會是異鬼假扮的嗎?」

「不會,並沒有絲毫特殊的氣息。」蘇晟否認。

「鳥鼻子這麼靈?」沈桐兒立刻戳他的鼻尖提醒道:「之前花病酒鬼鬼祟祟,你不一樣沒有發現,還險些喪了命。」

蘇晟頓時顯出鬱悶之色:……她比較厲害,而且因懷孕被壓制住了力量。」

長湖鎮內內外外的事沈桐兒全部覺得殘酷,卻沒辦法用簡單的道理評判清楚。

幸而蘇晟轉移了話題:「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肉人村遍布雲州山野,多達上千個,餵養他們的食物定然是從外地運來,而運走的無非是已經成年的肉人,能有這麼大手筆的組織除鹿家外別無他想,而雲州又以水路聯通自西至東的地界,具備如此航運能力的港口,非楚英城莫屬。」

「不會吧,那可是西南首府,難道皇上能縱容這種傷及國本的走私嗎?」沈桐兒明知他推斷的有道理,卻沒辦法全盤接受。

「屈服於異鬼力量的人難道還少嗎?就算是邊陲的重要官員也不例外。」蘇晟垂眸:「這才是真正可怕的狀況——倘若有一天異鬼徹底統治大江南北,那世界就再也不屬於人類了。」

聞言沈桐兒不由遍體生寒。

蘇晟拉住她的手:「不準因為同情而放棄答應我的事情。」

沈桐兒抬頭微笑地安慰:「怎麼會呢?為何小白總擔心我去當救苦救難的菩薩?我真不可能有那個本事」

蘇晟沒辦法回答出具體原因。

沈桐兒保證:「好啦,該做何事都聽你的,我絕不反對,你還有什麼不安心?」

蘇晟不悅地提示:「總說'你你你',這算什麼稱呼?」

沈桐兒眼珠子一轉,露出酒窩:「相公。」

輕輕柔柔兩個字,頓時掃去蘇晟眉宇間的小情緒,讓他的表情變得無比簡單,似乎除了自心底而出的快樂外,根本就不在乎其他是是非非了。

——

驅趕著肉人的男女竟然行至半夜,才終於放慢腳步,靠近了三座山之外的南部山麓。

那裡圍著高聳而尖銳的竹牆,四周烽火熊熊燃燒,步步安置壯丁把守,除此之外,更有數以百計的異鬼爬動在那幾人高的竹牆之上,恐怖如自地獄深處走出惡魔,發著紅光的粘液腥臭無比,隔著極遠就能嗅到氣味。

全然不敢貿然靠近的蘇沈夫婦躲在個視野尚可的小山頭上,對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泛起萬分驚訝。

因為除了他們所跟蹤的隊伍外,還有數都數不清的痴傻肉人們被趕入竹牆之內,使得那裡更似巨口深淵、正在吞噬無數靈魂。

「天啊,這些人到底能養活多少異鬼?」沈桐兒捂住嘴巴:「我以為東邊那些血腥慘事已經足夠扭曲,沒想到……」

「裡面究竟狀況如何,我倒可前往一窺,但你絕不能靠近。」蘇晟很冷靜:「咱們兩個不可能應付得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異鬼,也沒有必要暴露行蹤給鹿家知道,畢竟長明燈樓的位置鹿笙也想了解。」

沈桐兒的魯莽已經被夜色下的壯觀恐怖消滅殆盡,頓時輕輕恩了聲:「也許黑先生就是這裡的頭目,但此刻沒機會見到、也不是去針對他的時候,我真不明白雲州如此大動靜,玉京竟能半點不聞嗎?」

「未必不聞,肉人村的傳言早已開始泛濫,我想皇家是暫時不知如何應對,才並未承認。」蘇晟俊眉微挑:「因為解決這件事,只能靠戰爭,人與異鬼之間的戰爭。」

「戰爭……」沈桐兒走神自語。

正在這時,蘇晟忽然捂住她的嘴巴,拽著她從山坡的高草中俯身逃離。

被驚到的沈桐兒不明就裡。

蘇晟行色匆匆:「有不少人在朝這裡靠近,沒準那異鬼群中有高手,發現了我們,快走。」

沈桐兒身型速度雖不及他,卻也移動得並不緩慢,很快就成為夜色中的火紅流星,匆匆消逝無蹤。

——

一副由金色墨水繪製的畫卷悠然鋪平在草叢上,畫中沙海隱約可見,卻空蕩再無其他。

被掛在畫軸邊的棱形晶石,透過月光邊映出許多道微光灑在圖中。

仔細觀察之後的沈桐兒毫無收穫:「這有十七個光點分佈於茫茫沙漠,位置什麼的實在看不明白。」

「不是普通的沙漠,是流沙海。」蘇晟靜坐在旁邊說:「等到月圓之時,光束便會出現明顯方向傾斜,持畫者越靠近祭台,那些光點就越集中,直到合為一個,而這個光點在圖中的位置,就是長明燈樓此刻的所在。」

「樓怎麼能建在流沙里呢?簡直是鬼斧神工、匪夷所思。」沈桐兒摸著下巴疑惑。

蘇晟淡笑:「動物也不理解人為何能生火、能種植,每種生命都有自己的局限所在,比人力更強大的力量,當然可以在流沙中建起房子。」

沈桐兒扶住他的胳膊:「比人力更強的力量,那不就是神嘍?」

蘇晟抬頭望向永遠璀璨又深邃的星空,很久之後才輕聲承認:「你也可以這麼想,只是神的貪婪、不亞於人吧?」

沈桐兒搖頭:「我還是不想了,我想不好明白那些複雜的事。」

蘇晟握住她微涼的小手:「難得糊塗。」

「今晚也可以靠著小白睡覺嗎?」沈桐兒眨眨眼睛央求:「剛才發現那麼恐怖的地方,到現在還心裡堵的慌,總怕會做噩夢。」

「好,我陪著你。」蘇晟立刻摟住妻子的肩膀。

沈桐兒慢慢靠近他的懷裡,閉上眼睛:「其實方才因為討厭那場面,很想一把火異鬼們都燒掉,可娘跟我說啊……眾生存在、眾生平等,不僅好的平等、壞的也平等吧……我不是人,沒辦法再去理直氣壯地說,異鬼為了活下去而把人吃掉,是罪惡、是錯誤……」

蘇晟沒有響應她的感慨,只是苦笑:「關於這些,桐兒日後會有自己的答案。」

沈桐兒弱弱點頭,因著整日跋涉之辛苦,很快就不安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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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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