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四十三
姜寧抽了個時間去醫院看望劉雲,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她在病房裡呆著倒是自在了些。
程偉故意離開了病房,給她們母女倆騰出空間。
劉雲坐在床上,看著姜寧的眼睛里都是慈愛,她開口問:「上次去銀行接你的人是你處的朋友?」
姜寧點頭。
「他人怎麼樣?」
「挺好的。」
「對你好嗎?」
「很好。」
劉雲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姜寧看她,劉雲很滿意地對她笑,也沒問於陽的家世背景,工作如何。
陪劉雲坐了會兒,程偉回來喊她先去吃飯,姜寧應了好。
從住院部出來,剛到大門,姜寧就被堵了。
「寧寧,我們談談。」李弘暉擋在姜寧面前說。
姜寧看到他的那一刻就冷下臉:「該說的上次都說過了。」
李弘暉也沒上次的耐心,上前抓住姜寧的手就拉著她往外走。
姜寧掙扎,怒道:「你幹什麼!」
李弘暉回頭:「我們談談。」
姜寧轉動手腕:「鬆手,我自己走。」
李弘暉見她鬆口就把自己的手鬆開,姜寧抽出自己的手跟在他的身後進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館。
「談什麼?」落座后姜寧直接開口問。
李弘暉望著她一臉深情:「我知道你媽媽做手術需要一筆錢,我可以幫你。」
「你查我?」
「我只是想幫你。」
姜寧冷視他:「不用了李總,我想你可能忘記了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你知道你只要開口我就會幫你。」
姜寧冷笑:「我是需要錢,但是我也懂得廉恥。」
李弘暉覺得姜寧在她和他之間豎起了一道屏障,固若金湯,無論他怎麼做也打破不了這隔閡,更該死的是這隔閡還是他自己製造出來的。
他突然有些累,嘆口氣問:「寧寧,我們還有希望嗎?」
「沒有。」姜寧回答得很果決。
「你真的要和那男的在一起?」
姜寧皺眉,突然想起了什麼,冷聲問:「你找過他?」
李弘暉點頭:「他沒告訴你?」
姜寧想起於陽那天的反常,凝眉說:「不要再插手我的生活。」
李弘暉也有些動氣:「他不適合你。」
「適不適合你說了不算。」
這句話和那個男人說的一模一樣,就連語氣神態也是極其相似的。
李弘暉定定地看著她:「你就認定他了?」
姜寧抿唇。
「你和我相處了兩年還對我處處防備,你和他才在一起多久就認定他了……」李弘暉語氣略微激動,胸口急促地起伏,「為什麼?」
為什麼?
姜寧垂下眼眸去看桌上的咖啡,剛才的那縷裊裊的煙氣已經沒有了,咖啡涼了。
她別開眼,說:「之前的生活都是我被動選擇的,遇到他之後……我想主動選擇我想要的生活。」
她的意思是他於她不過是無奈之舉,是迫於生活的妥協,她對他從來就沒有真情實感?
「好,很好。」李弘暉氣急反笑,「姜寧,我知道你向來冷靜果斷,沒想到你還狠。」
李弘暉走後,姜寧獨自在咖啡館坐了會兒,端起面前涼透了的咖啡抿了口,皺眉。
苦澀。
——
劉雲動手術那天,於陽陪著姜寧去了市裡。
手術時間是在下午,劉雲被推進手術室前眼睛一直望著姜寧,朝她伸出了手。
姜寧走過去,把自己的手放在她手中。
「小寧。」劉雲喊她,目光中隱隱閃動著淚花,「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千不該萬不該把你送人,讓你白白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罪……」
她哽了聲:「你長這麼大我也沒盡到一個做母親的責任,現在還拖累你,你恨我也是應該的……還好你現在長成大姑娘了,談了喜歡的人家,以後有人照顧你,我也就放心了……」
劉雲摸了摸姜寧的手:「你這孩子,喜歡什麼事都憋在心裡,以後別一個人扛著,你要有事,你弟也會幫你的……你別太累了……看著怪心疼的……對自己好點……」
劉雲說得斷斷續續,想起什麼就說什麼,像是此時不說就沒機會說了那般,姜寧聽了心裡一陣酸脹,眼眶也發紅。
「我要是出了事——」
「不會有事的。」姜寧輕聲打斷她,看著她,回握住她的手給予她力量,「你不會有事的……媽。」
那一聲『媽』喊得劉雲十分激動,握著姜寧的手更有力了,兩滴熱淚從眼角滑落。
這一聲她真是等得太久了。
「好孩子,你說得對,都會好的。」劉雲最後看了眼姜寧就被推進了手術室。
姜寧盯著手術室的門緩緩關上,眨了眨眼,抬手揉了揉眼睛。
於陽一直在她身後站著,見狀,立刻上前一把把她攬進懷裡。
姜寧伸手環住他的腰,埋著腦袋。
於陽撫著她的背,安慰她:「別擔心。」
手術持續了三個小時,姜寧和程偉全程都等在外面不敢走,生怕會發生什麼意外,於陽一直牽著姜寧的手,什麼也沒說就這樣陪著她。
手術門開的那一瞬間,姜寧整顆心都提了起來,直到醫生說了句『手術很成功』她才鬆口氣。
劉雲被推回了病房,姜寧去看了看她,因為麻醉的關係她還昏迷著。
「姐,你先回去休息吧,媽這邊有我照顧。」程偉說。
姜寧不放心,程偉把她推出病房:「你放心吧,我們倆也不能都在這守著啊,輪流照顧,這幾天我來。」
他把姜寧推到於陽懷裡:「姐夫,你先帶她回去吧。」
於陽因為他的那聲『姐夫』恍了下神,反應過來姜寧已經在他懷裡了,他虛攬著她,問:「要回去嗎?」
姜寧回頭看了眼被關上的病房門,嘆口氣:「回去吧。」
——
十一月的時候方原說他有了假就隻身來了青雲鎮找姜寧,姜寧親自去市區接他到鎮上。
她現在不在家住,於陽這沒有多餘的房間,徐佳秀就主動提議讓方原在她家住,姜寧想了想就同意了,帶著他去徐佳秀那放好了行李。
晚上,姜寧和方原吃完飯就帶他去了於陽的店裡,於陽不在,她拿了兩把椅子放在門口。
方原在修車店裡轉了圈,伸手碰了碰懸挂著的各式輪胎,問道:「姜寧姐,這是你家?」
姜寧搖頭:「不是,我男朋友的家。」
方原坐到姜寧身邊:「你男朋友?他是做什麼的?」
姜寧挑眉:「你猜猜。」
方原看著一整間的修車工具,毫不猶豫地說:「我猜他是個修車師傅。」
姜寧笑了笑,點點頭。
方原瞪著眼睛看她。
姜寧:「怎麼,很奇怪嗎?」
方原搖頭,看著姜寧直白地說:「姜寧姐,你還是這麼酷。」
姜寧笑得幅度更大了,過了會兒,姜寧問他:「你最近怎麼樣?」
「挺好的啊。」方原說,「都快畢業了,也沒什麼課,事務所的實習也很好,前輩們對我都不錯。」
「那就好。」姜寧對他說,「好好乾。」
「我一定會的。」
兩人又聊了些這半年來各自的瑣事,大多時間都是方原在講,他年輕有激情,將這半年來在事務所碰到的案子講了個遍。
姜寧聽著他說的那些法律條文,既陌生又熟悉。
方原講完后,頓了下說:「姜寧姐,事務所的老師給我布置了個任務,讓我找個課題研究,年後把研究報告給他,我想了好久都沒想出到底要研究什麼,很多類型的案件都被前人研究透了,再研究也沒什麼價值了,我想找個新的方向。」
以前在課業上姜寧也會給他提建議出主意,所以這次方原還是很自然地問:「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姜寧笑容淡了,望了望黑沉的天,說:「你是來玩的,先別想那麼多了,明天我帶你去鎮上逛逛,興許你就找到了。」
「好啊,反正也不急於一時。」方原回答。
靜靜地坐了會兒,姜寧就聽到了一陣熟悉的引擎聲轟鳴,她站起身來往馬路上看過去。
方原抬頭疑惑地看著她。
不一會兒,於陽就騎著摩托車回來了。
他摘了頭盔從車上下來,姜寧走上去:「今天回來的這麼早?」
於陽點頭,看到她身後坐著的人時有些疑惑地看向姜寧。
姜寧介紹道:「一個弟弟,過來找我玩的。」
方原站起身來:「你好啊,我是方原。」
於陽朝他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累嗎?」姜寧問他。
於陽搖頭:「我先去洗澡。」
「好。」
於陽進屋后,方原走到姜寧身邊低聲說:「姐,你的男朋友也好酷啊。」
姜寧笑,在方原的字典里,『酷』這個字就是最高的褒獎。
姜寧給徐佳秀打了個電話,十來分鐘左右她就騎著她的小毛驢到了店門口。
「佳秀姐。」方原自來熟地喊道。
「小帥哥,走了,我帶你回家。」徐佳秀坐在她的坐騎上喊。
姜寧回頭對方原說:「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帶你逛逛。」
「好。」
方原坐上徐佳秀的車離開了,姜寧反身進了屋裡。
姜寧在於陽之後洗了澡,出來時看到他躺在床上翻書,那本書是她當時從家裡帶出來的法律教材,她前幾天閑來無事又重新拿出來看了,之後就一直放在床頭上。
姜寧掀開被子往裡鑽,自動躺進於陽的懷裡,他也順勢摟著她。
兩人一起盯著書看,除了印刷字體外,空白的地方密密麻麻的都是她的筆記。
「你讀書很認真。」於陽看著那些娟秀的字說。
「這是我高三畢業的暑假寫的,那時候我很想當個律師。」姜寧靠著他說,「不過我大學學的不是法律。」
於陽低頭看她。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我爸偷偷把我的志願改了。」
她的語氣平白無奇,彷彿這件事過去很久了她一點也不在意,可他知道她當時應該是十分難過的。
於陽把書合上放在一旁,攬住她一翻再抱著她往上提了提,姜寧就趴在了他的胸膛上。
他拉過被子蓋住她的後背,說:「和我說說。」
姜寧把臉貼在他的胸口上,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聲,內心十分平靜。
「你看過港劇嗎?」姜寧問。
「嗯。」
「我小時候很喜歡看港劇,裡面有好多是關於律師的,我覺得律師很厲害,可以懲奸除惡,匡扶正義,穿著制服在法庭上陳詞的時候很吸引人。」姜寧緩緩地敘說,「那時候我就在想我要是個律師多好。」
「後來上了高中,老師讓我們寫理想,我就寫我想要當律師。」姜寧停了下,在他的胸口蹭了蹭,「高考後,我報了法學院,我爸不同意,覺得當律師沒什麼出息,就私下把我的志願改了,等我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於陽摸了摸她的頭像是安慰。
姜寧抬起腦袋說:「剛才你見到的那個男生,他就是學法律的,是法學院的高材生。」
於陽問她:「他是你親戚?」
姜寧搖頭:「不是,他是我的支助對象。」
於陽疑惑。
「兩年前,我參加了個一對一的助學扶持項目,方原那時候才大一,他家裡人供不起他,想讓他輟學回家,他想讀書,沒辦法,只好去報名參加這個項目,他的情況和我很像,我就選擇了幫助他完成學業。」姜寧重新趴好,耳朵貼著他的心臟,「他性格很開朗,人也很努力,學業成績一直都是年級最好的。」
於陽抿著嘴沉默了會兒,開口說:「你很喜歡他?」
姜寧微微撐起身,往上蹭了蹭,把自己的臉對著他,故意說:「當然,年輕的男孩哪個女人不喜歡?」
於陽聽了心裡不是滋味,上次來個老的,現在又來個小的。
他翻身把她壓在身下,一手掐了下她的腰:「嫌我老?」
姜寧縮了下身子,盈盈笑著:「嗯,小三十了。」
於陽極具暗示意味地頂了頂她,黑沉的雙眼看著她:「喜歡小的?」
姜寧顫笑著,在於陽的喉結處上下撫摸:「於陽,你真是越來越不老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