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房間有點亂還真是一個委婉的說法。

周亮進屋后，覺得這娃子大概是不知道怎麼樣的房間算是乾淨整潔的。這能叫有點亂？

地下室出租的房間並不算小，可以說是一室一廳一衛，堪稱標準的單身公寓了。那所謂的一廳還專門劃分了一塊區域給廚房，是周亮自己出錢給物業通的天然氣，裝的除油煙機。

客廳里桌椅都有，上面基本上都是高三生必備的習題冊和試卷，還有各個學期的課本以及綜合性的輔導書。五顏六色的筆攤開在桌上，周亮還看見一把三角尺子正在桌邊緣上搖搖欲墜，隨時都像是要失衡落下去的樣子。

椅子上放着兩雙黑色襪子，不知道是乾淨的還是髒的。因為開着排氣扇，倒是聞不出什麼異味。

桌子下有垃圾桶，垃圾桶里倒是基本都是廢紙類的垃圾，可垃圾桶邊上全是打包的餐盒。

因為嚴齊歲有一個打工點是在小飯館的，所以他經常會打包點剩菜回來。

周亮很絕望：「嚴齊歲，你知不知道你這樣不倒垃圾，是會有小強的！你這裏有了小強，過兩天我九樓都會有！」

嚴齊歲非常會過日子，先一步去廚房開了燈，從小壁櫥里翻出了一個塑料盒子：「硼酸要麼？加在食物里，小強吃了會脫水而亡的。」

周亮更絕望了，這回是對自己絕望。

早就一人生活的成年人，生活技能竟然鬥不過一個學霸。

但是周亮畢竟不僅僅是一個成年人，他還是一個房東，俗稱包租公：「……今天就把你的垃圾給我扔出去，否則我就漲房租。」

嚴齊歲：「……好的周哥！」

撇開這些個垃圾不提，周亮去廚房研究那傳說中鍋子上的小影子了。

廚房裏沒比客廳好到哪裏去，各種調料都隨意放在枱面上，砧板菜刀之類的更不用說。

相當有強迫症的周亮將整個廚房給臨時收拾了一下，隨後站在原地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盯着灶頭看了好一會兒，大聲跟正在外面試圖稍微整理一下的嚴齊歲說：「灶頭上沒有小影子啊！」

「有的，就在鍋子上！」還知道羞恥的嚴齊歲正將自己的襪子塞進自己邊上的球鞋裏。

「小崽子，你讓我看鍋上的小影子，你首先要有個鍋子啊！」周亮看着空無一物的灶頭跟嚴齊歲繼續大聲喊。

嚴齊歲這才反應過來，敲了下自己腦袋，趕緊跑進廚房開始：「啊啊，鍋子被我放起來了。」

小少年從櫥里抽出了自己的鍋子，放到了灶頭上。

周亮仔細打量起這隻鍋子。

鍋子是很普通的不粘鍋，估計買來的時間還不算久，沒什麼磨損，手把間隙處也沒太多油膩。這麼普通的鍋子上面產生了小影子……會不會是因為燈光的緣故呢？

可哪裏來的小影子？

周亮睜大自己的雙眼看着鍋子上方，半空中什麼都沒有。

原本一直站在門口的邱樊，這時候終於走了進來，徑直走到了廚房門口，順着兩人的目光，看向了那普通鍋子的正上方。

就在這個時候，這鍋子上方的空氣，總算是有一點點的動靜了。

似煙，又不像煙，一小縷，閃現了一下，又消失了。

周亮眼睛不敢眨動一下，盯着好一會兒，結果自己眼前出現了斑點狀的異常物，嚇得他趕緊眨了眨眼：「哎，用眼過度了，你不會跟我一樣用眼過度，所以才看到了小影子吧。」

「我用眼過度一周？」嚴齊歲不服氣反問。

周亮覺得……還挺有可能的。

但他還是開始琢磨起這鍋子上方那一小塊空間。

這個時候，鍋子的正上方終於出現了異物。

從文字的字面意思上來講，用影子來描述面前這個異物是不準確的，如果可能，周亮更偏向於稱呼這為剪影，三維立體一般的剪影。

這剪影倏忽一下出現，卻有點模糊，好像一陣微風就能讓他如煙一般散去。

似乎還是穿着華麗的衣袍的，頭上頂着點東西，整個看起來像是妖怪一樣。

然而現在的妖怪比人還要像人，參見邊上站着的邱樊大妖。

周亮伸出手用手指去觸碰了一下，指尖和剪影之間竟是產生了一點金光，亮到發白，而且是乳白色，一點都不刺眼。

站在一旁當背景許久的邱樊大妖很有眼光，鏗鏘有力，一字定義：「仙。」

什麼仙會淪落到，只剩下一個模糊的剪影，依附在鍋子上呢？

周亮很有邏輯的推斷起來：「鍋子精成仙吧？那以前一定是只很厲害的鍋子。現在是不是返璞歸真，決定重修鞏固自己的根本？」

活了千年的邱樊大妖被這包租公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說得差點就信了：「……沒有仙會願意重修。」

周亮頓時看向邱樊，指向了自己：「我啊。」

邱樊：「……」

周亮：「你不是說我是東王公么？」

身為一名現代人，接受自己這種設定真是快得毫無壓力。

這兩人說得太真實，超出了旁邊小少年嚴齊歲的理解能力範疇，他面色恍惚，覺得自己腦內形成了懵逼的哈密頓正則方程，懵逼到複雜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懵逼什麼：「……你們在說什麼？」

周亮相當不著調，回過頭研究起這剪影，東戳一下西戳一下，導致亮光頻閃：「在說其實我是常年替月亮懲罰壞人的馬猴燒酒。」

「馬猴燒酒？」嚴齊歲看向邱樊大妖求解釋。

邱樊大妖收到了如此懇切的求知目光，用和剛才斷定「仙」的語氣一模一樣鏗鏘有力的說：「我不懂。」

「……」周亮轉過腦袋看向這一高一矮兩人：「……你們都是隱士么？馬猴燒酒就是魔法少女的意思。動漫不看？」

邱樊大妖虛心接受新知識：「魔法少女是什麼？動漫又是什麼？」

「……」嚴齊歲默默和邱樊大妖拉開了一段距離，覺得自己還算是活在現代的人類，至少懂什麼叫做魔法少女。

周亮則是被邱樊問住了，他卡殼了一會兒，面無表情轉回腦袋繼續研究那剪影，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邱樊。

那剪影什麼話都不會說，似乎動也不會怎麼動彈，只是在空中懸浮着。

邱樊大妖大概是想要拯救一下自己在周亮心中的印象，解釋起這懸浮的「仙」：「這鍋子只是一個憑藉物，而在灶頭上才可以現象出這『仙』的本質，說明這『仙』的能力，是與鍋子有關的。」

周亮點頭：「看出來了。」

嚴齊歲在相信科學和相信玄學中搖擺不定：「……能不能說點，比較符合科學的？仙什麼的……比鬼還不可信。」

邱樊覺得嚴齊歲這個態度有點意思，他看向小少年，問他：「如果相信有鬼，為什麼不相信有仙？」

身高的差距以及黑色的寬大衣服都讓邱樊整個人顯得高大無比，氣勢逼人。

嚴齊歲被邱樊的氣勢有點壓到：「我，我……我應該是無神論的！」

「無神論？」邱樊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那我是不是要誇你好棒棒？無神論還跟我說你地下室鬧鬼。」周亮似乎一直都沒收到邱樊的影響，他直接將那剪影戳了個對穿，結果還是除了亮光什麼異常情況都沒有，「既然是『仙』，總歸是不會傷人的。你就讓它在這上面飄着吧。說不定你煮多了就給煮沒了。」

邱樊沒贊同也沒否定周亮的話，只是坦誠接話：「這剪影太弱，傷不了人。」

小少年嚴齊歲小心翼翼問：「……我煮飯會煮沒這『仙』么？」

周亮被嚴齊歲那怪心疼的話給逗笑了：「你這到底是不是無神論者？」

嚴齊歲被兩個成年人欺負，委屈：「可你們兩個說這東西是『仙』啊。」

周亮笑着揉了把嚴齊歲的腦袋：「別想了，我們就是剛看了部小說，隨便說一說。其實保不準就是地下室的光線以及物品擺放問題，和你這個鍋子正好形成了一種奇特的角度。所以你這個鍋子一放上來，這上面就產生了一個剪影。」

嚴齊歲都沒來得及打掉周亮的手，更委屈：「可你剛才戳他，還發白光了。」

邱樊用手指戳了一下嚴齊歲，三人清晰可見他指尖上，產生了一陣和剛才完全一樣的白光。

他戳完后，以一種指導的口吻和嚴齊歲說：「這是我們新發現的一個遊戲，你以後就懂了。」

嚴齊歲將信將疑，看了看邱樊的手指又看向了周亮。

周亮沒想到邱樊還能來這麼一出，配合自己得無比順暢，一看就是個和家裏三隻弱智精不一樣的妖，非常肯定點點頭：「就是這樣，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