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4.25(冬青番外)

55.4.25(冬青番外)

此為防盜章

深更露重,趙雋寒在門外也站了好一會兒了。

這些天他們都是這麼過來的,一個在裏面沐浴,另一個就站在門口等著,不過絕大多數時候她是不用等上很長時間的。

趙雋寒推門而入,衣袖裏藏着的手中握著簪子,他想把手裏的簪子給她,但又不知道怎麼說出口。

和鈴近來心情很好,在司膳堂沒有人為難她,也沒有再遇見宋端,這對她來說都是值得開心的事,她的差事說不上輕鬆,但也不繁重,閑來無事還可以教趙雋寒寫寫字,自己也可以讀上幾本醫術。

不過,這些日子來,趙雋寒的字進步飛速,寫的是越發好了,漸漸的也有了自己的筆鋒,只不過練字始終是個長久的事,這一時半會的還成不了大家。

和鈴拿着干布擦拭著頭髮,她見站在原地發愣的趙雋寒,笑了笑問:「今晚不練字了嗎?」

趙雋寒回神,目光落在她的髮絲上,想像著簪子插.在她髮髻時的樣子,「不練了,累了。」

和鈴一怔,認識他這段時間來,從來沒聽他說累過。

「那你就早些休息吧。」

和鈴擦乾了頭髮就開始收拾床鋪,他站在她身後,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喉嚨乾澀,下定決心般開口喊了她一聲,「和鈴……」

和鈴回頭,生動明亮的一張臉對着他,「恩?怎麼了?」

趙雋寒緩緩抬起手,臉上閃過局促,心裏頭還有些緊張,他張開五指,金簪攤在他的掌心中,「送給你的。」

和鈴一向是樸素的,幾乎不見她有什麼首飾,可這並不代表她不喜歡,她的眼神亮了亮,從他的掌心將簪子拿了過來,不確定的問:「真的是送給我的嗎?」

他點點頭,鬆了一口氣,看她的樣子應該是喜歡的。

和鈴笑開了,「謝謝你。」

趙雋寒見她笑了,自己也沒有剛才那麼緊張了,「你喜歡就好,我幫你帶上吧。」

和鈴指了指自己鬆散且半濕的頭髮,「怎麼戴?」

趙雋寒被她的話一睹,耳朵漸漸紅了起來,不過沒有被她發現,他輕咳兩聲,以此來掩飾自己的情緒,「是我沒注意,明早吧,我幫你戴上。」

「好。」

第二天一早和鈴就全然忘了昨晚趙雋寒說的這一茬,她坐在銅鏡前,用木梳打理自己的頭髮,盤了一個簡單的髮髻,趙雋寒突然出現在她的身後,修長的手指摩挲着她的髮絲,他垂着眼,神情認真,將簪子推進她的髮絲里。

他笑了一下,像是很滿意。

和鈴的身子僵了僵,鏡面倒映着他的臉,她問:「好看嗎?」

「好看。」沒有任何遲疑的回答。

和鈴輕笑,一字一句的,無比的認真的回了一句,「謝謝你。」

趙雋寒斂眸,伸手想碰碰她的側臉,卻又生生的收了回來,現在還不是時候。

…….

三天後的春狩,聲勢浩大,在京郊的狩獵場。

趙雋寒是讓趙貴妃暗中帶進去的,除了宋端,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狩獵的隨行人員往年都是由宋端來草擬,這一次也不例外,趙雋寒的名字是他加上去的,這樣也不怕事後元帝來查這個突然出現的人。

宋端是個好師傅,同時也是個殘酷的不會手下留情的師傅,狠辣的教習方式,讓趙雋寒吃了不少苦頭,背後和手臂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傷口,但他學到的本事也是相應的。

春狩是帝王尋樂的一個方式之一,若說大的意義那也是沒有的,不過每年春狩的時候都能在狩獵場里「撿到」不少美人,別有用心的人從來都多的很。

也許是因為趙世棕在邊疆大勝的消息,今年的春狩元帝的興緻格外高,一行人上午到了狩獵場,帳篷早早就搭建好了,狩獵在下午才算正式開始。

春狩是世家子弟表現自己的好機會,如果能入了元帝的眼,飛黃騰達不是難事。

元帝這次帶的嬪妃不多,也就趙貴妃和皇后兩個人。

午時,趙雋寒早早就等候在宋端約好的地方,正午的日頭很烈,縱使是在春日,也依舊讓人覺得很熱,兩人約好的時辰就是在午時,宋端應該是有事要吩咐他。

趙雋寒多等了半個時辰,宋端才遲遲而來。

宋端說話還是那麼陰陽怪氣,用詞客氣,語調敷衍。

「三殿下久等了。」

趙雋寒抿唇,嘴角是挑不出錯來的笑,「無礙。」

「督主有什麼事儘管吩咐。」

宋端瞥了他一眼,也懶得裝樣子,裝過頭就顯得刻意,他眼睛裏帶着淡笑,直視着他,「這是你唯一的機會,除了春狩你再別的時機能讓元帝看上你。」

「我明白。」

「你明白沒有用,你還要抓住這個時機,今年春狩最金貴那個獵物是一隻白狐,射中了它,你三殿下的地位還有所有榮譽都會回來。」宋端漫不經心道。

趙雋寒垂下眼帘,「謝督主提醒。」

宋端話鋒一轉,笑容惡毒,「不過,狩獵場里你還要做到另一件事。」

「什麼事?」

「射殺常謙。」他輕聲道。

趙雋寒臉色一白,頓了半晌,聲道跟啞了似的。

常謙是個好官,年四十,清白高潔的名聲是響亮的,在大理寺任職,官位不大,但他在民間的聲望極高,平民總是愛戴他的,常謙曾平反了許多冤假錯案。

這個人,平心而論,趙雋寒是不想殺的。

「怎麼?你不願意?」

趙雋寒抬眸,「願意。」

宋端笑瞳孔深邃,笑意更深,「那本督就等著三殿下的好消息了。」

宋端離開的步子又收回來了,他問:「對了,那天讓殿下心甘情願叩首百下的宮女如今身處何方?」

趙雋寒鐵青著臉,手掌握拳,沒有開腔。

宋端也沒真的打算問出個什麼結果,畢竟他要是想知道太容易了。

不過是給趙雋寒一個警告和威脅罷了。

趙雋寒愣神,嘴角的笑容漸漸退散。

「因為我知道我不會死。」

他懂得生存之法,只有將自己放在低入塵埃的地位,才能活下來。

他會被人輕慢,被辱罵,被傷害,但只要他做出反擊,便是一招致命。

和鈴低垂眼眸,掐著掌心,好半天沒說話。

趙雋寒也沒在管她,走到窗邊將漏風的窗關上了,屋裏瞬間就黑了不少,昏暗的房間里兩個人的面貌都看的不怎麼清楚了。

和鈴抬起頭,愣愣的看着他,這個少年,沒有她想的那麼簡單。

心智和身手都比她想像中要好。

和鈴唇角乾澀,問道:「你是不是自己知道那個饅頭不能吃?」

趙雋寒頓了一下,隨即笑開,「我不會醫。」

簡而言之就是他不知道。

和鈴皺眉,望着已經完全黑下來的天空,低低道:「我該回去了。」

幸好琅珮已經搬了出去,她平日裏也沒什麼交好的人,就算晚歸,怕也沒什麼人會發現。

趙雋寒點燃了半個燭火,昏黃的燈光下照映着他半張側臉,擁有着姣好的弧度,白皙的皮膚。

「明日早些過來,路上注意下身後的耳目。」

那兩個太監的死瞞不住多久,遲早會被劉晉發現。

趙雋寒負手而立,眉心微攏,他原以為劉晉不過是仗着自己如今得勢,閑來無事羞辱他一番,倒是沒想到劉晉對他真的有殺心。

劉晉身後勢必還有人,那個人是誰,他目前還不知道。

和鈴提了燈,推開門,腳步還未邁開,便又回頭,看着他的目光有些赧澀,「我不會路。」

寒烈的風透過門窗吹到他單薄的身軀,他渾身都是冰冷的,過了半晌,他清冷道:「我送你。」

走的還是來時的那條宮路,和鈴甚至還看見了宮門前乾涸的血跡,深紅色的血跡落在潔白的雪上,顏色艷麗。

趙雋寒方才只搬了一具屍體,另一具還沒來得及去動,和鈴輕輕一掃,就看見了那名太監仰躺着死不瞑目的臉,青黑的臉色,尚未闔上的瞳孔里還包裹着無限的恐懼和怨恨。

和鈴一驚,飛快的別開視線,腳下的步子沉重了不少。

其實,她的內心遠沒有她表現的這般淡然。

她害怕,怕的要死。

因果輪迴這樣的事,她是相信的。

趙雋寒突然停住了步子,他蹲下來,修長的手指搭在太監的衣領上,而後一點點將太監身上青色的外袍扒了下來。

和鈴訝然,「你做什麼!?」

趙雋寒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默默的將手中這一身衣服套在自己身上,他清瘦的身軀套上這身衣服之後顯得寬大,看的出來並不合身。

等到扣好最後一顆紐扣,他才抬起頭,定定的凝着她道:「我送你回去,這樣穿方便些。」

縱使是在路上碰見些什麼人,也好掩飾。

「你說什麼!?」

送她回去!?他瘋了嗎?

趙雋寒似乎覺着她大驚小怪,涼涼的望了她一眼,「怎麼,不願意?」

如果是之前,打死和鈴她也是不會同意的,可現在她得想想。

「那你一定不能被人發現。」

他彷彿笑了笑,淡漠的眉眼瞧不出情緒,「好。」

他如同鬼魅螻蟻一般在冷宮裏存活了十幾年,躲藏和俯首已經成為他最熟悉的事。

他像個影子似的,了無蹤跡。

漆黑的宮道上不見人,更聽不到一丁點生息,雪花掉在他們的頭頂上,和鈴一隻手掌著燈,薄弱的光照着他們面前的一小塊路,趙雋寒不聲不響的跟在她身後。

和鈴捏緊了手指,一顆心上不上下不下的,緊張的很。

涼颼颼的風呼呼而來,風聲刮過耳邊像是厲鬼的叫聲,讓人膽戰心驚。

和鈴默默篡著自己的衣袖,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

趙雋寒突然上前,將他周身冷冽的氣息一併帶了過來,他伸出手,穿過她的指縫,牢牢的握住了她的手。

和鈴掙扎了一下,聲音裏帶了些許惱怒,「鬆開。」

趙雋寒不松反而加大了力氣,在她耳邊呢喃道:「你不害怕?」

和鈴當然是害怕的,方才那名太監的死狀還印在她的心裏,凸出的眼球,糾怨的目光,穿過咽喉的筷子。

和鈴穩住心神,沒有再動。

他的手冰冷的像沒有一絲人氣,摸上去也只有骨頭而沒有肉,但是卻很有力。

經過幾個過道之後,他們漸漸的出了冷宮,便能瞧見幾盞宮燈,和鈴便趁著這個時候,將手從他的掌心抽了出來。

和鈴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下周圍,見四下無人,才推開她的房門,快速的將趙雋寒推了進去。

和鈴吹滅了搖搖晃晃燈芯,又隨手將燈籠放在案桌上,她才去柜子裏找餘下的蠟燭。

趙雋寒站在屋子中間,仔細的瞧了一番,屋子太黑,什麼都看不清,他垂下眸子,遮住了心中所想。

和鈴點燃了殘燭,明明滅滅的燭火點亮了屋子,雖然不夠明,但已經夠看清擺飾了。

和鈴方才在宮道上,並沒有去看趙雋寒的模樣,他肆無忌憚的在她面前換衣服,以至於她不得不背過身,縱使他換好了之後,她也沒有勇氣再將目光放在他身上,生怕看見什麼不該看的。

如今看上一眼,加之趙雋寒早前刻意洗了臉,便真真切切的瞧到他本來的面貌和身量。

青色的圓領窄袖袍衫,腰間系著白玉勾黑帶,看服飾便知道那兩個太監來頭不小,至少不是最低等的連品級都沒有的雜役。

青色衣袍為正八品,那兩個人應是十二監裏邊其中的掌事太監。

死的時候無聲無息,死後必有人追查。

而追查的那個人,怕就是想毒.死趙雋寒的那個人。

「你不走嗎?」和鈴問。

趙雋寒漫不經心的抬起眼,這才看清楚她的房間,擺設也很簡單,比起他的住處多了幾床被子,和幾個柜子罷了。

女子的房間彷彿都溫暖些,空氣里瀰漫着淡淡的香氣,不是刻意在香爐里燒出來的那種,而是那種自然的讓人舒服的味道。

趙雋寒凍的僵硬的身軀慢慢暖了起來,因凍傷而漸次泛痛的膝蓋也緩和了不少,他坐在椅子上,開腔道:「我怕是走不了。」

出冷宮不是心血來潮,他是躲命來的,他不能繼續待在冷宮裏,那裏早就被那些人發現了,現下最好的去處就是在她這裏。

和鈴嘆了口氣,也沒有多少意外,衝動之下讓她過來便想到了如今的狀況。

他堅硬的下顎,精緻的輪廓還帶着稚氣,只是眉間的鋒芒已經初露,幽深的瞳孔好似能將人吸進去一般。

和鈴是見過他笑的,假意的,真心的,或者是嘲諷的,每種笑,都是好看的。

他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的,讓人頓時失了所有的防備。

初見時,除了那雙執拗的帶着光的眸子吸引着她,還有那一個清澈的無雙的笑容。

和鈴的視線從他的臉上移到他的手掌,他的指縫還是很臟,掌背也被蹭的漆黑,其實方才兩人靠的近時,她就聞到了他身上一股陳舊的氣息,雖然不是惡臭的那種異味,但也實在說不上好聞。

「我去打些熱水,你洗一下。」

趙雋寒微愣,深深的望她一眼。

原以為又要一番威脅,卻是不用。

和鈴燒了一桶熱水,又打了冷水放在浴桶旁,這才催促坐在位置上不動的他,「快去。」

「我沒衣服。」他答。

這倒不是假話,他身上這套衣服穿不出去,掌事的衣袍太過顯眼,稍有不慎就讓人認出來。

和鈴頷首,摸了摸下巴,靈光一現,「我柜子裏有一件廢舊的中衣,你先湊合著穿,明日我去問廚子師父討一套。」

她風風火火的去翻箱倒櫃,那件衣服她記得還是琅珮留下來的,琅珮是縫製給她當侍衛的兄長,後來覺著繡的不好看,就一直放在柜子裏沒帶走。

前兩天琅珮搬的急,這件衣服也沒有帶走。

和鈴很快就翻到了衣服,她回過身,眸子瞪大了,不知做何反應。

趙雋寒默不作聲的脫好了衣服,露出了上半身光裸的胸膛,白凈的皮膚上遍佈傷疤,有鞭傷還有燙傷,已經有些年月了。

那些疤痕縱橫交錯在他的背脊上,可怖。

和鈴猛地背過身,咳了一聲,「你怎麼不去屏風後面脫?」

「忘了。」

和鈴喉嚨一噎,將衣服丟給他,「你好好洗洗吧。」

屋子裏空間有限,和鈴脫了鞋襪上了床,窗外的風雪沒有要停的意思,這個冬天比以往要冷出許多,她的被窩裏現在還是冰冷的,蜷縮著腿,這樣會更暖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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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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