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蕭雨倩
我向著自己座位走去，這時候忽然想起來學費還沒交，轉過身低著頭結結巴巴地向她說。
「老師，這是我的學費。」從口袋裡取出爸爸交給我的四千三百元學費，我整整齊齊地放在女老師面前。
身後同學見到我掏出錢來，傳來一陣鬨笑聲。
「他難道不知道學費是充到銀行卡的么？」
「不知道他是怎麼考上育人中學的，怎麼看上去這麼傻裡傻氣。」
女老師緊皺著眉頭看著我，一臉無語地說。
「葉黑途，你難道沒有收到育人中學的錄取通知書嗎？學校已經給所有同學都發了一張銀行卡，你只要將學費充進那張銀行卡就行了。」
我懵逼地愣在原地，錄取通知書是我外公外婆他們代收的。
那時候我正在給我爸幫忙農活，後來交到我手上的時候裡面只有一張說明書，說了開學時間和學費，真沒有銀行卡。
而且，我在鄉下讀小學、初中，學費都是在開學第一天帶給班主任。
完全不知道還可以從銀行卡扣學費。
接二連三鬧出烏龍，我不知自己是不是今天出門沒看黃曆，這麼倒霉，只能耷拉著腦袋來到自己的座位。
沒等我坐下，後面一個魁梧的大胖子就用書拍著我的身子，毫不客氣說：「自個換個位置去，這裡不是你能坐的。」
我瞅了眼他，眼角注意到了這座位邊上那個安靜的女生，目光一時停留在她身上難以移開，驚為天人！
她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寧地像一條白蓮花，對周圍的一切都不為所動，看著自己手中的書本。
如果說駱歆在我眼中是性感火辣的代言詞，那眼前這個女孩，就像聖女一樣，冰清高潔讓人生出無法褻瀆的念頭。
一時間，我被她迷住了，就算別人阻止，也不願離開這位置。
「草！老子說話你個聾子沒聽見麽。」我身後的胖子見我坐下，氣急敗壞地沖我罵道，同時用圓珠筆狠狠扎了一下我的後背。
老師在講台說話，我不敢多說什麼，只能將位置坐前面一點，拿出自己的文具放在桌上。
心裡卻看不慣對方，想這只是開學隨便坐罷了，到時候還要重新安排座位，你緊張什麼？空出來的位置自己不坐怪誰啊。
況且，我這還是老師的安排。
這一節課，我不知道講台上老師到底講了些什麼，心裡已經完全被這高冷的女同桌所吸引。
她平靜動人的模樣甚至感染了我，平復了我原先羞愧不安的內心。
在上去領教材的時候，我見她遲遲沒有動身，向來靦腆的我不知為何，還主動地幫她拿了份給她。
她平靜地收下書後，沖我說了聲謝謝。
但就這樣簡單不夾帶任何情緒的兩個字，卻彷彿要將我心融化了。
難道這就是一見鍾情？
我心裡苦笑一聲，愣愣地看著叫做蕭雨倩的女孩子，對高中校園生活不由地產生了憧憬。
或者說，對接下來我與她同桌的日子有了憧憬。
不過，身後惹人厭惡的胖子見我無事獻殷勤，更加恨我了。
下了課，我心中美好的高中夢還沒開始，就給我灑了盆冷水。
講台上的女老師，也就是我的班主任，她敲了敲我的桌子，冷冰冰地說道：「葉黑途，你跟我來一趟辦公室。」
我忐忑地跟著她來到轉角處的英語教師辦公室，看著裡面誇張精緻的辦公設施，心裡暗暗吃驚，城裡的學校就是不一樣。
在鄉下初中學校，我們十幾個老師，各個科目不分擠在一個辦公室里，擁擠雜亂，完全就沒法和眼前這相比。
而看到班主任桌子上備課筆記，我這才知道原來班主任的名字叫寧穎。
下一秒，只見寧穎將自己手中的備課筆記往桌子上一砸，盯著我厲聲道。
「葉黑途，我看過你的學習檔案，你單親，家境不好，但成績優秀，從鄉下考進了育人中學，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可這不是你驕傲的資本，班級里入學成績比你優秀的，大有人在，人家都遵守規矩按時到校，你有什麼資格遲到？」
「你為了你的父親，應該潔身自好，以學業為重，而不是耷拉個腦袋一副沒精神的模樣，在開學第一天就遲到！」
我還沒習慣寧穎無時無刻的嚴厲，聽著她將我的情況打聽地一清二楚，心中不由地產生一絲自卑，不敢抬頭直視對方，慌忙向她解釋，今天早上遲到完全就是一場意外。
心中那是一個叫苦不得。
駱歆病了，就算往日她對我再怎麼折騰，也是我的小姨，我怎麼可以放任她不管。
但即便我解釋給寧穎，固執的她依舊認為我在狡辯，臉上浮現出不耐煩的神色，讓我自己出去好好反思反思。
估計在她心中，我就是那種做錯了事還打死不承認的差生。
我傻傻地回到教室，坐在座位上心情五味雜陳，身後的胖子則用自己粗壯的手臂捅了捅我的身子，挑釁道。
「土鱉，就你也敢窺視我李哥看上的女人，以為自己遲到很屌啊？」
我此刻正鬱悶的不行，他還上來陰陽怪氣地跟我說話，讓我更加不想理會對方，回道：「別臭bb行不，不想讓我坐這座位，自己不會坐過來嗎？煩人！」
胖子顯然沒料到我竟然敢頂撞他，驚了片刻，手指指著我：「夠膽！敢窺視李哥的女人，我到時候不弄死你！」
我沒將他的狠話放在心上，在鄉下上學時見過很多說大話的混子，以為到了高中他們這些不想學習的混混學生也只是虛張聲勢。
很快，一天過去。
雖然經歷了早上一系列丟臉尷尬的事情，可開學第一天我還是挺開心的，盯著語文課本上秀色可餐四個字，我偷偷看著蕭雨倩，心想這詞形容的應該就是她這樣的女孩吧。
放了學，我剛走出學校門口，就有兩個抽著煙的學生攔在我面前，伸手不讓我過去。
我心中浮現不詳的預感，看著對方一副不是好學生的模樣，感覺他們是來找我麻煩的。
啪！
沒有徵兆，兩人中的高個男生一巴掌拍甩到我肩膀上，高傲地看著我：「就是你不把李哥看在眼裡？還敢勾搭我們嫂子？」
我內心咯噔一聲，聽到李哥二字便聯想到胖子，沒料到對方口中的李哥竟然有這麼大能量，真人不露相，身後的小弟已經替他找上門來。
想不通的是，既然這個李哥想要作蕭雨倩的同桌，為何今天沒有出現？難道他不用上學不成。
可被他們兩人堵著，我來不及多想，從沒有過被別人堵路的經歷，只能不知所措地問。
「你們想幹什麼？」「你不是很屌么？這都猜不出來我們想做啥。」兩人身後，作為我的同班同學，胖子這時候走了出來，他肥肥的圓臉上浮現出幾分陰厲的神色，盯著我狠狠道。
「給我打！」
說完，他一拳直接沖著我胸膛砸來。
我沒想到胖子這麼快就來找麻煩，還絲毫不留班級情面，一時間忘了反抗，兩三下就被他們拳腳撂倒在地上，將書包裹著頭，死死護著自己。
我不敢還手。
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打過架，不是因為打架打不過別人，而是怕因為打架被學校處分、被學校開除。
在初中的時候，我親眼見著好多身邊同學因為鬥氣忍不住，最後由於打架被學校開除了，只能早早地外出打工。
我不想自己像他們那樣，成為最底層的農民工，我不希望自己失去考大學的機會。
這時候只能倒在地上手腳亂竄掙扎著，單方面挨揍。
好在我皮糙肉厚，就算他們打的兇狠，除了有些地方被揍得烏青，還承受得住。
但被人這樣屈辱，我緊攥著拳頭，心裡恨自己懦弱。
為何只有我單單害怕失去讀書的機會不敢還手，難道他們不是學生么？他們為何就可以恣意妄為！
胖子幾人下手越來越重，見到我護著腦袋，依舊不解氣，冷笑著道。
「兄弟們給他開個瓢！」
聽到這我一驚，想不到這幾人心竟然這麼狠，簡單揍了自己還不夠，還想讓我染紅！心裡的怒火再也忍受不了。
他們幾人用力拉扯著我的書包，想要抓住我的頭，嘩啦一聲，就將我書包背帶扯裂開。
頓時，早上我塞進書包里的學費就像是電影里灑鈔票一樣，混著書本刷刷地灑在空中。
我見著心底立馬慌了。
這學費可是我爸黑土朝天不知流了多少血汗才賺到。
為了這學費，他甚至罕見地跟我外公外婆吵架。
因為外公覺得城裡學費太貴了，沒必要讓我來這兒上學，去職校上學就行了，並且可以早早出來給家裡賺錢。
可我爸為了我將來能考上大學，執著地堅持要求我來城裡，最後睡到稻田裡不知日夜地給四家人收了稻，才湊夠學費。
這學費，就是我和我爸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