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商場抽獎

時間總是如捧在手裡的沙子，在不知不覺中流淌而過。秋老虎依然這麼猛，但是人們的日子還是要照樣這麼過。

晚上七點鐘，三個同學的身影出現在w市一座超市裡。像w市這樣生活著近千萬人口的城市，是絕對不會缺少超市的。而這座超市正是附近一帶最大的一座。

「賤人，今天怎麼這麼慷慨，請我們逛商場了？」

「哈，我說我今天運氣好，走路撿到了錢包你們信不信？」

所有人一直表示這不可能，假如賤人賺了錢，那肯定是又坑蒙拐騙了一位顧客。老天爺不會這麼不開眼，讓賤人撿到錢。

「那麼我說是我良心發現，決定花錢做好事，大家相信不相信？」

這就更沒人贊同了。一個立志成為奸商的人會有一天良心發現？這還不如直接說母豬會上樹了。

「好吧，其實是……辦卡優惠！」賤人終於說了實話。「哈哈，我辦理超市的會員卡，意外的抽獎得到了購物券，而且今天就是截止日期！」

三個人都笑了起來，這才是賤人的風格。雖然是個徹頭徹尾的奸商，但是在脫離「商」這個字眼之外，倒是可以信任的，至少不會幹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你看我運氣很好吧。」賤人很高興，一邊在超市裡隨便挑選著一邊說道。

「說起來，董越走早了，遲走兩天，估計就能和我們一起免費逛超市了。」吳兵說道。「算他運氣不好了。」

「說到運氣不好，」賤人眼珠子一轉。「我們幾個人中，恐怕就是落伍運氣最不好了。落伍，你要不要去找個算命先生算一下？」

「我怎麼運氣不好了？」陸五對這個倒是很不服氣的。「

「上學期記得我們集體翹課不？嘿，全班抽查點名，我們五個都沒事，就抽到了你！你說你運氣好不好？還記得那次我賣西瓜嗎？一車，幾十個西瓜，每個人都是好瓜，你就拿到的那個是爛的！還有之前……大二的時候，全班出遊，人人都是來去平安，就你崴了腳……還有之前的那次……更早之前的那次……」

「上學期，我摸彩票，抽到了一千元的獎呢。還有這個，」陸五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手機。「看到沒有，這東西就是我從中國移動那裡抽獎抽中的。」

「你上上個星期還去超市抽獎摸到了一袋醬油呢！」任健不屑一顧的反駁。「你的運氣，好像全部都在抽獎方面。如果我是你，我會把全部的錢拿去買彩票，看看能不能中個五百萬……你覺得怎麼樣？」

「謝謝你的餿主意！」

「對了，落伍，你今天去看房子，有收穫嗎？」吳兵突然問道。

「不用說，肯定不好。」賤人說道。「怎麼可能呢？五百元一個月的房租，獨門獨棟，近六十平方米……這種東西真的存在嗎？你那次一說，連我都起了好奇心，想去看看呢。嘿，如果我到房屋中介那裡提出這種要求，估計會被人當成瘋子，店員哪怕嘴上不說，肚子里也是會一番嘲笑，他們會說『五百元租個獨門獨棟的房子……哈哈……窮瘋了吧！w市還有這種地方嗎？』。」

「其實那不是假的……」陸五終於開口了。

「不是假的？」賤人眼睛都瞪圓了。「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啊。立刻租過來，轉手租出去，起碼能把租金提高到兩千，不，三千。一來一回每個月就白賺兩千五啊！」

「那房子在城郊結合部……西區，靠近城郊那邊一條街道上。」陸五解釋。

「那起碼也能租兩千！獨門獨棟啊！」

「那房子是違章建築……那只是平房，但上面卻硬起了兩層，變成了三層樓。房子的面積倒是說的沒錯，但是結構很差啊。那樣面積的房子，居然硬是隔成了三個房間，而且沒客廳也沒廚房。」

「違章管我們什麼事？那是房主的問題吧！只要沒人來拆，違章建築不照樣住人，照樣出租？那房子只要不是危房就行。房子的結構更不用說了，嘿，五百塊一個月租一棟房子……要是精緻裝修，五臟俱全，那就不是天上掉餡餅了，是天上掉金餅啊！」

「問題是，下面兩層早租出去當倉庫了啊。」陸五不得不仔細說明白。「房子邊上，隔著一條街，有一個服裝批發市場。下面兩層就是租給一個商戶當倉庫用的，裡面堆放著大堆的布料、衣服之類的。我現場看了，萬一發生火災……」

陸五留著半句話沒說出來，但是從他的口氣、音調，任何人都能清楚的推斷出那可不是什麼好事情。想想看，一樓、二樓堆積著無數易燃的布料，一旦火起，估計三樓連逃生的機會都沒有。

「還有呢？」吳兵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還有那房子里的配套也很糟糕。」陸五有些沮喪的說道。「沒有電話也沒有寬頻，電線是從邊上不知道什麼地方拉過來的……我懷疑是盜電的。」

其實這些對郊區農村的房子來說，倒也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但是每個人都知道，農村那種亂拉電線的做法，實際上極大的增加了火災的風險。

「還有嗎？」這一次賤人也覺得有點不妥了。房租便宜是好事情，但是要是冒著巨大風險……值不值就要另外說。看來只租五百——特別是報出這個價格卻沒有第一時間被人搶走——肯定是有理由的。

「還有那地方治安不好。」陸五說道。「我就在三樓，親眼看到了幾個手裡提著刀子的人張揚過街，周邊的人群紛紛避讓。花了好幾秒鐘，我才意識到這不是古惑仔電影的拍攝場地。」

「這個……」現在吳兵和任健開始明白房租這麼低是有道理的了。這簡直是三大隱患啊，違章隱患，火災隱患，治安隱患。

「那位房東，一個姓陳的大嬸親口告訴我，那一帶治安好的很。去年整整一年，她們村沒死過人，老了不算。」陸五再次嘆了口氣。

明明這不是一個壞消息，但是聽在耳朵里卻怎麼聽怎麼不對勁。

「去年……那麼……前年呢？今年呢？今年也過了一半了。」

「我也這麼問了。」陸五說道。「然後那位大嬸告訴我，前年年頭不好，死了仨人。一群人在街頭互砍，還招來了警察。今年上半年打了場群架，十來個進了醫院，但沒死沒殘。不過上個月有賊盜竊不成，用刀子捅死了一個倒霉蛋。我還特馬追問了一句『死的是不是本村的人』……」

「她怎麼說？」

「她說是外地的租客……」

三人對視，半響無言。

「算了，這地方好像確實不合適。」吳兵建議。好吧，雖然身在象牙塔，但大家其實也明白，像w市這類型的大城市，城鄉結合部藏污納垢情況純屬正常。真當天下太平全世界一塵不染啊？「換個地方，你還有幾天，應該能找個更好的。」

「太遲啦……」陸五臉上的沮喪多了幾分。「我已經預付了租一個季度的定金了。」

我屮我艸我屮艸芔茻！

說道這個，兩個朋友就明白完蛋了。對於陸五的經濟情況，他們很清楚。一個季度，三個月，一千五百元，這對於現在的陸五來說，基本上就是無法反悔的事情了。他現在可承受不起一個季度的定金——也就是一千五百元錢——被丟進水坑裡的代價。也虧還有一個李平復送來了一筆錢，否則陸五現在的情況恐怕更糟糕。

「你的運氣真的太糟糕了。」吳兵不得不表示同情。「知道不，w市郊區那邊有個很靈驗的寺廟，有空去那裡燒燒香。」

「迷信罷了。」陸五回答。像很多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的年輕人一樣，他也是無神論者，對於各種迷信都是嗤之以鼻的。「我可不相信。」

「不是迷信，那裡的抽籤真的很靈驗，上次我們班那個誰誰誰的阿姨，去抽了一簽，算的可准了。他還為這事在班級里說的好幾天呢。」

「這個世界上沒神仙也沒魔法。」陸五說道。「如果有的話，那發財不就太方便了嗎？」

「嘿，真的要是有神仙魔法什麼的，他們肯定沒什麼錢。」賤人插上一句。「至少表面上沒什麼錢。」

「為什麼？」

「因為錢變得唾手可得，所以他們就不需要發財。你會去積累一種唾手可得的東西嗎？哪怕這個東西很有用。比方說，我們正常情況下會去收集空氣和水嗎？」

「這麼說倒有道理。」

三個人一邊開始閑聊，一邊購物。其實三個人也明白，這或許是他們最後一次這麼聚在一起了。雖然三個人都會呆在w市，可是w市這麼大，四個區，近千萬人口，再次像今天這樣相聚不知還有沒有機會。

快樂的時間總是短暫的。三個人很快來到了收銀台。賤人用購物券加上一點零錢付賬，收銀員則把小票遞給他們。

「對了，今天商場有活動，消費每滿五十元可抽獎一次。就在總櫃檯那裡抽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