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 69 章

69.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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魘都是個神秘的城池,在梵行剎土存在了三千年,從來沒有人進入過那裏。魘都令主除了巡視,也不與人交集,一個有社交障礙的魔王,自得其樂地帶領着他的偶們,在那座孤城裏生根發芽。行也罷,坐也罷,遊離在塵世之外,距眾生很遙遠。所以忽然傳來他的婚訊,其實很令人吃驚,大家沒有想到他也會有成親的一天,因為他性情古怪,愛好也古怪,還不注意個人衛生——一件袍子能穿上萬年,絕不是節儉,肯定是有怪癖。加上他從沒露過一回臉,連打架都包得嚴嚴實實的,眾妖在背後談論,一致認定他很老很醜,這地界上沒有一隻女妖願意嫁給他。

誰喜歡整天玩泥巴的男人?雖然他曾經是個傳奇。站在功績的角度上,白準是值得歌頌的,他是這片剎土上年紀最大,資歷最老的妖。當初金剛涅槃,梵行剎土亂世如麻,諸妖掀起血雨腥風,眼看就要越過妙善界,往紅塵中去。緊要時刻是白准封閉界牌出口,獨戰九妖十三鬼。那次的戰鬥持續了三天三夜,上了五千歲的妖魅們都還記得,曠野之上屍積如山,空氣里瀰漫着無盡的血腥味,連陰山上籠罩的霧氣都是紅色的……最終十三鬼被滅,一直置身事外的冥君不得不出面調停,然後這剎土之上就形成了魘都為首,酆都其次的格局。

令主要娶親了,這件事本身比幾杯喜酒更能引發人的興趣。大家都在談論,新娘子到底是誰,魘都籌備婚禮雖然有耳聞,但大張旗鼓地送喜酒來,叫人措手不及。

瞿如說:「魘都辦喜宴,令主是高興了,偶人們未必高興。也許會趁此良機跑出更多來,師父咱們一人挑兩個,要是能活就省事了,免得受人鳥氣。」嘴裏嘀咕,斜過眼,頗為怨懟地瞥了瞥振衣。

無方的想法很簡單,男人她不需要,將來拜在蓮師門下,六根清凈不染塵埃,有了牽掛大事就難成了。她只要隨意引誘一個帶回鎢金剎土,如果是偶人本身的原因,想辦法看能不能續命;如果是令主收魂,那他鞭長莫及,偶人或許能逃過一劫。

她扭過身子,倚著勾片欄桿往下看,樂聲漸起,已有女妖款擺腰肢,登台亮相。

青如許和麓姬閑聊,挽著畫帛立在一旁說笑:「靈醫也要下場嗎?只要你點頭,我立刻準備最大的排場捧紅你。」

這太瓏客棧,其實就像人間的酒樓,有一兩個招牌,才能吸引八方的客人。

無方笑得淡然,振衣卻蹙起了眉,「家師行醫濟世,來這裏只是湊熱鬧,不會下場。」

青如許沒有遇見過這麼不賞臉的小子,分明愣了一下,復換個妖俏的聲調調侃起來,「這小哥好俊秀模樣唷。不過你師父是你師父,你可做不得主。還是好好睜大眼睛看看吧,這裏好姑娘多著呢,像你這樣的小哥兒……」伸手輕薄地在他肩上摸了一把,笑容頓時僵住了,驚訝地低呼,「這是個人?怎麼進的妙善界?」

妙善界只進妖魔不進活人,這是幾千年來的規矩。要不是有道行高深的人開了方便之門,就是這人身體里還裝着別的東西。

她這一呼不要緊,引來了其他妖類的目光。麓姬見勢不妙站起身來,壓手道:「諸位別見怪,這是靈醫高徒,隨靈醫來梵行剎土做客的。」

這樣的解釋好像沒有起多大作用,無方發覺自己高估了這些妖,穢土上的妖魔野性未馴,人的血肉對他們是極大的誘惑。

圈子慢慢縮小,一桌一椅后都有妖加入進來。所有的吸引力不再是般若台上的歌舞,全數集中到了他們身上。瞿如不耐煩地打量他們,不由發笑,「一個個人模人樣,到底還是擺脫不了獸性。」

這成千上萬的妖,真要動起手來,恐怕占不著便宜。無方只好舉了舉杯盞,「令主大喜在即,諸位千萬別尋晦氣。殺生也要看時候,壞了令主的好事,你我都擔待不起。」

妖怪們還是有些怵的,腳下躑躅,腦袋卻不隨腦子,幻化出了各式各樣的面孔。成了精,樣貌可以自己塑造,原型卻無法改變。千百年的老臉能好看到哪裏去,獠牙畢露、呲目欲裂,人的兩肩上扛着蛇頭、狼首……端的是醜陋怪誕。

房樑上有人小聲說話,隱沒在了底下粗重紛雜的喘氣聲里,「你看,緊要關頭她還是想到我了。」語氣禁不住沾沾自喜。

另一個聲音說:「主上的名聲已經被這些妖怪敗壞得差不多了,魘后只是拿您出來擋槍。」

大實話太不中聽了,但沉浸在幸福里的令主完全不以為然。他覺得女人在危急關頭還想着你,就說明她很依賴你。他以前看過一本書,是人間流傳進來的,翻得太多,幾乎翻爛了。裏面有很多金玉良言,全是有關於愛情的,深度剖析女人的可愛和口是心非。如果她說不要,就是要要要;她說你好討厭,其實就是喜歡你,甚至愛你。

一隻爬蟲,哪怕修成了人形也不懂裏面的奧秘。令主自覺比他智慧得多,所以根本不聽他胡謅。

「主上還不現身嗎?看看這些牲口的包圍圈,越來越小了。」

令主說再等等,「厲害的人一般都是最後出現。」

圈子中心的未婚妻終於加重了語氣,高聲道:「我等是受森羅城主觀滄海所託,前往魘都呈獻賀禮的,誰敢造次,便是與森羅城和魘都為敵。」

美人周身煞氣肆虐,看來已經做好廝殺的準備,不過不到無路可退,不想鬧得魚死網破罷了。令主坐在上首,納罕地撓了撓頭,不大對勁,提他就可以了,為什麼還把觀滄海拉出來?一個區區的森羅城,難道還能和魘都相提並論嗎?

他扭身問璃寬,「魘后在和我有婚約之前,和觀滄海是什麼關係?」

璃寬絞盡腦汁,「醫患關係啊,只是這觀滄海大概對魘後有點意思,幾次厚著臉皮去十丈山下求見,都被拒之門外了。」

「那她提森羅城幹什麼?觀滄海的面子比本大王還大?」

璃寬從令主的語調里聽出了憤怒和委屈,嚇得他慌忙補救,「不不不,主上別誤會,魘后絕對沒有這個意思。」他舔了舔舌頭說,「目前魘后還不知道自己和主上有了婚約,也不知道主上要迎娶的就是她。現在群妖環伺,為了合情合理把主上搬出來震懾眾妖,只好借觀滄海請她轉交賀禮之名。觀滄海不過是個火捻子,令主才是蠟燭,彩色的大蜡燭!」

這下令主心裏舒坦點了,實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麼好的未婚妻很難找到,如果又黃了,他可能會忍不住殺進森羅城的。

無論如何她的這番話總算起了作用,十方妖魔不敢正面得罪魘都,都悻悻然退下去了。令主對未婚妻的機智大加讚賞,「她的腦子真好使,本大王就喜歡她這點,會隨機應變,會仗勢欺人。」

璃寬嘖嘖地,「主上不是討厭葉振衣嗎,他被那些妖吃了多好。」

令主摸了摸下巴,「他的死活我才不管,我是怕我的娘子受委屈。」

璃寬差點聽吐了,他的娘子,真叫人虛汗直流啊。

他們蹲在房樑上看了很久,欣賞魘后的美貌。欄桿上吊著的燈籠灑下水紅色的光,魘后坐在那片光暈里,先前的危機沒有對她造成任何影響,她端著琉璃杯,春水一樣的手指攏著,連那酒都格外珍貴起來。

「魘后在喝自己的喜酒呢。」璃寬舌頭亂竄。

令主笑得欣慰,「她一定很高興。」

美人實在太出眾,剛才的不愉快過去后,她的明艷又照耀了整間客棧,連那個以艷麗著稱的青老闆也被比下去了。她的四周妖來妖往,路過是假,來看她才是真的。般若台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下了場表示接受追求,不下場的,哪怕生得再美,也不能隨便攀搭引誘。

璃寬喃喃:「不知魘後會不會上台,萬一上台怎麼辦?」

令主挺了挺胸,「本大王會在她上台之前把般若台拆了的。」

「唉,魘后今天打扮得真好看,那髮髻,那裙子,那香囊……」他話還沒說完,被令主捂住了眼睛。

璃寬茶是一隻好色的蜥蜴,他賊眉鼠眼,視線老是往不該去的地方溜,當初令主就是從一隻巨型蠑螈的洞府里救下他的。那時他心智未開,到處尋花問柳,蠢起來分不清同類異類,連粘乎乎的母蠑螈也敢勾引。終於有一次犯到了蠑螈王的手裏,氣得人家朝他吐了一大口唾沫,毒素立刻將他淹沒,令主撈起他時,他翻著白眼肚皮朝天,已經奄奄一息了。

說起這個就勾火,蠑螈的唾沫粘性太大,害得令主洗了半個月,才把袖子洗乾淨。璃寬恍惚還記得他的那隻手臂,白凈、結實、線條流暢。只是前臂上有繁複的刺青,像一個封印,暗夜裏會發出奇怪的光,也許這就是他總穿黑袍的原因吧!

被捂住了眼睛,他也不掙,不挨揍就好。然後聽見樓外傳來此起彼伏的叫好聲,令主的手鬆了松,他趁機扭身爬到廊檐下看,原來是五十州的鮫人來了,有男有女,個個雌雄莫辨,嬌艷如花。

令主的眼裏只有未婚妻,無暇他顧。看無方沒有要下場的打算,可是她一身盛裝,又讓他很擔心。他盤腿坐在樑上,捧著臉開始浮想聯翩,如果這時候來一方蓋頭給她罩上,立刻就可以送進洞房……想到洞房,令主心頭突突亂跳,面紅耳赤起來。

可是如今生變故了,兒大不由爹,那些偶要女人……他自己都沒有女人呢,怎麼給他們捏媳婦!

每當這時候,蜥蜴看他的目光就充滿憐憫。一位不了解女性身體構造的令主,是沒有辦法捏出像樣的女偶來的。所以令主迫切需要娶親,只要有了夫人,盲點就掃清了,到時候想捏多少女的就捏多少,簡直不要太方便。

不過遺憾的是令主對待男女情/事,好像依舊一竅不通。咫尺之遙的未婚妻,他只敢遠遠跟隨着,不敢現身,令蜥蜴很着急。

「等把她送到朽木山,我就回去。鏡海紅蓮花開五十五天,應該來得及。」令主嘆了口氣,「朽木山距離魘都不算遠,她走上三五天,也就到了。」

蜥蜴舔了舔長舌,重又爬上樹去,趴在一邊說:「主上,只捏男人,終究治標不治本,我覺得這次你可以試試捏女人。」

回想起以前失敗的案例,令主沉默了。他轉過頭來,風帽太深,罩住了整張臉,帽口裏面黑咕隆咚,什麼都看不見。半晌道:「如果會害得她們見不得人,那還不如不要創造她們。」

這話確實說得剜心,蜥蜴還記得那個胸前長著一排腫瘤的男人,他的存在簡直就是魘都的笑話。每一個偶在被賦予靈識后,都有自己的意願,最後他央求令主銷毀他,令主為此難過了好幾年。

活着一輩子,走彎路在所難免,不要沉溺於過去嘛。今時不同往日了,蜥蜴說:「失敗是因為之前沒有好的模子,現在魘后就在眼前,令主何不想想辦法?」

「想什麼辦法,跑過去說『我想照着你的身體,捏一些女人出來』?這也太唐突了!」他喪氣地撐著臉道。反正他已經想好了,在她面前必須表現得清高優雅,如此才能徹底改變她對他的成見。

蜥蜴想了想,也對,鎢金剎土的靈醫,絕對不是好輕薄的。忽然靈光一閃,它說有了,「明的不行來暗的,主上可以先偷看她洗澡。反正她將來要嫁給主上,提前看和洞房看都一樣。」結果話才說完,又被一腳踹了下去。

怎麼能偷看姑娘洗澡呢,這種事是一個好教養的人做得出來的嗎?雖然現在魘都急需女人,也不能病急亂投醫,做人也好,做魔也好,必須要有操守。

他遙遙看向沉睡的人,她真好看,好看的東西可以激發靈感,以後確實是要照着她的身段捏女人的。

原來女人和男人不一樣,她們更加玲瓏有致。鹼海之上她引地火焚燒蛀鐵蟲,動靜太大激起水浪,澆濕了她的裙子。他趁機看過一眼,腰很細,屁股比他大,當時他心頭就小鹿亂撞了……

一整座城,陰陽不平衡,出事在所難免。因此他的婚事不單是他一個人的事,更關係到他三千年的心血,關係到整個魘都的興亡。他曾經因為情傷,一度自暴自棄過,甚至不打算再娶親了。但嚴峻的局勢擺在眼前,沒人做媒,他只好自己廣撒網。

第一任拋棄他的未婚妻,是梵行金剛座前的小仙。梵行剎土淪為穢土之後,他就決定走出這片土地,上外面找媳婦去了。鐵圍山那邊的南閻浮提,過去萬年間他逛過幾回,比起其他凈土,鎢金剎土最有人情味。於是他強行做客十六城,每一城都留下了聘禮,誰先拿了他的聘禮,誰就給他做媳婦,這是當時和城主們的約定。當然他這個人很講究緣分,聘禮安排得一點都不刻意。比如那對血蠍,魘都的偶都拿來當寵物飼養,他就隨便挑了一對,送到森羅城去了。誰知那麼巧,靈醫艷無方有需要,血蠍收下後用在她徒弟身上了。交易達成,落子無悔,令主覺得自己賺到了。本來只想找個好姑娘和他過日子,順便供他了解一下生理構造,結果他艷福齊天,一個曠古爍今的大美人落到他的網兜里了。

穿着黑袍的令主當時得知消息,高興得轉成了一股黑旋風。再打聽一下她以前和別人可曾有過婚約,結果是沒有,他直接就樂飛了。

他決定先君子后小人,如果她能通過相處喜歡上他,血蠍的事就不提了。如果她看不上他,那他就凶一點,強取豪奪。一個男人,終歸要有個家才像話,連酆都的大鬼頭都娶了酆后,他的魘都,憑什麼落於人後!

她看不見他,但朝夕相處好幾天,到了要分別的時候,也難抑依依惜別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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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中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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