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擔心
淅瀝的小雨,墜落在山野之間,彷彿要衝刷乾淨那些血的罪孽。
妃暝並沒有將晏家人都趕緊殺絕,只是帶走了晏蘇魂。
魏雪衣微笑著從身上選了一味□□給晏蘇魂餵了進去,而後將人扔進了馬車。
「……」白清雅嫌惡地從馬車裡跳了出來,說什也不願意再坐進去,最後沈靜亭只有無奈地自己進了馬車。
「晏老夫人,我勸你還是不要做無用功了,魏雪衣的毒/葯,可不是簡單的,你如果硬要用內力去逼迫,只怕會生不如死。」沈靜亭默默地搖著扇子,一雙丹鳳眼微微上挑地帶著笑意。
晏蘇魂愣了愣,卻並未理沈靜亭,只是執著地催動著內力,看得沈靜亭默默地搖頭,卻並不再相勸。
這個世上有一種人,他不死一回,是永遠不會相信別人的,很明顯,晏蘇魂便是這樣的人。
時間,慢慢地流逝,晏蘇魂靜靜地運功于丹田后,驀然覺得腹中絞痛了起來。
晏蘇魂心中一驚,立刻抱元守一,靜靜調息起來,只可惜用處不大,那絞痛愈加明顯。
魏雪衣聽到馬車裡傳來響動時,不屑地冷哼了一聲:「自尋死路……」
雨後的寒風有些凌厲,白清雅默默地騎在馬上,然後撇嘴。
「王爺……」白清雅從馬背落在妃暝的馬車上,蹲在車簾外道:「看在前幾日我那麼努力殺刺客的份上,能讓我進去嗎……」
「滾去那邊的馬車……」妃暝此時很不高興,心疼地看著十一胸口被利箭刺傷的傷口。
「王爺好狠的心吶……」白清雅被妃暝拒絕,傷心欲絕地哭訴了起來,於是很多不那麼好的陳年舊事,也在無意中被提溜了出來。
「王爺……還記得您五歲的時候嗎?搶我的糖吃,還把我一腳踹進了河裡,我好不容易告到皇上那裡,才要了你三個月的點心吃……」
妃暝坐在車裡,太陽穴微微抽搐了一下。
「王爺,您七歲生日那天,哭著想要皇上賞給太子的金錯刀,還是小女半夜三更去替您偷回來的。」
妃暝捏著十一的手指,緊了緊。
「王爺十一歲偷溜進了香蘭院,說要去看漂亮姑娘,誰知道卻迷了路,還是我……悄悄找到您,才讓你沒被皇上逮住的呀。」
妃暝張嘴,正欲開口,就被十一捂住了,然後靠在車簾背後小聲地問:「王爺可有去過歡館?」
「歡館?」白清雅聽見是十一的聲音,暗自偷笑道:「咋們王爺豈有沒去過,你可有聽說過瓊林苑的三公子……」
十一默默地搖頭,突然又想到白清雅看不見,忙地出聲道:「不認識……」
「嘿嘿……」白清雅賊笑了兩聲:「咋們王爺可是……」
「白清雅,你再敢多說一個字,本王就將你的那些事全抖到太傅那裡……」妃暝惡狠狠的聲音,聽得白清雅立馬住了嘴。
「王爺喜歡那個三公子……」十一轉頭看著妃暝,有些傻傻地問道。
「不喜歡……」妃暝立刻搖頭,看著十一,不自在地乾咳了一聲!他總不能說去歡館是因為新鮮和好奇吧,雖然試過之後,覺得自己並不好那一口,可是為什麼現在又好上了呢?妃暝覺得大概是因為十一!
十一狐疑地看了妃暝半晌,直到他頭皮發麻才罷休。
妃暝幾人到達夜國新鄭的時候,已經午後,熙熙攘攘的街道,行人並不少。
沈靜亭派人四處打聽了一下,才知道翼成天所居的府邸在北郊的啱嗮河邊。
沉沉的秋風,已經有冬日的寒氣了。
再一次見白清雅,翼成天已是淡然了許多。
「想不到你竟然躲到新鄭來了,怪不得都找不著你……」白清雅嬉笑著拍了拍翼成天的肩膀說:「害我現在打架都找不著人……」
他的作用就只有陪她打架嗎?翼成天一腦門黑線。
「你怎麼會突然做起商人了呢?我記得……你不是那個什麼派的掌門嗎?」白清雅一臉狐疑地看著翼成天。
翼成天吩咐下人上過茶點后,便揮退了所有人,此時聽白清雅提及往事,心中不愉地吐槽,還不是因為你嗎,明明不過是一個小丫頭片子,卻愣是將他打得懷疑人生。
不過武藝這回事,他向來也不看中罷了,師傅說強身健體便可,他只不過一不小心上了年紀,加上練武又稍稍有那麼些天賦,於是就成了門派中武功最高的那個了,然後很不幸地被無所事事,找茬惹事的白清雅給挑上了而已。
「年紀大了,掌門之位也已經傳給弟子,沒什麼牽挂,就做些自己喜歡的事……」翼成天嘴邊的八字鬍,隨著說話抖動,看得白清雅情不自禁地『咦』了一下。
「敘舊呢,就留到以後,咋們先聊正事……」沈靜亭默默地坐在一邊,手中的茶杯擱下,臉上始終帶著微笑地示意白清雅看向一邊正黑著臉看兩人嘮嗑的妃暝。
白清雅立馬住嘴了。
翼成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夜國之中,還有一批人在找閻少恩……」
「他現在何處?」妃暝一聽到這個人的名字,渾身就冒冷氣。
「呃……在廚房……」翼成天微微頓了一頓說道:「他可能跟你們要找的那個閻少恩有些出入,不過,應該是同一個人……」
翼成天尷尬地咳嗽了一聲,而後打開門對門口的小廝吩咐了幾聲,轉身回到廳中。
不足片刻,那小廝便領了一個人進來。
粗布麻衣,頭髮也是亂糟糟地捆著,臉上黑乎乎地佔了許多鍋灰,眼神有些瑟縮,一副很害怕的模樣。
「閻少恩……」妃暝一眼就認出那個人來,他便是化成灰妃暝也不會忘記他。
「老……老爺……」那人被妃暝狠戾的眼神嚇得退了兩步,駭然地跪在地上,不停地對著翼成天作揖磕頭道:「老爺饒命,老爺饒命……」
妃暝幾人莫不是被這人弄得糊塗了,尤其是妃暝,他身上盈滿了怒氣,卻又生生地不得發泄。
「他怎麼了?」妃暝壓抑地閉了閉眼,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重新看著那個人。
「大夫說他很可能是摔壞了腦子,所以神志不清。」翼成天摸了摸唇邊的兩撇鬍子說道:「我找到他的時候,他正發狂地打死了好幾個人,我將他帶回來后,他幾乎每日辰時都會發狂地胡言亂語。」
「每日辰時?」魏雪衣看著那人問道:「時辰沒有變過?」
「沒有變過……」翼成天也看著還在不停作揖的男人道:「他來我府中已有七日,皆是辰時發作……」
「有趣……」魏雪衣突然興味地笑了笑,轉身對妃暝道:「王爺可否暫時將他交給屬下,我懷疑,他已經被變成了葯人……」
魏雪衣緩緩上前,將還在不停磕頭的男人點了穴道,腳將人踩趴在地上后,掀開了脖子處衣裳,青紫地密密麻麻地露出很多針眼來。
「葯人……」翼成天突然緊了一緊,看著脖子上的針眼說道:「他四肢和腹部皆有很多針眼,原來這是試藥的原因嗎?」
「不錯……你們這些名門正派自然是不知道這些……」魏雪衣微微地笑了笑,將那人從地上拎了起來道:「如果是因為煉藥,那這人的記憶很可能已經被藥物給弄得錯亂了。」
「能不能恢復之前的記憶……」妃暝看著那個男人,心中不甘地咬緊了牙。
「現在還不知道……我想帶他去找慕容珏……」魏雪衣看著睜大眼,駭然地看著他們的閻少恩,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傳信給蕭寒殷,叫他帶人來接應你……」妃暝沉默了半晌方說道。
「王爺打算繼續留在夜國?」十一微微愣了一愣,看著妃暝的眸子有些擔心。
自從進入夜國,十一心中便總是七上八下,甚怕被妃暝看出他隱瞞了他。
「本王要帶晏蘇魂去見一個人……」妃暝的眸色幽深的,滑過十一的臉。
「王爺最好不要……」十一不懂妃暝說的要去見誰,不過沈靜亭好似有些擔憂地皺眉道:「這是夜國,王爺去見他,凶多吉少……」
「怕什麼……」白清雅見沈靜亭畏首畏尾的樣子,豪氣干雲地站了起來問道:「王爺要去見誰啊?」
「夜王……軒轅清……」
白清雅默默地坐了回去。
入冬前的第一場雨下的有雷霆萬鈞的氣勢,打得屋外的紅牆綠瓦噼噼啪啪地發出聲音來。
十一入房的時候,妃暝正站在窗邊出神,看著屋外的竿竿翠竹,挺拔而堅韌。
「王爺……」十一走到妃暝背後,眉頭皺的很深問道:「王爺要去報仇……」
妃暝終於轉頭,看著十一,背後的風雨很大,不過眼前這個人,卻讓他覺得心裡安定了許多。
「自從進入夜國,你總是心事重重,為什麼?」妃暝沒有回答十一的話,反而問他。
「屬下是擔心……」十一走向窗前,看著屋外飄搖的竹子道:「王爺尋找這些人是為了長公主報仇,可是……」
可是長公主根本就沒有死……
十一突然噤口,憂心忡忡地看著妃暝。
「可是什麼?」妃暝走近十一,眼中突然深邃了起來,唇角微微地扯開一抹笑,將十一霸道地箍進懷裡問道:「你擔心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