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皎月峽谷4
葉長箋不好意思道:「人有三急!」
「我真是服了你了,現在情勢危急,你還亂走。」
燕無虞道:「步非凌的陰兵好厲害…」
一旦有魔靈靠近,便被陰兵撕裂。
陰兵被魔靈吞噬,步非凌便單膝跪地繼續啟動陣法召喚陰兵。
葉長箋意味深長道:「是啊。」
正在此時,橫插一道嬌俏的笑聲。
「咯咯咯,這麼多好吃的,正好餓了幾百年。弟弟,可要多吃一點,長個子。」
她的聲音嬌媚婉轉,卻總讓人覺得背後發涼。
李君言與燕無虞尋聲看去,從魔靈中間緩緩走出一對雙胞胎,一個艷若桃李,一個冷若冰霜。
倘若仔細看去,他們並不是從魔靈中間走出來,而是一邊抓過魔靈啃咬,一邊開了一條道。
不知是誰高聲喊了一句,「苗衣銀佩,雙生陰將!這個人是葉長箋!」
眾人如刀如刺般的視線灼灼地投了過來。
步非凌仍在啟動召喚陣法。
一部分雲水之遙的弟子如臨大敵般地看著步非凌,一部分人則驚慌失措地望著他。
步非凌:…..
他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草屑,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挑高了眉毛看著葉長箋。
葉長箋對他露出了一個燕氏微笑。
稚氣,純真。
結界圈裡的唐青驚惶萬分,仍舊對他們喊了出來,「顧念晴、李君言、燕無虞你們快過來吧!」
對於雲水之遙的弟子來說,葉長箋遠比這些魔靈還可怕。
那可是傳說中的魔頭。
誰知道,等會殷天星與殷天月沒有吃飽,會不會拿他們開刷?
李君言立刻拉了燕無虞往結界圈跑。
步非凌道:「我知道你是誰了,你不跟我迴風鈴夜渡嗎?」
葉長箋搖了搖頭,「還不到時候。你回去好好照顧你們師父。」
他說著便走向結界圈。
李君言一把將他拉到裡面,「你怎麼這麼慢,你還以為好玩呢?」
燕無虞道:「君言,你不是說那人長得傾國傾城嗎?」
步非凌一張看不出年齡的娃娃臉,說得上可愛俊秀,但是說不上風華絕代。
李君言嚴肅道:「他這是奪舍了!他已經死了百年,肉身早就在誅仙劍陣下灰飛煙滅。」
殷天月媚眼如絲,看了過來,這一眼明明是妖嬈艷麗的,卻只讓人覺得冷入骨髓。
她嬌笑道:「小娃娃嘴這麼碎,要不要姐姐幫你縫一縫,補一補?」
葉長箋連忙捧起李君言的臉,伸手在他嘴上做一個拉拉鏈的動作。他腆著臉笑道:「美女姐姐,我幫他補上了,您繼續忙。呵呵。」
殷天月聞言捂著嘴輕笑,「你這小子嘴倒挺甜。」
燕無虞不怕死道:「這位姐姐,你可真漂亮,我能給你畫一幅畫嗎?」
殷天月隨手扯了一隻魔靈的胳膊,張開血盆大口,塞進自己的嘴裡,嚼也不嚼得吞進去,回頭對他笑道:「好呀,有機會的話。」
殷天星徒手將一個魔靈撕成兩半,怒氣洶洶地衝到殷天月面前,原本明亮如星般的眼眸只剩一片死魚白,眼珠全部消失不見。
殷天月捂著嘴驚呼道:「哎呀,我弟弟吃醋啦。」
葉長箋伸手拍了燕無虞後腦勺一巴掌,「你這兔崽子怎麼說話的?」
他又扭了臉對殷天星真誠道:「這位哥哥,我幫你揍他了,您回去繼續吃飯吧。」
殷天月咯咯一笑,拉著殷天星繼續幹活。
周圍的低階魔靈怨氣並沒有這兩人深,對他們戰戰兢兢,就差俯首稱臣。
有弟子驚愕道:"他們為何如此厲害?"
葉長箋道:"把你從小丟進食人魔窟里,你也會這麼厲害。"
魔靈一半被唐將離斬殺了,一半被殷天星與殷天月吃了。
葉長箋藏在袖子里的手,趁眾人不注意的時候,對著他們所在的位置揮了揮。
殷天星與殷天月的身影逐漸模糊,最後化為一道黑霧散去。
「他們去了哪裡?」
有個弟子怯生生得問道。
步非凌冷哼一聲,雙手抱胸,「吃飽了自然是回陰司睡覺了,怎麼,你要我送你去找他們玩一玩嗎?」
此言一出,眾小弟子都噤若寒蟬。
雲想容收了琴,對他施了一禮,溫聲道:「多謝閣下出手相救,雲水之遙必定銘記在心。」
步非凌翻了個白眼,對他們揮了揮手,「走了。不用送。」
他說著,腳下生風,不一會,便出了傳送門。
步非凌走後,雲想容便撤除結界圈。雲水之遙的弟子如重獲新生般走了出來,心有餘悸。
四周竊竊私語。
「那個人真的是葉長箋嗎?」
「他都能召喚出陰將了,當然是他了!」
「可是他為什麼不殺我們?」
「大概是我們人多吧!」
「可是聽說他百年前屠戮了上千修真者…」
眾人還欲討論,已有一座萬年不化的冰山立在了他們面前。
唐將離冷然喝道:「唐門劍宗禁止背後議人是非!」
他聲色俱厲,幾個弟子皆被他駭人的神情嚇壞了,獃獃得立在那裡,不知所措。
葉長箋神色淡漠,繞過他們,往皎月峽谷深處行去。
他走過的地方悉數掉落著一些破碎的陶俑,他蹲下身,撿起碎片看了許久,最後塞入懷裡。
身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
「唐將離,你今天走路怎麼有聲兒了?」
他站起身來,扭頭去看。
唐將離在他面前停了腳步,淡金色的眸子望著他,欲言又止。
葉長箋奇怪得問道:「唐將離,你該不會是要來替他們道歉的吧?」
唐將離微微頷首,正欲開口。
葉長箋抬手制止了他,似笑非笑道,「唐將離,你這麼小心翼翼地對我,是不是怕我殺了他們?」
他沉默不語。
葉長箋道:「我殺了許多修真弟子是事實,這點不會改變。」
唐將離精緻的眉微微蹙起。
葉長箋淡淡道:「即使這麼多人聲討我,我也不會對當年的事道歉,不會後悔。」
「對我來說最無用的話便是對不起。一句對不起,難道風鈴夜渡的人就能活過來了嗎?他們觸犯了我的底線,所以我殺了他們。你是不是想說當年在場的人中有許多無辜者?」
他輕輕一笑,「就算那時天王老子來了,我也照殺不誤。我決定的事,沒人能改變。」
「如果你擔心我再次血洗雲水之遙,乾脆現在就殺了我吧。否則,一旦等我二次入魔,你們全都上,也不是我的對手。」
他的話音一落,唐將離便再也無法剋制,大步跨到他身邊,將他攬入懷裡,低沉道:「不要這樣。」
「不要這麼難過……不要自暴自棄...不要恨自己。」
「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的劍,永遠不會指著你。」
葉長箋提起風凌夜渡的時候,眼中的悲傷一閃而過。
他靠在唐將離的肩膀上,輕輕地問:「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蟲嗎。」
哪有那麼多身不由己,究其根本還不是自己懦弱無能。當年他沒能護住風凌夜渡的人,是以最後心甘情願地走入誅仙劍陣。
葉長箋閉了閉眼,將心頭的酸楚壓了下去,道:「你放心吧,我暫時沒有興趣屠戮他們。」
他推開唐將離,繼續往前走,這處的森林荊棘叢生,他撿起一根木棍撥開障礙物,看到半面破碎的鏡子。
葉長箋屈膝蹲下來,破碎的鏡面上出現了好多個唐將離。
翩翩玉骨,冰姿雪貌,冷傲無倫。
葉長箋將鏡子拾了起來,塞入懷裡,站起身往外行去,道:「走吧,我找到煉製法寶的材料了。」
兩人無言地並肩慢慢行著。
夜色如鉤,月明星稀,清清冷冷。
晚風穿林拂過,吹起葉長箋缺了一個口子的衣擺。
葉長箋平靜道:「唐將離,早晚有一天我們會站在對立面。」
「只要我活著,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風鈴夜渡。」
唐將離接任唐門宗主的時候,也是他離開雲水之遙的時候。
唐將離淡淡道:「葉長箋,你在怕什麼?」
這句話,葉長箋也在心裡問了自己。
我在怕什麼?怕唐將離最後劍指我嗎?怕再次被誅仙劍陣挫骨揚灰嗎?不是的。
那麼我到底在怕什麼呢。
葉長箋駐足,抬頭去看身側的唐將離,後者也停下了腳步,無言得望著他。
他看著唐將離與那人相似的臉。
胸口砰砰直跳,就如初見時那般。
他無非是怕這個人從雲間跌落下來,淪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無非是怕他最後與他一樣,不得善終。
葉長箋再次鄭重得重複了一遍,「唐將離,我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