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攻

一夜無話，就如同兩頭隱藏在陰暗中舔舐著自己傷口的猛獸，無論雷奧也好亦或者惡魔軍隊也好都在靜靜恢復著體力和精力

白天殘酷的戰鬥讓哪怕最低級的士兵都明白了自身的處境，當曾經高高在上的騎士老爺都變成消耗品被肆意揮霍后，那麼生命的價值在這樣的時候早已經變的低廉和可笑……

帝國曆1180年春，一個和往日根本沒有任何區別的清晨，早起的鳥兒嘰嘰喳喳在遠處疏落點綴在原野上的樹木上歡快的鳴叫，晶瑩剔透的露水從草葉之上滴滴滑落濕潤著土地以及……努力去平復那久久盤旋濃郁不散的血腥味道！

隨著第一聲悠揚的號角聲響起，來自人類潘德公國的十數萬大軍彷彿從夢中蘇醒的猛獸迅速開始了快速，但卻有條不紊的準備

要知道，哪怕在地球的現代戰爭中，真正交戰的時間也往往只能佔據時間的三分之一甚至更少，在這個仍然依靠冷兵器的時代，可以說，每一次戰鬥前的準備是否充分幾乎可以決定勝負天平的傾斜

食物方面的充足讓隨軍民夫可以精神抖擻的投入工作，來自北部領的壯碩漢子們根本不把帝都清晨略有些寒冷的氣溫放在眼裡，簡單用麻繩固定住破舊的麻布背心，或者直接**著精壯的上身就開始搬運各種物資和軍用器械

同樣產自北部領的獨輪車讓準備工作變的更加省力和簡單，一捆捆被牛皮緊緊固定的長槍、鐵劍在率先分發給民夫后其餘部分整齊的堆積在營地中央，粗製的皮甲、鏈甲、鎖甲和板甲配件也被仔細區分後分類放置，以便在戰鬥空隙讓士兵和騎士們用最短的時間來更換身上破損的裝備

而同時，作為消耗品的弩矢和箭矢更是被牛車大量拖出，僅僅單從數量上來看這些鋒利小傢伙價值的金幣就已經稱得上恐怖，或者除了雷奧和暴風城之外，幾乎沒有貴族可以在一場戰爭中毫不吝惜拿出足夠讓一個高貴公爵家族破產的備用軍械了吧……

除了這些，隨著裊裊炊煙的瀰漫生氣，濃郁到讓人無法掙脫混雜著豆子和肉香的味道逐漸傳遍了營地，四處都可以見到負責做飯的後勤士兵揮舞著人高的大木勺，臉上卻帶著濃濃的滿足不停招呼著士兵用餐

在這個年代面對著食物的誘惑，雷奧的手下卻表現出了超乎想象的紀律性，無論什麼兵種，哪怕愛德華和泰達米爾手下的蠻人戰士，也都在小隊軍官的帶領下規規矩矩排著長隊然後安靜的等待領取屬於自己那一份的食物

當然，就如同階級永遠無法消失一樣，騎士們以及中層以上軍官會獲得某些優待，他們不但不用排隊，在食物配給上也更加美味可口

而大量專門負責的僕役也能夠減輕戰鬥開始前他們在體力上無謂的浪費，這些人大可以坐在椅子上用鬆軟的白麵包蘸著蜂蜜，吃著烤制金黃的肉排，偶爾抿上一口昂貴的紅酒看著僕人們為自己洗刷戰馬以及準備武器……

愜意的長出了一口氣，雷奧放下手中的松木杯子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殘留的泡沫，說實話，來到這個時代這麼多年他還是無法適應這裡的紅酒，倒是味道清爽多少有些啤酒感覺的精製麥酒逐漸成為了他的最愛

少量的酒精在能讓人保持清醒的頭腦同時，也是一種可口的飲料以及補充體力的重要組成部分

用右手拿過銀叉下意識緩緩撥動著盤中有些微涼的羊排，雷奧多少有些心思不定的沉默了一會兒，在他一桌，費恩和安東尼早已經用完了屬於自己的早餐，正優雅的用餐布擦拭著嘴角，凱斯正鼓著腮幫子拚命和羊排上最後一塊脆骨做著鬥爭

「嘎吱嘎吱」的咀嚼聲音讓正慢條斯理比貴族還要貴族切割食物的艾爾·安德格雷斯特斯忍不住深深皺眉

打量了一會兒，雷奧卻驚奇的發現他並沒有從周圍屬下任何一人的臉上看到緊張或者忐忑不安的神情，這不是自我調節后將真正情感掩飾住的平和，而是就如同這些人根本沒有把即將到來殘酷的戰爭放在心上似的

撇了撇嘴有些自嘲的笑了，雷奧曾經還以為自己已經融入了這個時代……

或許自己仍然還差得很遠，無論是漠視自己的生命亦或者別人的……

「艾爾，今天的戰鬥我亦如以往依然需要您的幫助，在大兵團作戰方面我相信在座的所有人中沒有人會比您做的更好！」

聽到雷奧的話語，艾爾先是優雅的放下手中的刀叉輕輕抬起手用餐布微微擦了擦根本沒有污物的嘴角，這才額首道

「我很榮幸大人，您的信任讓我感到自豪和感激，是的，我相信自己能夠完成您意願，您知道的惡魔恐懼的來源從來都不是他們的本身，否則他們根本不用刻意去製造殺戮，在潘德我能夠帶領軍隊多次絞殺他們，那麼在這裡也不會有什麼分別！」

頓了頓，艾爾猶豫了一下才繼續開口

「唔……不過我必須提醒您大人，今天和未來的戰鬥中您必須做好傷亡慘重的準備，任何憐憫和猶豫在這樣的戰爭中都是致命的存在，恕我冒犯……您的仁慈和美德並不適用於這片註定將沾染血腥之地，但是我相信，在您的領導下我們最終肯定將獲得勝利，而您也將藉助此戰之威正式……正式加冕為王！」

聽到艾爾·安德格雷斯特斯幾乎大逆不道的話語后，雷奧卻驚訝的發現第一次聽到這些的麾下們根本沒有任何一個人有什麼錯愕，彷彿這件事情早已被大家默認，只是第一次挑明來說而已，就這麼簡單！

想了想，雷奧還是努力剋制住自己複雜的心情暫時繞開了這個話題，他指了指不遠處正大快朵頤，額頭和上半身纏滿繃帶的愛德華以及泰達米爾

「艾爾，我的元帥，昨天的戰鬥中蠻荒之力損失非常大，今天您是否考慮讓他們主要進行防禦而把進攻的任務交給別的軍團呢？」

「不大人，如果您堅持這麼去做我發誓一定會讓那些勇敢的士兵傷心，不要忽視您對於他們的付出和慷慨，而且，您必須明白這支軍隊從來不是為了防禦而生的！」

點了點頭，雷奧沒有再多說什麼，他明白艾爾沒有說完的話想要表達的意思，這場決定命運的戰爭中沒有哪一個人是多餘的存在，或許在這名來自潘德帝國的貴族眼中，只要能夠完成既定目標和獲取勝利，除了雷奧之外沒有人是不能犧牲的存在，甚至包括他自己在內……

「時間差不多了，大人，請允許我們暫時告退，戰鬥開始前我們幾人必須確認所有的騎士沒有任何問題」

按住桌角費恩率先站起身，對著雷奧微微躬身在對方點頭允許后帶著凱斯和安東尼兩人大步離去，安德魯的死亡，凱恩的重傷殘疾都讓他身上的擔子變的更重

揮手讓準備幫忙的近侍離開，雷奧待費恩等人離開后也站起身，雙拳緊握拄在桌面之上，狠狠望著遠處惡魔一方的營地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

「那麼就這樣，讓我們準備進攻，我會讓那群惡魔在這片土地上流干最後一滴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