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 75 章

75.第 75 章

本文購買率達30%不受防盜影響,未達者可補足或等待72小時。其實到了那裏,她就會發覺那裏的好,雖然常年沒有太陽照射,但光怪陸離,比鎢金剎土有意思多了。

沙舟停在一片土丘後面稍事休整的當口,令主隱去身形坐在一棵枯樹頂上。陽光照得他眼花,他手搭涼棚遮住了眉眼,一身寬大的黑袍吸收熱量,暑氣難耐。不能學蜥蜴,脫光了怎麼見人呢,所以就算袍子積滿了沙灰,也不過拍一拍,因為他千萬年來只有這一身衣裳。

那隻瞿如四仰八叉躺在甲板上,一雙鳥眼看着樹頂,彷彿能看穿他似的。他閃了閃,她的眼珠子依舊定定的,應該是在發獃,嘴裏喃喃道:「師父,快出瀚海了,前面就是鐵圍山。可是蛀鐵蟲那麼厲害,上哪裏去找洞冥草?」

他下意識抬起手,手指撥了撥胸前別着的青枝。洞冥草會發光,白天不能和太陽爭輝,但夜裏如燈如炬,能照一切鬼魅。等天黑了,就找個地方丟下,她撿到了一定很高興。

她倒好像沒什麼擔憂的,「過兩天就是十五,走出瀚海自然有鐵圍山的妖魅來找我看病,到時候換一株洞冥草,應該不是難事。」

一直默不作聲的男徒弟倒了一杯水遞過來,他的頭髮長得很長了,不再像個和尚。仔細看看他的臉,眉間有烽火,眼裏有乾坤,應當不是個尋常角色。

不尋常,進入瀚海后,四野連個準確的坐標都沒有,他卻可以堅定地引領她們直取鐵圍山。可是這麼有城府的人,為什麼甘於拜她為師,頗費思量。反正她對這個徒弟很好,教他方術,還許諾跟他一起去陰山打貓丕……

令主從樹頂躍下來,沙地上留下了淺淺的腳印。黑袍落寞地走開了,背影無法不顯得凄涼。

最終洞冥草還是放在了他們途徑的路上,雖然有些刻意,但到手后照樣可以激發驚喜。瞿如依舊把功勞都歸在了好人有好報上,令主發笑,世上哪裏來那麼多的好報,好人死得早倒是真的。

不過看見她高興,這樣就很好了。記得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有過一門婚事,雖沒見過未婚妻,但是自發一往情深。可惜後來未婚妻跟人跑了,他發現后整個人都懵了。琉璃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那不是杯子,是他的心。都說三界內妖精最狡猾,可是人一旦壞起來,比什麼都厲害。

血淚教訓在前,不得不謹慎。時不時窺上一眼,船艙那麼狹小的空間,裏面有男有女,多不方便!

終於瀚海走完了,接下來是一片鹼海。鐵圍山在鹼海之上,從遠處看過去黑壓壓的,遮天蔽日。山如其名,就是一個大鐵塊,有嶙峋的險峰,但草木不生,更別提人煙了。令主已經很久沒有來過這裏,從魘都到須彌瀚海直接騰雲,誰還一步一個腳印!所以說**凡胎就是麻煩,如果只有她和瞿如,至多花上兩天,必定到了。

他們雇了一條船,船主是他早就安排好的傀儡,除了搖櫓什麼都不會。船在汪洋大海上航行,令主站在船頭迎面激浪,顛沛了幾天抵達到鹼海分界,海水也一剖為二,一半蔚藍一半黑暗。

黑暗的世界,他的世界。昏昏的天色迎面撲來,那是和天黑不一樣的一種體驗,視力不好,恐怕有點暈眩。當然梵行剎土也分白天黑夜,白天就是這樣,並不是伸手不見五指,差不多就像山那邊的陰雨天。黑夜呢,無非是沒有月亮,但星星照樣閃閃發亮。梵行剎土雖然被隔在了鐵圍山之外,但它依舊屬於人間,除了少點煙火氣,其他什麼都不缺。

一陣浪頭打過來,澆得黑袍稀濕,令主把手探進風帽里,抹掉了臉上的水。回頭看,洞冥草發出的光,成為這昏暗海上唯一的照明。他們把它吊在桅杆上,風浪都澆不滅它,比燈籠火把好用多了。

航過了一程波濤,海面漸漸趨於平緩,船艙里的人鬆了口氣,她說:「無量海上從來沒有起過浪,這鹼海果然可怕。」

姑娘就是姑娘,其實用不着害怕,如果船翻了還有他,絕不會讓她淹死的。

那個男徒弟處處表現得很淵博,十分討人厭。

「閻浮提外有九山八海,鹼海是第八海。不像其他七海蓄滿功德水,這裏是鹹水,沒有神佛庇佑,因此風浪大了點。」他溫和地對她笑了笑,「師父放心,過了這片水域就到梵行地界了。以前金剛曾經扔過神杵定海,即便妖風再大,水也不會起波瀾。」

那隻瞿如立刻滿眼崇拜,「師弟懂得真多,這是以前從鶴鳴山上學到的學問?」

黑袍下的雙手握了起來,怪鳥膽小怕事,沒出息!既然喜歡,為什麼不緊緊抓住,讓他有時間在師父面前賣弄。

艷無方當然很欣賞這個徒弟,作為一個凡人,能懂得這麼多,不容易。她在微笑頷首的時候,令主氣惱地轉過身,蹲在了船頭的纜繩樁上。

船繞開鐵圍山的山腳,因為誰也不知道水下是什麼樣的佈局,萬一觸礁就麻煩了。遠遠駛開一點,那山體直抵梵天,進入其籠罩的範圍,會生出渺小如螻蟻的卑微感。山下常年陰暗,加之濕氣重,前方的海面上匯聚起了濃重的霧。那片濃霧底下,隱約有星星點點的白,像飛雪凝集。

船艙里的瞿如也發現了,振臂高呼:「師父快來看,下雪了。」

這世上哪有落進水裏不化的雪!無方忙出艙查看,起先離得太遠看不清,後來近了才發現,那根本不是雪,是成群的蛀鐵蟲,它們首尾相連,在這片水域築起了它們的王國。

大家都有點慌,這種蟲子連鐵都能啃咬,普通的木船根本經不起它們的襲擊。只是奇怪,以鐵為食的東西卻長了一身好皮肉。通體的透白,乍然一看是純潔無害的,可是當它張開嘴,裏面密密麻麻的黑牙足以叫人膽寒。

洞冥草只有一株,蛀鐵蟲已經匯聚成千軍萬馬,令主忽然發現自己好像算錯了,現在正是蟲子繁殖的季節,它們從四面八方湧向這片陰寒的水域,運氣不好的話,這場大集合要半個月後才結束。

他回頭看了眼,她臨風立在船舷上,長發漫天飛舞。廣袖兜住了風,狠狠向上鼓脹起來,露出了一雙纖纖的臂膀。腕上戴着的金鋼圈,據說是蓮師送給她的。蓮師一個男人,對姑娘還真是關懷備至……他訕訕地想,忍不住再看一眼,金鋼圈上佛光耀眼,照得那雙玉臂如伎樂飛天。他開始懷疑,人間的那些壁畫,不會是照她的樣貌繪製的吧,簡直像到骨子裏去了。

蛀鐵蟲到底被驚醒了,慢慢分散開,如豆的小眼緊緊盯向這裏,每一隻都蓄勢待發。

船在緩慢前進,桅杆上吊著洞冥草,光線所及的地方蛀鐵蟲都避讓開了。可是一棵草的威力畢竟有限,個別愣頭青被照見后化成了浮沫,更多的口唇大開,擺出了攻擊姿態。

船還是駛入了它們的領地,被團團包圍住了。這些東西生來邪氣,如果不在它們進犯之前消滅它們,這條船頃刻就會被啃得一乾二淨。

令主撩起了袖子,準備發威,但他還沒來得及施為,一團火球就從天而降,轟地一下點燃了船尾的蟲群。

他訝然看着鹼海上火光如浪,這兩重相剋的極端融合,沸沸揚揚照亮了半邊天幕。她依舊站在那裏,足尖一點,身姿輕搖。高擎的掌間蓄滿風雷,原來是她引來了地火,把船周幾里內的蟲子都清掃完了。

煞就是煞,該果決的時候毫不手軟。黑袍覆蓋的肩背放鬆下來,讓到一邊,聽見瞿如呱呱怪叫着,「師父,那裏還有!那裏……那裏……那裏……」

葉振衣相較沉穩得多,他問:「師父怎麼知道地火能燒盡它們?」

無方偶爾有點糊塗,放下袖子說:「水上漂浮的不是空心就是油性大,我沒有別的法寶,引地火試一試。」

結果歪打正著了,令主輕輕舒了口氣,可惜離得有點近,可能被她發現了,那雙眼睛忽然看過來,嚇得他摒住了呼吸。

蛀鐵蟲損兵折將,大部分四散逃亡,剩下個別有氣節的奮力啃咬船板,被瞿如執洞冥草照死了。傷痕纍纍的船從蟲陣里出來,所幸底沒漏,勉強支撐到了渡口,他們一上岸,船就散架了。

無方看着殘骸和艄公,嘖嘖道:「果真像船主說的那樣,有去無回了。」

「賃金都收足了,人家不會做虧本生意的。」振衣接過無方手裏的包袱,背在了自己肩上。

再往前就到了梵行剎土的邊緣,妙善界是一面巨大的門樓,分割開剎土和鹼海,進入這裏,便徹底進入了精怪的世界。

一路保駕護航領人進門,令主心裏很高興。蜥蜴追問他為什麼不現形和她培養感情,他覺得不能太急躁,空口白話告訴她「我是你未婚夫」,她不拿大腳丫子踹你臉才怪,女人最討厭光說不練。

「去問問大管家,婚禮是不是準備得差不多了。」他搓了搓手,「我要給她個驚喜,她發現自己一來魘都就做新娘子,一定很高興。」

蜥蜴剔剔牙花兒,覺得有點懸。就照他這個自說自話的做法,別說靈醫了,恐怕連只鵝都娶不到手啊。

無方聽了一路關於令主要娶親的話題,這塊剎土上喜事應當不多,因此格外隆重似的。

「恰好有位熟人托我轉交賀禮,待我手上的事忙完了,要去魘都一趟。」

麓姬沏了杯茶,牽起袖子送到她面前,「那靈醫要多加小心,魘都從來不接待外客,裏面是什麼樣的情形,沒人知道。」

無方頷首,對這位聲名狼藉的魔頭產生了一點興趣,「令主似乎名聲不佳,你見過他嗎?」

麓姬托著腮,妖冶的面孔,被蔥綠的輕紗襯托著,白得扎眼。她眉目凝重,低低道:「見過,又沒見過。這陰山在他轄下,他有時巡視,前呼後擁的。我從人牆裏瞥過一眼,身量高得很,可是每回都穿着黑袍,帽兜那麼深,別說臉了,連頭髮絲都露不出來。我料想他應當長得不大好看,一萬年該老成什麼樣子了!再者,他性情十分暴戾陰狠……」說到這裏緘默下來,怕再說下去會說漏嘴。白準的狠毒是有根據的,明知道城裏的男人走失是陰山女妖乾的,以他通天的本事,卻從來沒有找過她們的茬。因為他有把握,那些和阿郎一樣追求幸福的人,終會因背叛他而殞命。他有辦法創造他們,當然也有辦法毀滅他們。

麓姬說半句留半句,無方向來不喜歡尋根問底,到此也就作罷了,轉而和她打聽貓丕的下落,「據說就在這九陰山附近。」

麓姬想了又想,「貓丕?我從來沒見過,但是曾經聽山魈說起,在紺馬崖附近有貓形的東西出沒,可能就是你們說的貓丕吧。這陰山上精怪的種類太多了,數也數不過來,你們找那個幹什麼?是用它來治病嗎?」

無方說不是,「它拿了我徒弟的東西,請它歸還罷了。紺馬崖在哪裏?距此遠嗎?」

麓姬拿手比劃了一下,「不遠,從我洞府出去,向南翻過兩座山頭就到了。反正我今晚無事可做,可以陪你們一道去。這山裏地勢複雜,鬼魅又多,有我在,遇到危險至少可以提點你們。」

無方向她道謝,轉頭看洞外,星輝早就被濃濃的煙雲掩蓋住了。麓姬說這裏就是這樣,「山勢連綿,山嵐也重,所以霧氣里遇見的東西要格外小心。像剛才的竇鬼還不算什麼,有時會遇見旱魃和浮棺,一個疏忽就沒命了。」說罷看看振衣,眨了眨眼,「小哥莫怕,我可以保護你。」惹得瞿如白眼亂翻。

振衣看了無方一眼,麓姬的曖昧態度不知她察覺沒有,反正她的臉上一直是一種長輩關愛晚輩的慈愛表情,叫他很是憋屈。他站起身走出去,她在身後噯了一聲,「徒弟,你要去方便嗎?一個人千萬別走遠,讓瞿如陪你一起去。」

瞿如很高興,尖叫着「得令」,甩開大步跑到他身邊。振衣連頭都沒回一下,快步出去了。

徒弟上不得枱面,無方寬宥一笑,復問麓姬:「你說有旱魃和浮棺,難道是孤竹君浮棺?這裏的奇事果真多,那麼類似鬼車這樣的東西,想必也有吧!」

所謂的鬼車,就是吸人魂魄的鬼鳥。這世上靠別人的精元滋養自己的妖鬼太多,鬼車不過是用來探路而已。

麓姬果然微微一怔,終於明白她是沖着追查病因來的了。阿郎的死對自己來說是打擊,對靈醫來說是疑團。起初她也不懂,為什麼好好的人,說死就死了。後來遇到太多和他一樣癥候的,他們都有共通點,都是來自魘都。魘都所有人的性命都握在白准手上,所以這罪魁禍首除了他,還有別人嗎?

「艷姑娘不必找什麼鬼鳥,我對姑娘此來梵行剎土的原因瞭然於心。」跳動的燭火映照她的臉,她抬起眼道,「明晚是天狼星最亮的日子,般若台上有歌舞陣,艷姑娘有沒有興趣和我一同前往?」

無方想起璃寬說過的話,他也曾提起般若台,說女妖們就是在那裏吸引男人的。

「般若台和那些丟失了魂魄的人有關?」

麓姬笑了笑,「憑艷姑娘的美貌,可以令男人趨之若鶩。你想知道那些人是怎麼丟了魂魄的,最好的辦法就是日夜觀察他。你的醫術高超,假如能找到破解的方法,那陰山所有女妖都會感激艷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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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中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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