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驀地一下被人擋住去路,宋武之沒止住腳步,硬生生一腳踩了上去。
他人高馬大的,走路步子也穩,嚴嚴實實一腳下去,疼得東陽嗷嗷直叫。
宋武之趕緊上前查看,連連致歉,心裡打起小鼓。
老天保佑,他可惹不起郡主啊。
東陽眼淚都痛出來了,憤憤瞪他一眼,出於一向跋扈的性子,開口就準備訓人,話到嘴邊,眼珠一轉,改口道:「你踩疼了我,得賠。」
宋武之怔住,「賠,怎麼賠?」
東陽指著牆那頭道:「你若肯答應帶我進去見姚晏,今日之事我便不追究了。」
宋武之苦惱,郡主這擺明是要訛人啊。
訛的還不是銀子,是人,是他的兄弟。
猶猶豫豫,昧著良心道:「我……我和姚晏不熟的。」
東陽一聽這話就火大,當她三歲小孩嗎!這些日子她都做好功課了,姚晏素日與宋武之及小白臉來往最密。
宋武之要是和姚晏不熟,那誰熟?
東陽哼唧兩聲,捂腳哎呦呦地叫起來,氣若遊絲地扶著丫鬟,道:「快,去府里請王爺王妃來,就說他們的寶貝女兒被人打了。」
宋武之差點噴出一口唾沫。
打人?他什麼時候打她了!
東陽一邊裝虛弱,一邊斜著眼看宋武之,道:「要是你實在不肯帶我去見他,那就算了。只是……」
宋武之實在是怕了她,他一平民小伙,要真跟郡主杠上,估計得吃不了兜著走。
再不出賣兄弟的前提下,適當服軟是必要的。
「只是什麼?」
東陽朝他招招手,「你得告訴我,他喜歡什麼樣的,有朝一日我入了他的眼,定會報答你。」
她四處查探,幾乎將全望京翻了個底,將姚晏過去認識的人都找了出來,了解得越多,越是對他感興趣。
可能由於他年紀不大,從未聽聞有過暗戀的姑娘,且從未踏足煙花之地,要想知道他對女人這方面的愛好,就只能從他身邊人下手了。
還不能是以前認識的,得是現在認識的,畢竟嘛,小夥子正處於成長期,審美總是在變,她得一擊即中。
宋武之踟躕,聽起來好像也沒讓他做什麼,到底要不要答應呢?
萬一不答應,她鬧起來,找他麻煩怎麼辦?
宋武之沉吟片刻,點點頭,應下了。
大不了編些假的嘛,姚晏的喜好他不清楚,但他身為男人,男人與男人之間,在女子方面的審美總有異曲同工之妙,照著他自己想要的說就是。
東陽高興得跳起來,盼了這麼久,終於盼到個肯幫她的了。
興奮過後,本性又出來了,狠狠地威脅:「要是本郡主俘獲不了姚晏的心,得讓你拿命來償。」
宋武之欲哭無淚,只想仰天長嘯。
他真的……不想把自己坑進去啊……來個人救救他……
因著宋武之求的事,姚晏當天便書信一封,往平陵王府送去。
禾生看了信,既喜又憂。
衛林有了心上人,宋瑤也有了心上人,這本該是件皆大歡喜的好事,但……
禾生嘆一口氣,正巧被從書房路過的沈灝看見,他立在正廊的窗戶邊,雙手撐在窗台上,仰著一張臉笑問:「我們家王妃娘娘,這是又在為哪家事情操心呢?」
禾生朝他看去,一眼望見他身後的金桂樹團團簇簇的,一小朵一小朵地,開得熱鬧至極。
聞著桂花香,倒有點想吃桂花糕了。
她小步跑過去,望見他的紗帽上落了一株金桂,淡黃的小花,花瓣又嫩又薄。
古有男子戴花而冠的雅好,當朝少年郎也時常在春天耳邊別花出行。
禾生往後退兩步,他五官生得好,英氣與秀氣並存,帽間沾朵花,倒生出股渾然天成的雅緻。
一時間竟望痴了眼。
沈灝見她兩眼放光地看著自己,心裡頭別提有多美,洋洋得意,正準備繞窗自正門進,剛要動作,被她一把扼住胳膊。
她伸手捧住他的臉,一本正經道:「夫君,你別動。」
說罷,她提裙往門邊跑,到院子拾落了一地的金桂。
沈灝背過身,懶懶地靠在窗邊,手杵著下巴,好奇問:「娘子,你作甚呢?」
禾生選地上未碎的完整花骨朵,捧了一手的桂花,眼睛亮閃閃地,跑到他跟前,「喏,平素都是夫君為我打扮,今日換我來。」
沈灝心中湧起不詳的預兆。
簡瓦寶頂的長廊,青雕斒斕。禾生拉他在廊下坐,手裡的花無處可放,索性往他懷裡扔。
袍中滿花,金桂逸香。
她拾起一朵,往他紗帽邊插,左看看又瞧瞧,覺得不夠,掇一朵別紗帽左方,與之前那朵相對應。
左右兩邊簪了花,前後也得對稱,她挑挑揀揀地,待回過神,花已用盡,全插他的紗帽上了。
別了一頭的花,換做別人,定顯得庸俗不堪。
禾生雙手交叉做抱拳狀,心想,雖然俗氣了點,但卻好看。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大俗即大雅嘛。
她輕轉眸子,視線自紗帽下的光滑額頭略過,至他因犯困而微眯的眼角,再到他時常用來「咬」她的薄唇,紅艷艷的,豐麗絕色,一個男人,生得這般唇形,倒也少見。
許久,頭頂上沒了動靜,沈灝睜開眼,見她正以一種欣賞的眼神聚精會神地瞧著自己的傑作,那雙靈動的大眼睛,彷彿會說話一般,得意洋洋地說著三個字「真好看」。
花好看,人也好看。
沈灝朝她伸出手,「娘子,瞧夠了嗎?」
禾生嬌羞地晃晃頭,細聲細氣地說:「還不夠。」
沈灝向前一攬,她半推半就,軟綿綿地坐在他的膝上。
「夫君,我覺得你這樣子特別好看。」她拿手去擺正他的紗帽,生怕他一動,滿頭的花就掉落了。
糯糯甜甜的誇獎,聽在耳邊,喜在心頭。沈灝生怕破壞她的傑作,端正著腦袋,紋絲不動,伸手去撈她的臂膀,往前一慫——
她白巧的小耳朵便自動遞到了唇邊。
沈灝伸舌,有意無意地用舌尖拍打耳垂下方那小小尖尖的一點。
那是她的禁區。
每次一碰,她便立馬臣服。
這不,才一會的功夫,她已經開始微喘,眼神迷離,整個人都暈沉沉地趴在他胸前。
急急促促呼了幾口短氣,她回過神,輕捏他一把,嗔道:「你又弄我。」
沈灝含住她的手指,撇著視線往前方天空瞧一眼,白燦燦的天,離黑夜降臨還早得很。
不免有些失望,復又想,若是光天化日地摟她來一次,會不會有別樣的樂趣?
男人一旦起了那方面的念頭,腦子就轉得格外快。
僅僅數秒之間,他已經在腦海中完成了所有需要布置的場景。
左邊花房有嬤嬤看門,右邊角門正殿婢子們在里小憩,垂花門外裴良一般會領人巡邏。
阿生性怯,情動之時,聲音喚得也大,卻正是這般,才能更添趣味。
但——若真沒有半點遮攔,阿生怕是不會肯。
用帷布將長廊這一塊都遮起來,外面伺候的人也得都打發了。
還是得以阿生的意願為先。
他低頭問:「阿生,你覺得自己好看嗎?」
禾生倒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她反問:「難道夫君覺得我不好看嗎?」
「我們家阿生,自是為夫眼裡最好看的人,但為夫要聽你自己說。」他伸手指輕捻她的耳垂,被吻得泛紅的嫩肉,此刻已經承受不起任何的戲逗。
禾生不由自主地縮了縮,氣息加重。
「我……應該還是蠻好看的。」她的語氣上揚,因為他手下的動作,而略微有些發顫。
沈灝笑了笑,摟著她輕晃,「兩個好看的人,是不是應該多為天下謀一份福祉呀?要知道,這個世上,大多數人都長得不好看。」
他說得一本正經,禾生聽著,覺得有幾分道理,吞口而出問:「那要做些什麼呀?」
他頓住手,一呼一吸,灼熱滾燙,薄唇輕啟:「造出第三個更好看的人。」
她微略遲疑,來不及閃躲,被他緊緊禁錮,無法動彈。
他抱著她吻,比方才親耳垂時要濃上十倍萬倍的熱烈。
他一邊掠奪,一邊問:「阿生,在這裡,好不好?」
她的回應被他斷斷續續地咽在唇間:「唔……我怕被人……看見……」
他喜上心頭,她不抗拒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