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

沈凝從小就知道，人生總有些不可調和的無奈。

比如想做卻做不出的奧數題，想吃卻吃不到的雪糕，還有一些不得不面臨的死別與生離。

長大以後，她想瘦卻瘦不下來，想磨鍊演技卻被經紀人送入雷劇火葬場，醉心表演藝術不想自我炒作，卻在一天之內上了兩次熱搜榜榜首。

第一次是蓄謀已久，第二次卻是陰差陽錯歪打正著飛來橫禍。

當晚，微博大v娛樂圈八姨太的一條爆料又引燃了粉絲圈。

@娛樂圈八姨太：有人向姨太爆料某影后暗戀當紅小鮮肉林川，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求粉絲們辨認一下這個聲音。後面貼了一條音頻地址。

八姨太有幾百萬粉絲，這條微博一發出來評論就炸了。

「某影后？我勸你還是放棄吧，就算你暗戀我老公已久，我老公也已經有我了，不會愛上你的。」

「影后？？？聽聲音我怎麼覺得是sn啊……」

「sn？？？好像有點誒，和《孤客》裏一段配音很像！」

「切！不要潑我們家凝凝髒水！」

「既然說到凝凝，就順便說一下，《孤客》1月18日上映，人生如逆旅，孤客亦是行人，我們不見不散。」

「對沈凝不熟悉，但是暗戀？？？這麼純情的事？？？」

「沈凝暗戀三樹？老女人一個，變態吧。」

「樓上＋1，年紀這麼大了還敢肖想小鮮肉。」

「大清已亡了吧？怎麼煞筆還這麼多？[微笑攤手.JPG]」

張先先將熱評瀏覽一遍，作為一個見過大江大浪的經紀人，她的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有點想笑。她略微思考片刻，塗着色彩絢麗指甲油的雙手飛快在屏幕上打下一句話，然後按下「發送」鍵。

「凝凝我愛你！你簡直是娛樂圈一股比清流還清純的農夫山泉！」

張先先看了幾遍，覺得自己很完美，順便還免費做了一波植入廣告。

花錢買水軍這種事，她向來是不屑於做的——更何況水軍太假，做的太過會招黑。只是這時候出了這麼有爭議性的新聞，她不悄悄推波助瀾轉變一下風向，鬼知道最後會傳成什麼樣子？

張先先打了幾個電話，才滿意地把手機放下，對鏡子裏的自己露出一個貓一樣狡黠的微笑。隨後，轉身下樓，和沈凝共進晚餐。

只聽見廚房裏傳來一聲哀嚎：「凝凝！我的鱔魚面呢？肉絲都沒有，怎麼就只有幾根青菜！」

沈凝扯了扯唇角，有些無語：「窗帘下面都藏着狗仔隊，我還怎麼去逛超市？張先先，都怪你，我早就說過，炒作自己沒有好下場。」

雖然嘴上說着不樂意，身體卻是很誠實的，張先先已經找到兩根筷子吃了起來，有些含糊不清地反擊：「我沒有想到會有人在門外偷聽，而且還跑得那麼快啊！誰知道你今天運氣這麼好，上了一次熱搜都不夠，還上了兩次？」

沈凝已經懶得和她的經紀人計較了。連鱔魚面都沒得吃，她怎麼沒覺得她運氣好到哪裏去？而且開年就和狗仔耗上，背，太背。

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

她會殺死那個同意去演《愛情是糖》的自己的，謝謝。

沈凝面無表情地吃着麵條，這樣想着。

現在她已經沒有退路了。輿論聲勢巨大，如果她退齣劇組，只會讓人覺得她真的和林川有什麼不可言說的情緣。如果她還是女一號，也許人家還會以為這是劇組在炒作。

人心啊，就是這麼複雜得簡單。

*

要進組的那天晚上，沈凝的飛機晚點了。

霧霾太大無法起飛，張先先在機場急得上躥下跳，只差沒生出一對翅膀直接飛到影視城去。等到了影視城，已經是凌晨兩點了。

飛機剛停，張先先就收到了導演的短訊。她看完短訊后，臉上的表情很精彩。

沈凝剛剛拿下眼罩，看到張先先臉上奇怪的表情，就關切地問了一句：「你屎憋不住了？」

「不是。」張先先這回卻沒生氣，「凝凝，導演說明天第一場戲，就是吻戲。」

「wtf？！」沈凝也驚了。雖然這是無腦的青春偶像劇沒錯，可拍攝的順序可以不用這麼無腦啊！上場就吻戲，沈凝覺得自己全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在大喊「拒絕」！

她突然靈光一現，「不對啊，我記得這部劇沒有吻戲啊。」

張先先猛地轉過頭來：「你確定？」

沈凝點點頭，拿出隨身帶着的打印劇本。她有進組之前提早研讀劇本的習慣，整部戲的台詞已經自己過了好幾遍。

張先先也把台詞前前後後看了好多遍，直到飛機上的人都走光了，她才確定一個事實：導演他娘的臨時加了一場吻戲。

雖然林川長得好看是沒錯，可也不代表她家凝凝是別人想親就親的啊！

張先先很憤怒。

倒是沈凝的專業素養讓她很快冷靜下來：「我明早和導演商量一下，要是這部戲加了確實有用，加了也無妨。若是為了炒作，我就……」

張先先滿臉期待地等着她的下文。

沈凝想了想。要是趙慕堅持加吻戲，她反對好像並沒有什麼卵用。

「若是為了炒作，我就只能配合了。」她冷靜地說出自己的結論。

張先先差點沒被她噎住：「凝凝，就算有果照在趙慕手裏，你也要不要就這麼屈服啊！哦不對，你暗戀林川，你可能就是想和林川打kiss，對不對？！！！」

她一臉已經看透一切的恍然。

沈凝嚴肅道：「比起我有果照在趙慕手裏，這個理由確實更容易讓人信服。」

張先先只差沒拿自己的手去掏一掏耳朵，看看她耳神經是不是搭錯了。

她家凝凝啥時候會用這麼一本正經的語氣說出這麼撩人的話啦？

「……你長大了。」她憋了半晌，終於想出一句比較正式的措辭。

沈凝看了一眼空蕩蕩的飛機，和微笑走來的空姐，用手肘推了推張先先，起身收拾東西，讓張先先硬生生吞下了已經到喉嚨口的問句。

影視城所在的H市靠近南部海邊，空氣潮濕，晚風微涼。沈凝只穿着一件T恤配牛仔上衣，便可以遊刃有餘地在機場夜色下擺出各種街拍照。

隨行團隊里的助理小加拿出長丨槍武器，隨行團隊拿出了帶着的燈和反光板，麻利地拍了幾張機場街拍照片。一行人才剛剛出機場坐上汽車，小加已經把照片p好，傳到微博上去了。

這種電閃雷鳴般的速度，雖然沈凝見多了，可是每次都不禁鼓掌叫一聲「好」！

這次小加的配字是：「霧霾太大，飛機晚點，剛到機場[勝利]開拍《愛情是糖》咯~」

誰知她才剛剛發出去一分鐘，就收到了一條微博提示。

「用戶【林川即三樹V】成為您的新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