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齊宇感覺自己越來越黏顧統了。

也許是因為只有自己能夠看見對方的原因,也許是因為只有對方能夠和自己分享關於「那個世界」方面事情的原因,齊宇慢慢的開始將顧統，擺在和自己爸爸媽媽平行、一樣重要的位置上,放在第一。

關於除妖師的修行還在穩步進行，聽到顧統說自己比過去的自己進步的速度還要快,這讓他感覺到很是愉快。

一點一點感受到自身實力的增強，齊宇有些手癢，他提議道：「顧統,我們去找兩個妖怪試一試好不好？」

學習了那麼多的東西，可是卻沒有真正的實際用過，他有點想找兩個實物來試一試,判斷自己的實力深淺到底如何。

顧統從來都不會拒絕齊宇,所以這一次也不例外。

只是在齊宇的提議中,增加了一個條件：「再等一等,兩天後會有一個合適的妖怪出現,到時候我帶你一起去。」

「兩天後？」疑惑顧統為什麼能夠將未來的事說的那麼確定,但這段時間相處下來,顧統的話從來沒有出錯過,所以齊宇笑著點頭：「好！」

因為聲音有點大,這時候正好在路上走著的過往行人不由將目光對準了看似一人的齊宇，心理嘀咕剛才這小孩兒到底是在和誰說話。齊宇注意到視線,沖著顧統眨了眨眼,心照不宣的笑了笑,快步離開了這裡。

兩天後,深夜時分。

夜黑風高，正是人類忙碌一天準備休息，畏懼日光四處躲避的妖怪們，趁著月色正好、開始四處躁動的時候。

打開窗門，望著足有十二三米高的高度差，齊宇的眼神還算得上是鎮定。

正要用這幾天學會的法術，來御風而行、抬足往下跳，關鍵時刻就被一隻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掌攔了下來。

齊宇疑惑的眼神看向顧統：「怎麼了？」

顧統從他黑色的、看起來像是古代人才穿的衣衫中，取出了一條白色的絲質布，展開放在齊宇面前。

「這是什麼？」齊宇看過去。

「面巾。」顧統走過去，熟練又自然的幫忙將三角形的面巾，戴在了齊宇的臉上，打了個結。「人類除妖師，只要和這邊世界有過一段時間接觸的，基本或多或少、對其他除妖師都會有所了解。你年紀還小，又沒有師傅或者家族的教導、本領卻一點都不低，其他人肯定會對你有所猜忌和懷疑。而絕大多數的除妖師，在人類世界里都有著極大的能量，如果被人追查到了你的身份，不免會給你平常的日常生活帶來麻煩。」

齊宇手指摸了摸臉上的布，感覺手感特別的順滑，像是摸到了流水一般：「帶個這個，就可以了嗎？」

「上面有可以影響人五感的陣法，即便見過你，別人也不能從你的聲音和外形上、判斷出你的身份還有年紀、性別。」顧統補充道：「這是當年你親手做出來的東西，絕對不會出錯的。」

又是「當年」。

總是聽顧統拿自己和別人對比，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的說當年怎麼樣當年怎麼樣，這讓齊宇有種自己被當成替代品、替身一樣的不適感。

但是既然那個人就是自己，齊宇也只能認了。

他道：「好吧......那你不用嗎？」

顧統道：「除妖師的手下，還是有一些被收服了的妖魔。他們被稱作『使魔』、或者『式神』，聽從除妖師們的命令，為人類做事。我跟在你身邊，幫你解決麻煩的同時，也能為你表明一下身份。」

齊宇想了想，又說：「可你的臉......平時白天你跟在我身邊，萬一被『那個世界』恰好見過我們的人撞見了呢？不一樣會暴露身份嗎？」

顧統笑道：「不用擔心，能夠看見我長相的人，只有你。」

齊宇楞了一下：「什麼？」

顧統說：「我和一般的妖魔不同，能力太低的除妖師看見我，也只能看見一道淺淺的幻影罷了。除非像你這種級別天分的人，不然不論是妖魔、還是除妖師，誰都無法和我正常接觸。」

「......」停頓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一句話都沒說，縱身越下了窗口、穩穩的跳到了地面上。

回頭看了一眼跟著下來的顧統，二人一前一後走了好長一段距離，齊宇忽然毫無徵兆的道：「誰都不能和你接觸，那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不會感覺到孤獨嗎？」

顧統跟在後面，腳步不停：「不會，因為有你在。」

「......」齊宇說：「以前的我？」

顧統：「嗯。」

明明應該高興，可心卻不自覺的往下降了幾分。

「只能和一個人說話，怎麼會高興呢。」齊宇語氣中帶著點不悅：「明明能看得到人類和妖怪，視野比任何存在都要廣闊，卻連牽扯到其中的辦法都沒有，這樣絕對很奇怪啊，肯定會感覺到不痛快的。」

顧統想了想，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笑著道：「是啊，所以您才會來到這裡。」

「......」腳步忽然停了下來，齊宇回過頭，眉頭皺著，像是下一秒就會不快出聲、批評顧統什麼。可是看見顧統的笑容竟然異常的燦爛，好看到齊宇原本心中一瞬間被激起來的火焰，都能輕易澆滅的程度，他心理的話在嘴邊溜達一圈，又吞回去了。

笑的這麼開心做什麼，明明是我的事情，你為什麼笑的像是特別理解、特別欣慰一樣。

「我是說你，你就這樣跟在我身邊，不會感覺悶嗎？」齊宇道：「是不是上輩子的我對你說了什麼，所以你才會想被我下了詛咒一樣，哪怕我死了重新投胎、也要跟在我身邊『報恩』的？你不用這樣。」

顧統眼角彎彎，嘴角揚起。眼中的溫柔，像是能把人融化進去。齊宇看著自己的身影倒映在對方的瞳孔中，心中一個柔軟的地方，不經意的被觸動了。耳畔，還能聽見對方清澈的嗓音，真誠、不帶一絲雜質。

「不會，只要你不趕我走，我就永遠陪著你。」

齊宇卻似乎聽見了心疼的聲音：「你們這種存在，應該都能活很久很久的吧。」

顧統點頭：「是的。」

齊宇道：「那我以後，是不是......」是不是死了，你就又要去找下一世的「我」報恩了？

顧統疑惑：「什麼？」

齊宇搖了搖頭，沒把話說完：「沒什麼。」

下輩子什麼的，那麼遙遠的事情，他一點都不想去考慮。

但是既然顧統會找上自己，就是說他已經見過一次甚至數次自己的死亡，並且總是不厭其煩的來找自己吧。

他們倆，過去到底是什麼關係。

報恩，真的能讓一個妖魔，做到這種地步嗎。

過於複雜的感情，年幼的齊宇還不能輕易讀懂，被心中亂麻般的思緒擾得有些心煩意亂，齊宇沒再多說什麼，埋頭專心趕路。

忽視過周圍的醉漢、還有活蹦亂跳的各路小妖，齊宇順著顧統的指引，來到了一個地方。

接下來無需顧統提醒，齊宇都能「聞」到瀰漫在空氣中，那股污穢的、不祥的黑暗氣息。

看樣子是個大怪物。

和以往見到的那些妖怪，都不是一個級別的。

站在樓頂上，眺望著遠方，齊宇很快便鎖定了目標。

「一般這種級別的妖怪，需要四五個除妖師合作，才能毫髮無損的制服。手腕高超一點的有名除妖師，花些功夫準備，大概也能獨力降服吧。」顧統道：「這次只是試試手，有我陪在您身邊，妖怪絕對傷害不了你，我們就......」

沒有任何言語，也沒任何徵兆，在顧統還在說話的時候，齊宇手中乾脆利落的翻出一個指法，玄妙的光伴隨著一道又一道肉眼無法解讀的文字，化作一道閃電、急速沖向了遠處的巨大妖怪。

裡面加了一道自動識別的咒語，只要術法發出，就能夠自動鎖定目標，發出攻擊。

顧統的話只能咽入喉間，這時候，還是不要多話、干擾齊宇比較好。

下一秒，一道普通人類無法看見的爆炸和光芒，在黑夜中亮起。

怪物發出一聲凄烈的吼叫，身後露出一個巨大的傷疤。雖然傷口處的破口很快就被周圍的「肉塊」蠕動填補了回去，但新肉上方泛著的蜘蛛網狀白光、以及怪物口中隱隱發出的呻.吟，都表明了這個攻擊絕對不是那麼輕易就能被化解的。

顧統眼中露出了驚艷：「這是我昨天剛教給你的指法，竟然這麼快就......」

「不是說這是我研究出來的東西嗎，一學就會也沒什麼吧。」齊宇的聲音有點冷漠，似乎對這可以說的上是奇迹一般的學習能力毫無所動：「不要插手，這是我的測試。」

顧統詫異的看了齊宇一眼，像是不解對方脾氣何時變成這樣了，但還是點點頭：「好。」

雖然這麼說，但如果看見齊宇遇到危險，他還是會不管對方抗拒、執意出手就是了。

像是聽見了顧統的心聲一般，懊惱的瞪了顧統一眼，齊宇足下用力、飛到了對面的屋頂上，幾個彈跳間、就來到了距離怪物百米不到的地方。

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頭的火到底是哪兒來的。

因為自己獨自佔有的「朋友」，一直將自己當做誰的替代品。還是因為自己所有的一切，其實處處都帶著別人的痕迹？他所享有的能力、長相、甚至是天賦，其實都是從別人哪兒繼承而來的，所以他感覺到了不快。

應該是這樣吧。

齊宇下手毫不留情，像是天然就對這種事情有著強大的適應能力。明明是一個過去十年都被爸媽握在掌心裡保護著的溫室花朵，實際戰鬥起來，卻和在前線戰鬥過幾十年的老手一般老成。

心慈手軟，聽到怪物慘叫所以憐憫什麼的，就更不可能了。

看著妖怪倒下，巨大的身軀倒在地上，發出地震似的響動。齊宇冰冷著臉，扔下了最後一擊。

顫抖的身軀徹底失去了反應，甩了甩有點酸的手腕，齊宇從樓頂跳下。符咒一甩、變出了一柄長刀，破開妖魔的身軀，掏出了一個晶核。

聽顧統說，只要把這個東西拿走，妖魔就會徹底死亡。

而這，也是除妖師世界的通行證，強者們證明自己實力的勳章，以及一種穩定的貨幣。

「也不知道這個怪物到底算不算厲害......」口中低聲念叨一句，手中的長刀一甩、狠狠的扎向街道轉角處，一個燈下陰影。

「嗡」的一聲，那是刀身刺入牆壁，刀柄顫抖發出的響動。

饒有興趣的挑了挑眉頭，齊宇提起了點精神，一排口袋，數十丈符紙被無形的力量牽動，懸浮在齊宇眼前。

一道畏懼的吟嚀聲響起，黑影從街角處竄出，足見輕點牆壁，靈活的躍上屋檐，就想往外逃跑。

齊宇自然不會讓獵物就這麼逃了。食指和中指併攏，朝著對方背後做出了甩動的動作，符咒跟從手勢的指揮，箭矢一般沖向逃走的黑影，只聽撲通一聲，對方毫無徵兆的一頭栽下，落到地上生死不知。

又多了一個晶核。心中默道一句，齊宇慢悠悠的邁著步子，穿過數個街道、來到了一個黑漆漆的小巷子里。

「嗯？」

理應倒在地上沒有了反應的傢伙，此時竟完好無損的站在那裡。而應該遠遠看著自己的顧統，竟然就站在妖怪面前，做出保護的模樣。

看著畏縮躲在顧統身後，身上披著灰袍看不清模樣的妖怪，齊宇疑惑的歪了歪頭，對顧統道：「怎麼了？」

為什麼要阻攔自己。剛才那個攻擊，如果不是顧統出手，絕對能輕鬆殺死對方的。

顧統手掌輕輕拍了拍身後不斷顫抖的傢伙，解開了對方頭上遮的嚴嚴實實的斗篷，帶著人往前走了兩步，來到月光可以照耀到的地方：「她不是妖怪。」

齊宇定睛往前看了兩眼，發現一個眼中含淚、臉色發白的女人，正畏懼的看著自己。

這才後知後覺的詫異道：「人類？」

自己竟然失手，攻擊向了人類？

「可是她剛才的動作，一點都不像是常人能夠做出來的，而且，而且我剛才確實是感受到了妖氣的存在。」齊宇走上前，在對方畏懼躲避的動作中，仔細嗅了嗅：「對，沒錯，她不是人！就是妖怪，雖然氣息很淡，但絕對不是人，人類不可能有這種氣味。」

女人被齊宇接二連三的「她不是人」說的有點兒惱了，雖然還是很害怕，但急性子的她還是梗著脖子朝齊宇大聲道：「不是人不是人不是人，你到底要說多少次！我是人類！你看清楚了！和你長得一樣，有眼睛有鼻子有嘴巴！不會害人、也不會做壞事，你憑什麼因為我身上的一點氣味，就說我不是人！」

齊宇被人大聲咆哮了，也沒有露出惱火的神色，只是平靜著眼眸對女人道：「可你確實有妖怪的氣味，有妖氣、就是妖怪。」

這種正常的心情氣和的反應，反倒讓做好心理準備、吵個持久戰的女人，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泄氣感。

「我不是.......」她捂著臉，聲音裡帶著點哭腔：「為什麼只有我是這樣的，為什麼......」看上去很是委屈。

齊宇湊近了一點，手臂抬高。

女人又嚇得渾身抖了一下，卻不敢動彈。

他要幹什麼？殺了我嗎？

在這種念頭下，女人看見齊宇指尖輕抬、拾起了自己的幾縷頭髮。

然後......放在鼻尖嗅了嗅。

女人瞬間鬧了個大紅臉：「你——！」

齊宇對她道：「你是花妖嗎？為什麼這麼香，好好聞啊。」

女人往後接連倒退了三步，手指指著齊宇結結巴巴：「你你你您你，你想幹什麼？！」

顧統道：「別擔心，他沒有惡意。」然後又對齊宇解釋：「她是人和妖之間的私生子，混血的除妖師，有著妖怪的能力和人類的思想，所以......」

齊宇點了點頭：「好吧，既然有人類的血液、那確實不能將她當做妖魔對待。」

女人癟著嘴巴，很是委屈。

「抱歉，剛才差點傷了你。」齊宇道：「還有，謝了。」這句話，他是對著顧統說的。

「剛才那種情況下，竟然也能將人分辨的那麼清楚，果然我還是比不上你啊。」

女人也趕緊道：「真的，真的非常謝謝你，我差點以為自己已經死了，真的太謝謝你了！」

齊宇看出了一點不對：「你看的見他？」

這話有點奇怪，女人納悶道：「誰？你是說救我的人嗎？看得見啊。」她不知道齊宇為什麼這麼說：「怎麼了？」

「......」齊宇眨了眨眼，笑了：「不，只是覺得有些驚訝。」他拍了拍顧統的肩膀：「太好了呢，除了我之外，還有人能和你說話了。」

顧統笑著點了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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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是想把七兮和系統的身份，在小世界里掉一個個兒，讓七兮體驗一下系統當初的心理過程。總覺得二人當初相愛的過程太簡略了，沒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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