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風雨欲來

58.風雨欲來

此為防盜章沈言之聽著聽著便皺了眉頭,話裡帶了些不滿,「你在可憐我?」

許淮搖了搖頭,「公子活得逍遙自在,且自言『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無悔無惜』,沒什麼可以讓臣可憐的,只是公子應該比臣更明白,伴君如伴虎,宮裡是個多危險的地方」

沈言之又笑出了聲,其中飽含嘲笑意味,許淮見他根本不在乎,便添了些怒意,「臣好心勸說公子,公子怎——」

「這裡又沒外人,什麼『公子』『臣』的,且稱你我就是」

許淮隨即嘆了口氣,急道,「去年冬日,大臣聯名上奏彈劾『承歡公子』,狐媚惑主,謀害子嗣,於皇家不利,你可知這是什麼罪名!即便皇上多麼寵你,到最後不還是沒辦法,若不是皇后突然有孕,你怎能安然無恙站在這裡!」

沈言之臉上的笑意更深,徐徐問,「怎麼?你倒著急了?」

「你是不是真的不怕死!這種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即便你能安然度過這些年,一旦皇上……你知道有多少人要置你於死地!」

「啊……到了!」

沈言之似乎根本沒在聽許淮說了些什麼,看到不遠處的潺潺溪流,水從高處來,幾個不大的瀑布連延而上,不知上面是何光景。水聲擊打岩石,聲音清脆,極是悅耳,沈言之不禁夾緊了雙腿,趕快走到溪邊下馬,一溜煙便沖了過去。

許淮見他急急忙忙的樣子,在後面怒斥一句,「我在和你說話,竟不知傾耳聽之嗎!」

沈言之聞之回頭,也大聲回了句,「我沒讀過書!」

「你沒讀過書?誰信你沒讀過書!沒讀過書你能說出《孟子》的『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

許淮大步走過去,剛到沈言之身邊卻見他又走了回來,從馬上取了水囊,站了一會,又取了許淮的水囊,走到溪邊,把裡面的水倒了個乾淨,放進溪里取水。

許淮更氣,幾乎大吼,「你是不是真的願意死在宮裡?!」

「你急什麼,明明是你答非所問,我問你為何要帶我出宮,你卻一直顧左右而言他,我還沒氣,你倒在這兒大吼大叫的」

沈言之說得極平靜,慢吞吞地裝好了自己的水囊,又拿許淮的水囊灌水,期間仰起頭看了一眼許淮,正好陽光照在他的臉上,晃得沈言之睜不開雙眼,但仍能從餘光里看到許淮氣哄哄的樣子,明明是個老實巴交的讀書人,卻總要裝作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不禁笑了。

這一笑不要緊,倒是把許淮看愣了。精緻的一張臉,在陽光下散發淡淡光輝,連最普通的笑都足以動人心魄,那句詩是怎麼寫的來著,「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許淮愣神的功夫,沈言之便已將水裝好了,塞到許淮手裡,大步流星地往回走,從背影望去一點也輸於皇家子弟,天生的尊貴。

許淮回過神,聽沈言之輕柔的聲音傳過來,「我怕死,也不想死在宮裡,我不管你是出於可憐同情或者什麼別的原因才想要帶我出宮,不過我確實需要幫忙」,他轉過身來,絕世而立,「許淮……帶我出宮吧」

許淮怔住了,站在那兒好一會,才獃獃地回答,「好……」

二人又上馬,沈言之不願回去,許淮就陪他往更深處走一走,沈言之笑他一個讀書人膽子倒不小,許淮回罵他五十步笑百步。兩個人有說有笑的策馬而行,不知不覺間也不知道他們這是走到了哪裡,不過很遠處隱隱約約地能看到侍衛的身影,故並不擔心。

許淮道,「你早就打好了主意是不是?」

「什麼?」

「離開,你早打好了主意,是不是?」,沈言之笑,「是又如何?」

許淮不解,「那當初我要帶你走時,你怎麼猶豫?」,沈言之笑得更深,並沒有回答他,許淮見他不說,也沒有再問。

皇后誕下皇長子,殊易喜得佳人,他在宮裡才沒有了存在的必要,再待下去,只是徒增傷感而已。

哀莫大於心死,而人死次之……心死的滋味,沈言之不想嘗。

皇后的話提醒了他,即便離開皇宮,他也可以一個人好好活下去,即便沒有親友,孤身一人,也可以好好活下去。

再走一會,樹漸漸密集,不見陽光,許淮有些擔心迷路或野獸,剛想勸沈言之就此回去,卻忽然看到不遠處殊易和寧卿如並肩而來。

原想趁著沈言之沒注意到,強拉了他回去,沒想到他比自己眼神還快,立馬掉轉了馬頭朝殊易的方向去,還回頭笑話他道,「見了皇上不問禮,你這五品大員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

許淮只好硬著頭皮跟著他走。

殊易也看到沈言之二人,先是一驚,接著皺眉,然後罵道,「朕不是不讓你往深處來嗎!」

沈言之一愣,策馬的速度漸漸慢下來,「周圍都是侍衛,所以臣——」

「這周圍哪裡有侍衛!這兒有多危險你知不知道!」

聽罷沈言之環顧一周,確實連侍衛的影子也看不到了,無言可辯,只能閉嘴。

殊易見他沉默,還一臉委委屈屈的模樣,怒氣更深,剛想開口再罵幾句,忽聽林間樹葉沙沙作響,殊易和寧卿如立即警覺起來,一手持劍,一手握上劍柄,還未來得及豎耳去聽,便見十幾個刺客突從樹上而降,瞬間將他們四人包圍起來。

變生倉促,幾個刺客都手握兵器,何況沈言之和許淮都沒有自保的能力,殊易和寧卿如在此刻跳下來的一剎那便拔出了劍,卻仍不及刺客反應迅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圍攻上來,其中一個刺客瞬間衝到沈言之馬前,揮劍一砍,馬血四濺,沈言之根本不知如何作應,順著馬跌倒的方向便摔落下去,正好摔在兩個刺客劍下,腰磕在一塊硬石之上,生疼。

「小心!」,殊易見狀大驚,不顧自己這邊應接不暇,竟是握緊韁繩就往沈言之的方向沖了過去,可刺客人多,瞧准縫隙便一劍砍向殊易的手,幸虧寧卿如反應迅速,將殊易的劍往上一挑,殊易順勢向後退了幾步,這才免遭於難。

「你瘋了嗎!」,寧卿如朝殊易怒吼。

另一邊,沈言之剛抬起頭,看到的便是刺客朝寧卿如二人砍去,而殊易提劍忙道了聲「小心」,然後奮力地趕到了寧卿如身邊。

完全沒有在意自己才是身處險境的人,也忘記了正有兩把劍指向自己,彷彿周圍都靜了下來,寧卿如喊了一句什麼?「你瘋了嗎?」,難道殊易竟棄自己安危於不顧,也要去保護他心繫之人嗎?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誰也沒有看清過程到底是怎樣的,包括應該看得最清明的許淮也因沈言之的落馬而大腦一片空白,對於殊易那邊也只是一瞥而已。

就當兩把劍齊齊落下時,許淮突然策馬而來,猛地一拉韁繩,只聽一聲嘶鳴,半個馬身高高揚起,狠狠往下一踏,正踏在了一個刺客身上。

與此同時,許淮大叫一聲「承歡!」,沈言之聞聲回頭,見許淮朝他伸手,下意識地撐起身子與他兩手相握,但許淮拉他的速度也不比另一個刺客揮劍的速度快,不過只是劍刃划傷了沈言之的手臂。

沈言之被許淮拉到馬上,許淮「嗬!」地一聲賓士而走,回頭朝殊易大喊,「皇上!臣去叫救兵!」

幾個刺客聞聲大驚,原立即想去追趕,卻被殊易一劍攔住。

幸好殊易早有防範,深林不遠處也有侍衛把守,許淮僅疾速策馬不到二里,便看到了一隊侍衛,忙命他們趕去救援,其餘附近侍衛也聽到命令,匆匆而去。

刺客只有十幾人,沒了沈言之和許淮做累贅,殊易和寧卿如應付起來也不難,且殊易是上過戰場的,若不是沈言之剛剛遇難亂他心智,這點刺客根本入不了他的眼,讓他吃驚的倒是寧卿如,原該是深住宮闈的皇子,沒想到功夫也這麼好。

且救兵馬上趕到,將刺客團團圍住,其中一個死於許淮馬下,已是血肉四濺,五個死於殊易和寧卿如劍下,其餘刺客皆被侍衛拿下,殊易這才松下一口氣,回頭見寧卿如氣喘吁吁地撐在馬上,順帶拉了他一把,寬聲道,「受傷沒有?」

寧卿如大喘著氣,「竟不知……皇上為了他,連……連自己性命也不顧?!」

殊易無言以辯,只是深深皺著眉頭,回憶剛剛自己的衝動。如果不是寧卿如眼疾手快,恐怕自己的右臂早就被刺客斬於劍下,可那時沈言之性命堪憂,自己哪裡顧得了那麼許多,特別沈言之抬頭的那一剎那相望,讓他連呼吸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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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雀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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