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尷尬

岑書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語氣不對，他輕咳一聲，開始解釋：「我昨天在朋友圈看到你們現場的視頻了……」

他頗意味深長的看了溫酒一眼，繼續說：「我有點不放心，給你打電話，沒想到打不通。後來一了解，才知道你居然被關到拘留所去了……你說你……」

他似是特別無奈：「昨天晚上你忽然暈過去，把警察都嚇了一跳。還好，傷的不是很重，不過也需要住幾天院。另外，醫生說，你的胃不好，以後要注意一下。」

溫酒從他這一波三折的話里提煉出幾個關鍵信息：第一，他打架的視頻，已經被傳到了網上，可能被很多認識的人看到了。第二，昨天晚上，是岑書去派出所把他撈出來的。第三，他又一次被岑書看到了最落魄的一面。第四，他又欠了岑書一次人情。

沒空去想自己是不是會晉陞成網紅，溫酒張了好幾次嘴，卻一句話都沒說出來。是該道謝還是質問岑書為什麼要把他的私事到處宣揚？

他現在心情相當的複雜，半晌憋出來一句：「我手機呢？」

話音剛落，在床頭充電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可能是岑書看他手機沒電，幫他充上了。

溫酒抓救命稻草似的，也不看打電話的人是誰，直接接了起來：「你好？」

「好你妹！」章馳直接在電話那頭炸開了，「溫酒你怎麼回事！出門沒帶腦子嗎……」

溫酒一聽這語氣就知道大概他的「英勇事迹」也出現在了章馳的朋友圈，他急忙打斷了章馳的話：「我現在在醫院躺著呢，哎喲……」

哀兵政策果然有效，章馳立刻急了：「傷的很重嗎？在哪家醫院？我馬上過來。」

溫酒問了岑書一下，把地址報給了章馳。

應付完章馳，溫酒看著面前的岑書，醞釀著要怎麼開口。

電話鈴聲再一次響起，這次溫酒先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他媽打來的。

溫酒一頓，總不至於這視頻都傳到他媽那裡去了吧？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他媽可不會用微信。

但溫酒還是有些忐忑：「媽？這麼早，您有什麼事嗎？」

溫媽媽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急：「兒子，你沒什麼事吧？」

溫酒嚇了一跳，卻很冷靜的道：「我能有什麼事？好著呢，您怎麼這麼問？」

溫媽媽鬆了一口氣，道：「我昨天晚上做了個夢，夢到你和人打架了，一覺醒來不放心，問你一下，沒事就好。」

溫酒一驚，心臟一陣亂跳，喉嚨發癢，他愣是捂住了自己的嘴，把那聲咳嗽給咽了回去。

緩過氣來以後，才對著電話說：「做夢的事情，哪裡做得准？您別胡思亂想了，我沒事，您放心吧。」

掛了電話，溫酒一抬頭，發現岑書看他的目光變的有點奇怪。

溫酒想了想，覺得還是應該恩怨分明，很認真的跟岑書道了謝：「昨天晚上麻煩岑總了，謝謝你。」

岑書微微一頓，想要說什麼，忽然聽到門口一聲哭喪似的哀嚎：「小酒啊……」

「我還沒死呢！」溫酒簡直恨不得把這傻缺直接從窗戶扔出去。

「你嚇死了我！」章馳一陣風似的衝進來，在溫酒身上一通亂摸，「你沒事吧？」

「那你是詐屍了嗎？」溫酒拍開章馳的魔爪，剛好看到岑書似笑非笑的眼神，更覺得尷尬，「我沒事，別讓人笑話。」

章馳看到溫酒沒事，一顆懸在空中的心可算落了地。這才注意到一邊的岑書，眼睛亮了一下，看向溫酒：「這位帥哥是誰呀？」

溫酒徹底被他的花痴打敗，恨鐵不成鋼的咬牙切齒：「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上司，岑總。這是我好朋友，章馳。」

章馳一聽「上司」就明白過來了，一雙眼睛麻溜的在兩人之間來回打了個轉，才沖著岑書道：「多謝岑總照顧我們家小酒，給你添麻煩了。小酒你也真是的，怎麼就不知道給我打個電話呢？還去麻煩人家岑總。」

岑書挑了挑眉，道：「不用客氣，溫酒是我同事，應該的。」

章馳笑的更誇張了：「岑總一看就是好人，對下屬這麼關心。」

岑書一笑，並不理他，直接對溫酒說：「既然你朋友來了，我就先走了。」

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我會幫你請假，你先安心養傷，有什麼事情，可以給我打電話。」

溫酒在這尷尬的氣氛中，艱難的擠出一個笑來：「謝謝岑總。」

看到岑書走了出去，章馳立刻沖著溫酒笑的白痴：「你上司好帥！」

溫酒對他的花痴實在是不忍直視：「你不會看上他了吧？」

「那不能。」章馳搖頭，一臉「美色不能屈」的大義凜然，「就算為了你，我也不能看上他呀，就單純看看臉。」

「什麼亂七八糟的！」溫酒皺了皺眉，又問，「你這不是還花痴人家嗎？剛才幹嘛又那樣說？」

章馳看著溫酒，反問：「你不是討厭你上司嗎？怎麼還維護他？」

溫酒忙道：「我哪裡是維護他？只是他好歹也救了我一命，你這麼說，他多尷尬啊。」

「救命？」章馳哼了一聲，說，「他是怎麼找到你的？你給他打電話求救了？」

溫酒一愣，搖頭：「我就算求救，肯定也是打給你啊。」

「這不就是了。」章馳得意的笑了一下，一副「我已看透一切」的眼神，「他怎麼知道你出事的？這中間花了多少心思？這是對普通同事的關心嗎？」

溫酒又愣住了，直覺並不是這麼回事，卻又無力反駁章馳的話。

——

岑書出了病房，先去洗手間洗了把冷水臉，清醒一下。看著鏡子里自己略顯疲憊的臉色，微微嘆了口氣。

剛擦乾手上的水，電話就響了。

岑書拿出手機一看，眉頭微蹙，接了起來。

「岑書你又夜不歸宿！」電話里忽然炸開一道尖銳的吶喊，嚇得岑書把手機拿遠了一點，「說好的今天送我呢？你全都忘了吧？」

岑書耐著性子解釋：「不是給你發簡訊了嗎？昨天晚上有個同事出了點意外，我在醫院。抱歉……」

「抱什麼歉！我要你的抱歉有什麼用？是能陪我睡還是能送我去機場啊？我看你昨天晚上就是故意在躲我！」電話那頭強勢的打斷了岑書的話，「什麼同事那麼重要？還要你在醫院守一個晚上？不會又是上次那一個吧？他的家人朋友都死光了嗎？為什麼要你去陪？」

岑書臉色一沉：「怎麼說話呢？」

「我就這麼說話了，怎麼？不愛聽？當初追我的時候可沒說不愛聽啊？現在到手了就變了？你們男人都這個德行！」

岑書冷哼一聲：「你不是男人啊？」

那頭一頓，岑書又道：「別陰陽怪氣的，好好說話不行嗎？」

「我怎麼沒好好說話了？你不就是玩膩了，想讓我先說分手嗎？那我成全你，行不行？岑書，我們分手吧！」

岑書閉了閉眼睛，往洗手間的牆上一靠，冷冷的道：「我們難道不是早就分手了嗎？」

「你……」

岑書直接掛斷了電話，閉著眼靠在牆上半晌沒動，直到又有人進了洗手間，他才深吸一口氣，走了出去。

到電梯的方向要經過溫酒的病房，岑書下意識的順著半開的門往裡看了一眼。章馳不知道對溫酒說了什麼，他正笑的一臉燦爛，還露出兩個小小的酒窩。

岑書腳步沒停，腦子裡卻想起之前溫酒接他媽媽電話的時候，為了忍住一聲咳嗽，憋紅了臉的樣子。

其實溫酒的感覺沒錯，岑書一開始對溫酒的印象並不好。

岑書到錦西花園項目來之前，就知道溫酒這個人，也見過他的照片，他對照片上那個清秀俊美的男孩子印象很好。而且，溫酒的口碑不錯，所以岑書還是很期待和他見面的。

但他第一眼看到溫酒，就知道對方不喜歡自己。後來去了解了一下，發現大概是因為林宜文曾經許諾過溫酒項目總監這個位置。

岑書並不覺得內疚，職場如戰場，本來就是優勝劣汰。如果他是溫酒，要麼一擊致命，將對手擊垮。要麼就老老實實，豐滿自己的羽翼。

而溫酒呢，跟只小奶貓似的，伸出根本就不鋒利的爪子去試探，敵人沒受到任何損失，他自己反而先暴露了弱點。

溫酒那些小動作，他雖然沒拆穿，卻都心知肚明，還有招聘的事情，都讓岑書覺得，溫酒這個人不夠成熟，有點烏托邦的思想傾向。

在職場上，岑書不喜歡不成熟的人。他之所以對溫酒還不錯，也和溫酒所想一樣，單純是為了籠絡人心。

可那天晚上，看到溫酒窩在車裡抽煙難過的樣子，岑書忽然有點心疼。而昨天晚上，他的確是因為不想回家，才去找溫酒的。卻不想看到了溫酒暈過去的一幕，當時不僅警察，他自己也被嚇到了。所以，等溫酒醒過來的時候，才有點沒忍住。

剛才，看到溫酒和他媽媽打電話的樣子，岑書忽然覺得，他對溫酒，其實並不了解。

走出醫院大樓，岑書想了想，還是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是我，有件事情想請你幫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