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01703

6.201703

他們一直等到天色蒙蒙亮,才重新收拾了準備出發。出發的時候容探才知道昨夜被襲擊的不光是人,還有他們的馬匹也被咬死了大半,也全都被陸廣野等人斬殺了頭顱。這客店已經是血紅一片,容探看了看車上的東西,問:「大將軍呢?」

「陸廣野說我們這一路上要輕車簡行,所以昨夜天一黑就將那些雞拉出去放生了。也好,拉著那車雞,嘰嘰喳喳的,沒行屍也給引過來了。」蘇翎說:「我就知道你不捨得大將軍,所以沒告訴你。」

容探氣的不行,趕緊出去找,可是溜達了一圈也沒找到大將軍的影子。

「肯定是被那些行屍給抓住吃了!」容探恨恨地瞪著陸廣野:「不然我早晨怎麼沒聽見它打鳴?!」

大將軍就這麼沒了,他著實心疼。老師傅都知道他是真心難過,所以安慰他說:「你那隻雞雖然好,可也沒有人命金貴,等回到東河,你想挑什麼樣的沒有,到時候再挑個好的。」

說的倒是輕鬆,他養了那麼多年的鬥雞,哪一個能比得上大將軍,連都城那些紈絝子弟都說,大將軍是可遇不可求的神雞!

因為沒了大將軍,容探心情很是不好,沉著臉也不說話。陸廣野聽說了這事,略有些窘迫,說:「我不知道那隻雞是少主的愛物。」

玩什麼不好,竟然玩雞,陸廣野也是搞不懂。他想他如果知道這雞是容探的寶貝,肯定給他留下來,拉著一車雞可能不方便,留一隻還是沒問題的,偶爾打個鳴,也未必真就會引來行屍,注意點也就罷了。

他正這麼想著,突然察覺身後有什麼東西追了上來,轉頭一看,就看見一隻毛色鮮紅油亮的大公雞,箭也似的追了上來,一邊追一邊咕咕咕地叫著。前面的容探也聽見了動靜,驚喜地喊道:「大將軍!」

他的大將軍,竟然自己追上來了!這可不是神雞么,高興的容探直接將它抱進了馬車裡頭,就連李渭也嘖嘖稱奇:「這隻雞有靈性啊,居然認主人!」

大將軍就咕咕咕地叫,容探抱著它說:「幸虧大將軍不是一般的雞,身手敏捷跑的跟箭似的,不然早就被那些行屍給啃了。」

大將軍似乎昨夜受了不小的驚嚇,到了車上就變得異常安分,給它東西也不吃,給它水也不喝。李渭問說:「它是不是被嚇走魂了?」

容探聽了抬頭問:「雞也會嚇掉魂么?」

李渭說:「雞應該也有靈魂吧,不都說人和動物都是輪迴么,那人的魂魄投胎做了雞,怎麼會沒有魂魄呢?」

這麼一說,還很有道理。容探本來想拿老師傅給他的符篆給大將軍貼上,又想拿符篆是鎮屍符,不是叫魂的,他們當中沒人會叫魂。

於是他就讓朱笄抱著它。大將軍一向和朱笄親近,但願溫柔女兒鄉可以安慰安慰它的驚慌失措。

外頭的天色漸漸地亮了起來,薄霧漸漸散去,東邊的天空上竟然出現了斑斕的朝霞。容探覺得馬車裡有些憋悶,他是騎馬騎慣了的,而且騎術精湛,馬車這東西,他真的很少坐。少年鮮衣怒馬,頭戴一朵艷俗的牡丹花,是他容探在都城最常見的樣子,又俗又好看!

於是他把頭探出窗外,喊道:「李牧,李牧!」

李牧回頭看他,騎著馬走到馬車旁。

「載我一會唄,」容探說:「我想騎馬透透氣。」

李牧點點頭,容探立即從馬車裡鑽了出來,縱身一躍,跳到了馬背上,伸手就摟住了李牧精壯的腰身。李牧低頭看了一眼,嘴巴張了張,想要說什麼,又忍住了。

外頭空氣清新而冷冽,那朝霞卻越來越濃墨重彩,幾乎染紅了半邊天空。整個世界似乎都是血紅色的了,就連道路和野草也都染上了一層紅,詭異而絢麗。繼而太陽從雲彩里跳出來,陽光普照大地,容探驚喜地趴到李牧背上說:「出太陽了!」

陽光照在李牧光潔如玉的臉上,照得他衣領上綉著的蘭花愈發鮮艷奪目。時人尚花,幾乎每個宗族都有自己崇尚的花,他們容家崇尚的是牡丹,他的衣袍上偶爾都會綉上一兩朵,而范行之的袖口常繡的是范家崇尚的紫薇花,蘇翎愛月季,而他們李氏宗族,書香門第,世代崇尚蘭花。氣如蘭兮長不改,心若蘭兮終不移,蘭花高潔,素有君子之態,很合李家這幫人。

昨夜並沒有睡好,如今太陽出來,暖洋洋地照在身上,他又靠著李牧,便有些打盹了。李牧察覺到他的頭靠在了自己背上,便道:「你要是想睡覺,到車上去睡。」

「車上太擠了,我一個男人,又不好意思跟她們女人擠著,你爹就更不肯跟她們擠著了,在那睡,還不如靠著你打個盹。再說了,她們女人身上總有股脂粉味,我總是聞不慣,還是覺得你身上的味道好聞。」

李牧嘴角動了動,大概是被他最後一句說動了心,於是便翻身下了馬,然後將他往前挪了一下,又翻身上來。容探還迷迷糊糊的,就已經靠在了李牧的懷裡。他咧嘴說:「還是這樣好,不怕睡著了摔下去了。」

「你眯一會吧。」

容探便閉上了眼睛,靠在李牧懷裡,李牧身上的氣味就更明顯了一些,又淡又好聞,說不出來的味道,只叫人聞了心裡很舒服。這氣味只有李牧才有,他在別人身上都沒聞到過。他聽聞西域部落有個美人,天生一股奇香,難道說李牧也有?那以後就不是小牡丹,而是香牡丹了。

他如此昏昏沉沉地睡著,忽然感覺馬停了下來,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問:「怎麼不走了?」

「前頭好像有情況。」

容探聞言立馬清醒了許多,伸直了脖子朝前面看去,結果隱隱約約似乎看到官道上有許多行人。

「是行屍!」蘇翎忽然叫了一聲,壓低了聲音:「是行屍!」

那前面官道上成群結隊的,不是活人,而是行屍!

那些行屍都垂著頭,迎著太陽往東走,不像是昨夜攻擊他們的時候移動的那麼迅速,反而各個萎靡獃滯的樣子,步履蹣跚,只是那行屍數目眾多,看著叫人觸目驚心。眾人都停了下來,不敢再往前走。范行之說:「前頭的行屍太多了,看來我們不能再走官道了,得繞小路。」

他說著騎馬徘徊了一回,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條岔道:「我先去探探情況,你們在這裡等著,千萬注意安全。」

他說罷便騎馬進了那條小路,朝樹林深處走去。忽然幾隻鳥從樹林里撲楞著翅膀飛出來,驚得容探心頭突突直跳。

「你說這些行屍為何會聚集到一起,他們要到哪兒去,青州?」

「他們如今不過是行屍走肉,大概是附近沒有東西給他們吃,所以成群結隊地順著大部隊往前走,動靜越大,聽到的行屍就越多,所以越聚越多了。」陸廣野說:「要說這些東西一點腦子都沒有,好像也不是,它們似乎生來就懂得往有人的地方去。」

陸廣野說著,神色卻異常沉重,看這些行屍要去的方向,只怕青州也要遭殃。若是行屍先他們一步到達青州,他們要如何通過青州城,就是個大問題了。更或者青州已經淪陷了也說不定,這才短短几天時間,行屍之禍竟然已經蔓延到這個程度,不知道東河又是什麼境況。

不一會范行之就回來了,說:「這條路可以走,過來吧。」

他們便轉頭走了小路,這小路崎嶇而狹窄,別說馬車了,就是騎馬也很難走。他們走走停停,一天也沒能走幾里,反而迷了路,最後還是多虧了昨夜他們救下的那個女人指路,走出了那片山林,也大概了解了那個女人的情況。

原來這女人叫劉惠兒,是青州人,她丈夫是這附近村子里的人,在青州做買賣,兩個人因此相識並成了親。今年八月十五中秋,她跟著丈夫回到了村子里探親,打算在這裡住上一個月再回去,誰知道正在他們要動身回青州的時候,卻遇到了行屍,她丈夫為了把她托到樹上,慘被行屍咬死,她在樹上躲了一天一夜,這才逃了出來。本想逃回村子里去,卻發現村子里早已經屍橫遍野,她被行屍一路追趕,這才逃到了客店那裡。

「你逃命倒不要緊,害死了我們一群人。」蘇翎說。

劉惠兒一聽滿臉通紅,朱笄忙道:「劉姐姐也不是有意的。」

「有意無意的都算了,只是以後你再跑,千萬不要一邊跑一邊喊,我真不懂你們女人,怎麼遇到了危險就知道尖叫。」蘇翎一邊說著,一邊騎馬走到前面去了。朱笄安慰道:「劉姐姐,你別往心裡去,蘇翎說話就這樣。」

劉惠兒又是眼眶含淚,低著頭不再說話了。

小路不比官道,他們也不知道哪裡能住宿歇息,如此走了一天,眼瞅著暮色已經低垂,薄霧便又浮上來了,山林起了霧氣之後便顯得格外凄涼蕭索,叫人心裡跟著緊張起來。就在這時候,一個小鎮出現在他們面前。

容探和李牧共乘一騎,在高崗上往下看,只見山窪里一處平地,房屋散落各處,分不清那上面繚繞的是薄霧還是炊煙。眼看著暮色低垂,能遇到落腳的地方本應該欣喜,他們心裡卻一個比一個凝重。

這小鎮透著古怪。

他們行到小鎮的入口處站定。

這小鎮的入口處,豎著兩隻石麒麟,面目頗為猙獰。其中一個石麒麟嘴巴和猙獰的牙齒上,還沾染著已經乾涸的血痕,倒好像是這隻石麒麟是個活物,吃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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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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