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之夜（下）

天氣明媚的早晨，諾丁漢迎來又一個熙熙攘攘的晨市。

金髮女孩小跑到一家水果店前停下腳步，回過頭，揮舞著手喊道：

「芙羅莉斯大人，快來這邊看看。」

「好的，好的。」姬兒嘴上答應著，只是腳下依舊慢悠悠地踱著步。

姬兒.阿麗西婭本人的行動範圍很狹隘，她最多只在附近的幾條街區行動，購買生活的必需品。對蘿拉而言，這是兩人難得一起上街的時光。

中年微胖的老闆娘看見了黑髮少女，露出淳樸的笑容，說：「原來是阿麗西婭小姐，今天是帶蘿拉出來嗎？」

「是的，天氣不錯，就出來走走。」姬兒低頭看向女孩，問，「蘿拉醬，你想吃什麼？」

蘿拉早已選好目標，毫不猶豫地說：「蘋果！」

姬兒瞅了眼，點點頭，「那今天中午的甜點就做蘋果派吧。」

「太棒了！」

「老闆，蘋果幫我拿10個。」

老闆娘利落地撿了10個蘋果裝入袋中，遞給了姬兒，說道：「請拿好，阿麗西婭小姐。」

蘿拉提議說：「我和你一起搬吧。」

「可以啊。」姬兒微微一笑，她很高興蘿拉終於能坦然說出自己的想法。

於是兩人一人提著一邊，往家的方向走。

蘿拉的臉上一直保持著笑容，直到走到一處街角，才突然褪去。

在昏暗的小巷口，一家三口的乞討者坐在地上，夫妻兩人都衣著襤褸、瘦骨嶙峋，而才5、6歲大的小男孩更是面黃肌瘦。

女孩回想起自己的過去。

姬兒注意到對方的異常，思考了片刻，解釋說：「那應該是附近城鎮工廠破產後，失去生活來源的工人，他們流入都市乞討。」

蘿拉遲疑了下，抬頭問道：「我可以把蘋果分給他們嗎？」

姬兒宛然一笑，「當然可以了，」她從中取出一個蘋果拿在手上，「午餐的甜點只需要一個就足夠了，剩下的由你來分配。」

「謝謝！」

蘿拉用瘦弱的肩膀提起袋子，向著那邊跑去。

遠遠地，姬兒看到那一家子對女孩的善行表示感謝。

她不會告訴蘿拉，女孩送的食物只是杯水車薪，根本不足以改變狀況，在她看來，有這份心才是最重要的品質。

『只是，連英國內部有些人也開始不安分了啊。』黑髮少女抬起右手，打了個響指。

蘿拉跑了回來，一臉開心的模樣。

姬兒伸出手，說：「回家吧。」

「恩。」

蘿拉握緊姬兒遞出的手，她天真地說道：「我最喜歡芙羅莉斯小姐了，神回應了我的期望，讓我遇見了你，你就是我的天使。」

姬兒搖搖頭，臉上泛出苦澀的笑意，「天使？我不是那樣的啊......」

而在不久后，那一家乞討者的面前，迎來了一個紳士打扮的男子，他說道：「我是聖公會救濟團的教士，我這裡有一份工作可以提供給你們……」

在蘿拉的記憶中，芙羅莉斯大人不出門的時候都是靜靜地坐在窗檯前，翻閱著書籍，只是偶爾的夜晚她突然會出門。

「晚上我要出門，蘿拉你在家裡好好看家。」今夜，姬兒又如此叮囑，外面正刮著陣陣寒風。

蘿拉下意識地問：「你這是要去哪？」

「有些大人的事情，要我去處理。」姬兒平靜地說道，她披上了一件深色的外衣，出門離開。

圍繞著姬兒.阿麗西婭，其實布置著嚴密的保護網，她所居住的諾丁漢，在英國內部擁有僅次於倫敦的優先防衛程度。

然而總有些入侵者的能力超過了防衛人員處理的上限，如果要依靠他們進行狙擊，勢必會造成重大的損傷。

針對這種狀況，其實英國三派也有過數次請她移居到倫敦中心的提議，那裡有著三派最高層的力量駐守，安全係數是最高的。

但姬兒婉拒了。

她的想法是……現在開始就要慢慢稀釋自己的存在了。

可並不代表外人忽視這位魔女，她是英國魔法勢力的頂峰，也是英國可以遊離於十字教邊緣的基石。

惡意、懷疑、猜忌，從來沒有一天停歇過。

今夜，一批陰影中的行動者正在聚集著。

他們行動低調，卻身手不俗，他們是死海議會最頂級的暗殺執行集團死海凈世者，每一個人的實力都足以令一國的魔法界動蕩。對在歐洲大陸行動的黃金黎明成員，可以說是最需要警惕的敵人。

然而這些人通過偽裝乞討者進入城市，隨後暗中聚集在此地，僅僅只是為了共同執行一項任務。

為首的男子拉低了帽檐，說：「根據線人的情報顯示，目標就在這條小巷的盡頭。任何見到的人都要剷除乾淨，為了此世的清靜！」

「為了此世的清靜！」死海議會的虔信徒們低聲呼應著。

「還真是沒完沒了。」一個陌生的女聲忽然從空氣中傳來。

「誰！？」首領低聲喝道，他暗中抓緊了懷中的刀刃，無論對方怎樣回答，他都會在對方出聲的霎那對其位置進行攻擊，這是為了抹殺一切可能讓計劃失敗的要素。

更令他驚懼的一點，他們早先布下的警戒網完全沒有預警，直到對方主動出聲才被發覺。

「到了主人家門前，還在詢問主人是誰？」在他們的注視下，一位馬尾少女緩緩步出，搖曳的裙角帶起夜風。

「不得不說這種愚蠢活該死啊。」她抬起頭，精緻無暇的臉蛋上維持著淡漠的表情。

首領預先的襲擊無法發動，因為一股如同實質的壓力正在擴散著，對方的姿態毫無破綻，強行攻擊只會迎來雷霆的反擊。這種氣勢，首領只在幾人身上見到過，死海議會的五位長老，正教的教皇。

首領說道：「魔女，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我是伊斯坎特瑞，取你性命的人！」

姬兒的表情鬆動了，她的嘴角瀉出一絲譏諷，「還真是會說大話，你們都不知道自己只是試探的棋子，試探我是不是還能動，這就是你們唯一的作用。」

「別虛張聲勢！你身體的虛弱早已被我們探清。」

姬兒反問道：「那你能解釋這樣重大而又危險的任務，卻沒有任何一位議會長老帶隊？」

懷疑的情緒在暗殺者間擴散著，經歷過開始的興奮后，他們逐漸意識到面對的魔女是懸挂在死海議會頭上千年的達摩克斯之劍。

這種情緒讓首領又驚又怒，他怒吼一聲，「別信他的，所有人攻擊！」

他扔出蓄勢已久的短刀，

然而短刀卻插在了牆壁上，徹底落空了。

「你們不是第一批，也絕不是最後一批送死的人。」

就在他們還在偵測對方的位置時，一柄長劍貫穿了其中一個暗殺者的胸膛，又乾脆利落地抽出。

暗殺者張大嘴，死不瞑目。

「背後！反擊！」

黑夜中的戰鬥開始了。

蘿拉在溫暖的床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內心莫名的不安越發強烈，彷彿有什麼事情在發生。她穿上外衣，在大門前猶豫了許久，最後擔心姬兒的心情壓過了一切，忍不住違背囑咐出門。

異樣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她加快腳步，

但是隨即映入眼前的一幕，讓她再也移不開腳步。

十幾具屍體，橫七豎八地倒著。

一瞬間，女孩感到自身的胃液正在滾動，她不是沒看到過死人，凍死的，餓死的，老死的。但這樣充滿殺戮的場景，從未見過。

黑衣的少女在殺戮的狩獵場中行走。

黑暗，既是她的身軀。

劍，是她意志的延伸、

身影交織而過，即為鮮血播撒之地。

暗殺者們絕望了，他們的反擊根本碰不到魔女的邊角，在近乎虐殺的戰鬥中，終於開始了潰逃。『這不是人類，這是怪物啊！』

「不要逃！」首領大聲喊道。

黑衣少女面無表情地一記橫斬，就將逃跑的兩人攔腰斬斷，內臟潑灑而出。

『這是我認識的芙羅莉斯大人嗎？』蘿拉癱坐在地上嘔吐著。

姬兒看到了蘿拉，稍微分散了注意力。

『機會！這就是我最後的機會。』暗殺者的首領發出最後奪命的一擊。左手的匕首在月光的照耀下，散發著五彩的寒光。

「啊！」目睹這一切的蘿拉只能發出短促的驚叫聲。

姬兒無表情地張開嘴，說：「螺旋荊棘。」

一道黑色的尖刺從下至上將首領的身軀貫穿，隨後主體向數十個方向再次延伸，前一刻還生龍活虎的身軀變成殘缺的布條。

紅色的鮮血飛濺在黑曜魔女光潔的臉上，顯得異樣的詭異和妖艷。

姬兒慢慢走到坐在地上的蘿拉面前，沉聲說：「如你所見，我不是天使，而是魔女。在走上這條路的一刻，我就已經無法回頭了。」她頓了下，仁慈的猶豫一閃而逝，繼續說：「我希望你能成為你的繼承者。」

金髮女孩獃獃地看著魔女，一條路似乎正在蜿蜒伸展開。

ps：至此，英倫前傳結束，這是以前就有考慮寫的內容，算是補缺補漏，同時也為下一部分的正文鋪墊是時候相愛相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