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3
小加差點把手機扔出去。
「先姐先姐先姐！」她的聲音有些撕心裂肺，張先先從前排轉頭過來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
「怎麼了？」
先姐這個名兒，是張先先威逼利誘最終統一下來的稱謂。她的願望是做個呼風喚雨的御姐經紀人，首先就得在稱呼上樹立權威。這兩個字一出，她就覺得自己如同九重天上的仙女兒一般，不食人間煙火，不怒自威。
對此，沈凝的表示是：哦，我只是個寶寶，叫我凝凝就好。
小加有些激動地拿着手機，舉到張先先面前：「先姐！你快看看！林川關注凝凝了！這個不是高仿號吧？」
張先先將手機接過去，瞥了一眼對方以千萬計算的粉絲數目，冷靜道：「不是。」
小加發出一聲難以抑制的輕呼。
張先先這才想起來這個小姑娘是林川的死忠顏粉。此刻，她雙手捧着手機，就彷彿捧着她偶像一般，小心翼翼，情難自禁。
沈凝本來斜倚在後座上休息，此時也被小加吸引住了。她微微探到前頭來，看到小加的樣子，她的腦海里響起一句自帶BGM的話：把你捧在手上，虔誠地焚香……
她覺得自己面色應該很古怪。
小加陶醉道：「以後我就能在微博上和他名正言順地互動了！我和偶像之間，只隔着一個微博的距離！」
雖然不忍心戳穿一個小女孩美麗的夢境，張先先還是忍不住出聲：「你明天就能見到他的真人了。還有，你不是和他互動，你是和他的小助理互動。」
小加的笑容有些黯淡凝滯。
對哦！她在娛樂圈混了這麼久了，怎麼忘了這茬？
美色誤人啊誤人！害她腦子都不靈清了！
沈凝見到她沮喪的樣子，倒是被逗樂了：「等到了片場有空的時候，我幫你和他拍照，站着坐着躺着趴着，你想要什麼姿勢，我就給你拍什麼姿勢。」
站着坐着還好……可是躺着趴着是什麼鬼啊！確定不會被河蟹？
沈凝話音剛落，就知道自己在說胡話了。她輕輕拍了拍額頭，覺得自己可能飛機坐久了，熬夜久了，無法好好思考，所以凈說傻話了。
「凝凝！」張先先突然開了口，語氣里有一絲困惑，「我剛才沒想到，林川怎麼會在這個風口浪尖關注你？」
沈凝一下子回過神來。她和林川的事現在鬧的沸沸揚揚，他關注她，不就在無聲地喊狗仔過來：什喂，這裏有個大新聞！
「嘖嘖，」張先先微微側過臉來，感慨道，「也不知道這貨是太會撩妹還是太會炒作。」
腦殘粉小加果斷做出了選擇：「我覺得是撩妹。」
沈凝：……走開。
*
因為飛機晚點，所以沈凝沒有參加進組之前的開機儀式和聚餐，直接就到了片場拍攝。
故人相見，心情總是會忐忑緊張很多。歲月流逝總是帶走最多的東西，青春美貌，單純無知——你會擔心對方是不是變成了另一個人，擔心自己與對方記憶里大相徑庭，又或許，擔心對方過得比你更加容光煥發，風生水起。
嫉妒攀比之心人人有之，只是沈凝演技高，比較會克制而已。
她強迫自己在知道林川是誰之後，沒有上網查他的任何信息。雖然她在心裏已經描繪很多遍他這麼多年的人生——假設，推翻，猜測——卻可以欺騙自己，在自己的世界裏，林川永遠是一張白紙，她對他一無所知。
沈凝才睡了三個小時，便自然醒了過來。
團隊早已準備好，為她上妝換裝。之前趙慕給她定過妝，現在由頂尖化妝師來操辦，又是現代劇，不過分分鐘的事。
沈凝看着鏡子裏自己濃重的黑眼圈，有些想哭。一晚上強行搭建起來的安全堡壘，一夕之間便坍塌了。
林川比她年輕又美美地睡了一個好覺，肯定是面色紅潤有光澤，細膩滑嫩如奶油。
她長長地、長長地嘆了口氣。
張先先本來早上就要乘最早的班機走的。她手底下還有季言那個影帝，最近有雜誌來約拍封面，她要去談合約。
可是！
自從昨晚知道沈凝今天要和林川拍吻戲之後，張先先就把機票改簽了！
她美曰其名沈凝昨晚沒睡好，她今天再照顧她半天，實際上就是想留下來看熱鬧。有好戲看，不看白不看，是張先先小姐一生所秉持的人生信條。
沈凝看着一臉八卦兮兮轉進化妝間的張先先，長長打了一個哈欠，懶得再看她的嘴臉一眼。
友盡了友盡了友盡了。
不，從她接拍《愛情是糖》的那天開始，她們的友誼已經走到了盡頭——現在不過是在苟延殘喘而已。
張先先湊到她身後，微俯了身子，嬉皮笑臉：「我剛剛看到林川了！人家已經化好妝就等你了！」
眼不見心不煩，沈凝索性閉上了眼睛，無動於衷地任由化妝師在她臉上塗塗畫畫。
張先先這人有一點好，臉皮厚，什麼閉門羹給她她都不會被打擊到。她似乎沒看到沈凝的臭臉色，繼續道：「嘖嘖嘖，真是帥翻天了啊！比鏡頭上還瘦還帥，那長長的眼睫毛我隔着一百米都看得到！撲閃撲閃的，比你的假睫毛還長！」
沈凝的假睫毛動了一下，還是沒有說話。
「你還真別說，我也要路人轉粉了！我看他那麼有禮貌喲，笑眯眯的，老阿姨的心也被戳中了喲！」
沈凝終於抓到她的漏洞，一擊即中：「你也知道你是老阿姨了噢？」
平時沈凝拿她的年齡打趣，張先先非被氣個半死不可，可今兒個卻還是一副興緻盈盈的模樣。她點點頭，順着沈凝的話說下去：「怎一個嫩字了得！我真是老了，我春心蕩漾了，我要結婚生寶寶了。」
沈凝：Pardonme？？？你說啥？
她慢慢睜開眼睛，看着鏡中兀自陶醉的張先先——這回，覺得世界變得玄幻了的人，是沈凝。
張先先這種黃金單身聖狗，也被撩得春風駘蕩？
林川真有本事，她沈凝甘拜下風。
張先先盯着沈凝的臉三秒鐘，終於想起來昨天在飛機上她想問卻沒能問得出口的話：「凝凝，你一
直都還沒回答我，你真的暗戀林川啊？」
你真的暗戀林川啊？
張先先的問題拋出來，卻是沈凝，整個兒都怔住了。
她當時為什麼會說這樣的話？你暗戀人家，人家知道么？
不，這是暗戀，當然不知道。
距離她第一次見他，已經過去好多年了。那時候她才是個十八歲的少女，林川更小，只有十五歲。她還記得他在燈光下完美的側臉和長長的睫毛，只是他不苟言笑，害她都不好意思多看他兩眼。就算她現在在影視圈打拚這麼多年，也再沒見過比他還好看的男生。
多養眼吶。
化妝師整個幫她打好腮紅。整個人在燈下粉撲撲的，水靈又俏麗，彷彿還是一個二八芳齡的少女。膠原蛋白滿滿，讓人忍不住捏上一把。
沈凝沒有回答張先先。
喜歡一個人，那便喜歡了唄，有什麼好顧忌的。大清早就亡了，和平年代裏，男歡女愛才是最重要的。小姐姐配帥氣少年，多萌的cp啊。
她覺得自己這樣蘿莉面孔的熟女，應該撩得起，放得下，瀟灑自如如天邊一縷雲彩。
沈凝站起身來，向片場走去，心裏卻抑制不住地「咕咚咕咚」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