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明日待他們進宮赴宴,你等上片刻後會有人接你進宮,酒宴中途,不出意外,平陵王會因為被酒濕了衣裳而離席,屆時本宮會派出身邊的心腹嬤嬤,讓她扶著平陵王往鳳鸞殿更衣,你只管在鳳鸞殿悉心等待便是。」

皇后洋洋得意,繼續道:「這個嬤嬤,平時最會調香制香,平陵王再怎麼厲害,也免不得被暫時迷惑。本宮輕易從不讓她露這一手。為了你,倒是煞費苦心吶。」

梅穠枝抬起一雙驚恐的眸子,問:「娘娘是想讓穠枝……」

皇后伸手抵住她的嘴唇,「生米煮成熟飯,到時候平陵王想賴都賴不掉。怎麼,難不成你不願意么?」

梅穠枝呼吸一滯,許久道:「我願意的。只是有一點……」

皇后不悅:「什麼?」

梅穠枝道:「此事若要成,自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娘娘派人接我入宮,未免太惹人注目了,還是讓我自己拿著玉牌進宮為好,到時候聖人若怪罪下來,我也能說是自己想要進宮找娘娘,而非娘娘特意召見。」

有道理。皇后不太放心,下意識一問:「你想要玉牌?」有了皇後宮的玉牌,無需召命,可以隨時出入宮闈。

梅穠枝弱弱道:「穠枝也只是這麼一提,凡事還得皇後娘娘定奪。」

皇后想了想,覺得只是一個玉牌,想要就給吧,反正都將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梅穠枝拿了玉牌謝恩。

暮煙裊裊,天邊團雲散開,黑夜漸漸從山頭露出端倪,漸染開來。

梅穠枝回了平陵王府,花盛湊過來,指指正殿的方向,道:「那位到廚房去了,說是晚上要親自下廚,姑娘要去看看么?」

梅穠枝撫摸手裡的玉牌,猶豫幾秒,而後跟著花盛往廚房去了。

廚房裡的下人全部趕了出來,禾生一人在裡頭炒菜做飯,不讓任何人幫忙。

之前王爺還沒回來時,她就想好了,等他一辦完差事回來,定要讓他第一口吃到她做的飯。

奶汁魚片、花菇鴨掌、薑汁扁豆……專門挑他愛吃的菜肴做。許久不曾下廚,廚藝卻並未生疏,拿起菜鏟掛起砧板,照樣熟練,不出半個時辰,一席的菜肴已經全部做好。

招手喚丫鬟上菜,兩行婢子魚貫而入。一行人端著食盒往正殿西屋去,一行人捧著銅盆盥洗之物,伺候她洗手。

一頓飯做下來,額間涔了汗,衣裙上沾了油煙味,她洗凈手,準備往內殿去更衣。

抬眼望見翠玉眼神怪異,順著目光看去,廚房前的小院子里,好像站了個人?鬼鬼祟祟地,東躲西藏,咦,看身影,好像是梅姑娘?

將擦手的巾帕往旁一擱,喊道:「梅姑娘!」

梅穠枝本來只是想遠遠地望一眼,世家望族中,鮮有人會親自下廚,這些都是下人乾的活,主子怎麼屈尊做這樣的事情?

可是瞧王府奴僕們的神情,側妃好像經常親自下廚?

哼,籠絡男人的手段么?

梅穠枝索性大大方方地站出來,邁著大家閨秀般的步姿,,走到禾生跟前,倩然一笑,道:「原來側妃娘娘的過人之處竟是廚藝。」

禾生一愣,恍地回過神,她這是在諷刺?

下意識點了點頭,「我的廚藝確實還可以。」

梅穠枝沒想到她會如此坦率地承認,氣噎,接著壓低聲音,笑道:「古有妖女以色侍人,今有側妃用廚藝侍人,倒也是稀奇。」

禾生扯了扯嘴角,看她滿身病弱弱的樣子,也就懶得計較了。「梅姑娘要是羨慕,也可以試試。」

梅穠枝白一眼,「我才不稀罕。」

嘴上雖這麼說著,目光卻忍不住往廚房裡瞥,婢子們正端著菜往食盒裡放,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光是看一眼,就能讓人垂涎。

這味道,讓梅穠枝想起八歲那年梅母唯一一次下廚燉湯的氣味。

嫩嫩的肉片在煮爛的骨頭湯里翻滾,那肉嚼在嘴裡是甜的,那湯加了醬汁,喝起來是濃郁的咸香味。

鮮香味撲來,梅穠枝嗅著嗅著,肚子就餓了。

禾生問:「梅姑娘今日同我們一起用膳嗎?」昨日晚膳的情形,著實尷尬吶。

王爺好不容易回來了,她想多享受下他的溫柔,但若梅穠枝擱眼前,她都替她難受。哎,還是希望梅姑娘能夠知難而退吧,至少,吃飯這事,就不要跟他們湊一張桌子了。

梅穠枝想了想,指著提食盒而出的婢子們,問:「你做了幾道菜,我若單獨在屋裡用膳,夠吃嗎?」

怕是不夠。禾生愣了愣,聽梅姑娘這意思,是想吃她做的菜?

她可沒這個寬厚仁心,重新為梅穠枝下廚。

喚了廚房大師傅來,當著梅穠枝面,吩咐大師傅,讓他找照著梅穠枝的口味來做飯。

梅穠枝伸長了脖子望,提食盒的婢子們已走得了無蹤跡。

安置好了梅穠枝的膳食問題,禾生不打算多待,正準備走,背後聽見梅穠枝喚她:「能從正殿膳食中隨意分我一道菜么?」

她這話說得極其小聲,像是在說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有人賞識廚藝,這是好事,更何況這人還是梅穠枝。

前一秒還張牙舞爪地說她是妖女,現在就巴巴地求口糧呢,兩相對比,這境況讓人甚是欣慰。

禾生大手一揮,毫不吝嗇地分了她兩道菜。

晚上吃飯時,禾生坐沈灝腿上,兩人歡快地吃著飯,前面便有人來說:「梅姑娘叫奴才來看看,晚上沒吃飽,問正殿這邊是否能再勻一兩道過去。」

禾生望了望桌上,膳食早被王爺吃了個乾淨,哪裡還能勻菜?想了想,命人將自己做的點心送過去。

過了半個時辰,小兩口散完步回來,正巧望見梅穠枝在正殿門口候著。

沈灝有意避嫌,找個借口往書房去了,臨走前朝禾生使了個眼色,讓她不用顧忌早點脫身與他匯合。

禾生聳了聳眼皮,讓他放心。

一前一後坐了下來,禾生故作深沉端起盞茶,腦子裡想著該說些什麼話題才能儘早打發梅穠枝。

眼睛斜著往旁一瞥,梅穠枝正從袖子底下掏出個袖珍小巧的錦繡果盒,從裡面揀了塊芝麻酥餅吃起來了。

禾生目瞪口呆。這行為,不太符合梅姑娘平日的作風?

而後立馬反應過來,假裝沒看到,繼續喝她的茶。

梅穠枝主動出聲,聲音里沒有平時一貫故作矜持般的溫婉,刺拉拉道:「裝了這些日子,估計你也看累了。雖說我不是很喜歡你,但你這下廚的手藝確實不錯,哪天要是被人從王府趕出去了,倒可以試試去街上開個飯館。」

這話怎麼聽都像是嘲諷,偏生她語氣真摯,面容一本正經。

禾生輕笑兩聲,吐出兩個字:「過獎。」

梅穠枝繼續拾了塊酥餅往嘴裡塞,「在府里住了這些日子,想必你也很煩我吧。」

聽這話,好像要走?謝天謝地啊。禾生面上並不顯露喜色,試探道:「梅姑娘這是說的哪裡話,貴客來住,自當是榮幸,哪會煩呢?」

梅穠枝盯著她的臉,嘖嘖兩聲,原來這世上還有比她更會裝的。

明明就不喜歡,何必藏著掖著。

任她怎麼瞧,禾生就是不發作,誓要將場面功夫做到位。

梅穠枝盯了她許久,忽地長長嘆口氣。

不得不說,這張臉讓人看久了,確實會覺得順眼。絕色傾城這樣的詞語,她不想加在禾生身上,若加上去了,豈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嘛,所以還是用順眼二字比較恰當。

禾生頂住壓力,微微一笑。

她從未想過要用善意感化梅穠枝,不想著使法子將她趕出去就已經很好了——只要梅穠枝住完這段日子,從此之後,大家相安無事,井水不犯河水便已萬事皆安。

梅穠枝想起今日皇后召她進宮的事,朝禾生望一眼,話到嘴邊,又噎了回去。

禾生默默地看她吃完了一盒的酥餅,其間兩人並無交流。

就光聽見梅穠枝嚼餅的聲音了。

禾生想起了土撥鼠,一時間,看向梅穠枝的眼神有點複雜。

難道梅姑娘專門跑過來,就為了當她面吃個餅么!

最後一塊餅吃完,梅穠枝掏出巾帕擦了擦嘴角,輕飄飄地走了。

晚上就寢更衣時,禾生跟沈灝說梅穠枝吃餅的事,沈灝皺眉,無法想象出禾生所描繪的場面。

沉默半晌,擠了個理由:「……可能是受刺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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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門福星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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