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兩頓午飯

Chapter3兩頓午飯

唐簡川走到前頭廚房，站著想了一會兒，轉身從米桶中舀出兩缸米來，淘好洗凈，淘米水留著澆花。然後把米倒進鍋中，鍋底事先抹一層油，這樣既能讓米更香，也能防止粘鍋。然後往裡加水，水面沒過米面一個指關節左右，蓋上蓋子鏈接電源。

接下來，唐簡川從地上的土豆筐里挑揀出四個個頭差不多的土豆，先削皮，后沖洗。然後把其中兩個切成片放進常溫水中浸泡，為的是把土豆中的澱粉浸泡出來。另外兩個土豆，一個被切成一厘米見方的小丁，另外一個還沒想好怎麼用，就把削好皮的土豆也放進泡著土豆片的水中——防止氧化變黑。

做完這些，唐簡川又從冰箱里拿出一把豆角，擇乾淨兩端的豆角尖和豆角絲，也切成土豆丁大小的塊，用清水沖乾淨，在切一小塊牛肉，也是切成丁。

這時候鍋里的米已經隱隱有沸騰之勢，將土豆丁、豆角丁、牛肉丁一齊倒進去，用勺子攪拌均勻，再到處一湯匙的食用油，蓋上蓋子煮沸就好了。

這種吃法，是唐簡川從瓦煲飯的做飯中思考得來的，把一切可以用來做瓦煲飯的食材，按照這種方法放進電飯煲里，煮出來的飯也一樣美味，而且簡單省時。

過了大約十多分鐘，電飯煲從煮飯鍵跳到保溫鍵，唐簡川掀開蓋子，一陣熱氣蒸騰直上，幸虧他往後躲了一下，不然一定會被水蒸氣燙到。

水蒸氣帶著香氣撲面而來，讓唐簡川空了許久的肚子叫了起來。唐簡川摸摸肚子安撫它，「再等十分鐘。」

又往煮好的米飯里倒入一湯匙的橄欖油，用飯勺攪拌均勻，蓋上鍋蓋燜好。唐簡川這才拿起旁邊的圍裙在腰間系好，先打開油煙機的弱風檔，然後打開天然氣總閥門，擰開爐灶起火倒油，待油熱的功夫，把蒜瓣和薑絲切好放進鍋里翻炒幾下，然後把控幹了水的土豆片倒進鍋里。

騰一下，火苗升起，唐簡川沒有後退，反而端著鍋把將鍋提起來，手腕一用力，鍋里的土豆片被顛了起來，在空中翻了個個兒，又穩穩地落進鍋中。花椒大料水、蚝油、五香粉、唐家秘制醬料、鹽、雞精，所有調料都加入進去后，再大火翻炒幾次，熄火裝盤，一盤土豆片就做好了。

同大部分營養學家一樣，唐簡川認為雞精味精這類調料對人體是沒有好處的，但是不放的話菜總是會缺少一點味道。為了口腹之慾罷了。連孔子都說過「食色，性也」這樣的話，普通升斗小民就不要在乎了。

一盤土豆片炒完，鍋中的土豆豆角牛肉飯也好了，盛一碗飯出來，配著炒土豆片和從冰箱里拿出來的老乾媽，這就是唐簡川的午飯。

一個人的午飯，其實特別簡單，也正是因為簡單，唐簡川才不願意敷衍。唐簡川自己說過：一個人吃飯已經很凄涼了，為什麼不吃點好的，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難過？

將米飯和土豆絲還有老乾媽擺在桌上，唐簡川找了一個角度，拍一張照片，上傳到微博。唐簡川的微博其實特別簡單，就叫「唐簡川的食堂」，說是小店的官方微博也好，說是他的個人微博也不錯。

微博發出去沒多久，下方就出現一條留言，是黃鸝。

一隻會唱歌的小黃鸝：啊，看起來好好吃，簡川哥給我留一碗。

唐簡川笑著回復她：好。然後放下手機，認真吃起飯來。

相比唐簡川一個人的簡單飯菜（簡單？在說笑嗎？），佳瑤這裡恰恰是完全相反的樣子。酒店餐廳的盡頭，一個門牌號為666的包廂中，一張大圓桌，上面七七八八擺了好些個精美菜品，一道比一道珍稀，一盤比一盤昂貴。

圍桌而坐的都是這次美食競賽的主創人員，除了佳瑤，還有出品人、導演、監製、攝像總監、以及諸位藝人，零零散散也坐了滿了十幾個座位。

作為製片人，佳瑤自然第一個開口講話，無外乎就是預祝本次活動圓滿成功之類的官方客套話，然後將酒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對著眾人亮一亮杯底，「我幹了，大家隨意！」豪氣的不得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在叫好，誇著佳瑤爽快大氣。佳瑤客氣地笑著，所有好話照單全收，當然，所有敬來的酒，也全都照喝不誤。兩圈兒喝下來，佳瑤的胃開始作反，一陣陣反酸，她連忙夾了一塊眼前的白糖糕吃了。

此刻的佳瑤突然有些想念那個巷子里的食堂，溫暖的燈光，溫暖的食物，溫暖了胃，溫暖里心。哪裡像此刻的酒桌上，菜是很精緻也很美味，可惜每個人都專註在酒杯上，等到真正吃菜的時候，早就涼了，味道也差了很多。

觥籌交錯間，兩瓶紅酒已經見底，本地的監製張羅著要再開一瓶白酒，被佳瑤制止了，「算了吧，下午還要化妝，晚上就錄像了，喝多了不太好。」

製片人都發話了，導演立刻贊同，「老劉你要是想喝，等咱忙完這一段，喝個痛快！」

佳瑤也點頭，「對，到時候我攢局，大家都來啊！」

在座的除了這位姓劉的本地監製，其餘人都和佳瑤有過合作或者私人交情，大家都紛紛點頭，既給了劉監製面子讓他有了台階下，也算是維護了佳瑤的面子。

酒局至此，總算到了尾聲。

佳瑤跟著大家一起往外走，一邊走著一邊同一個相識的女藝人秦姐說話，走到門口的時候，佳瑤突然停住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幾乎沒有動過的滿桌食物，有點心疼。

佳瑤心疼的不是錢，而是這滿桌的精緻食物竟沒有品嘗到一點，太可惜了。如果這些食材交給那個人，他會做出什麼樣的食物呢？一定是美味又溫暖，讓人吃過還想再吃。

佳瑤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怎麼無緣無故想到那個人了，一定是胃裡沒有東西，太餓的緣故。

「佳瑤，怎麼不走了？」秦姐在幾步之外停下叫她。

秦姐叫秦穎，人豪爽大方，是圈子裡公認的大姐。又因為是佳瑤的老鄉，在她還當演員的時候就對佳瑤諸多照顧。去年秦姐跟相戀了八年的男朋友奉子成婚，今年復出后，第一個工作就是佳瑤的美食真人秀節目。

「哎，這就來，秦姐！」佳瑤快走兩步追上在前面等她的秦姐，挽住她的手臂，「秦姐吃好了嗎？」

秦姐伸出手指頭，點點佳瑤的額頭，「你這個丫頭，這種飯局能有什麼好吃的。沒吃飽吧，姐房間里有泡麵，管夠！」

佳瑤笑嘻嘻地答應著，「謝謝秦姐！」然後低頭看看時間，「我知道一個特別好吃的地方，不過白天不營業，等晚上收了工我們去吃怎麼樣？」

「好啊，你這個嘴刁的丫頭說好吃，就一定好吃。」秦姐痛快地答應下來，然後仔細問佳瑤最近過得怎麼樣，家裡如何之類的家常話。

悠揚地音樂聲傳遍了不大的店面的每個角落，唐簡川在慢條斯理地吃光了所有事物，不過依然記得給黃鸝留了一份土豆豆角牛肉飯，裝在透明樂扣盒裡，放進冰箱，方便她直接放微波爐里熱了吃。

唐簡川把自己用過的碗筷盤子泡進水槽里，洗乾淨瀝干水放到碗架上，擦乾手摘下圍裙穿上外套回到後頭的房子里。

唐簡川換了一件厚一點的外套，帶上手套裝上錢包，推出院子角落的一個人力三輪車，打開院子的後門，把三輪車推出來之後，又將門合上關好。扶著車把長腿一邁，騎著車子朝菜市場的方向走去。

路上遇到中午飯後出來遛彎的大爺大娘，唐簡川都很有禮貌的問問好。然後忽略這些人探究的眼神和議論的話語，徑自離去。

唐簡川在這些人眼裡是個異類，並不是他性格或者穿著異類。

唐簡川以前也是大家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雖然是單親家庭的孩子，自小聽話懂事有禮貌，學習成績也好，後來考上的學校和專業也好，街坊四鄰經常拿他來教育自己家的孩子。

不過那是他大學畢業以前。大學畢業以後，唐簡川依然是大家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卻已經不是榜樣模範，而是反面典型。好好的工作不幹，也不考公務員，回家開了一個半夜吃飯的食堂，白讀了四年的重點大學。

這些話，都曾有意或者無意地跑進唐簡川的耳朵里，唐簡川統統當做沒聽見，只是會把這些人記下來，等他們夜間來吃夜宵的時候，一句「恕不接待」，將人攔在門外。

對於唐簡川的選擇，唐父只是微微嘆息一聲「這是命」，就不再管他，甚至將原本面臨關門的小酒館交給了唐簡川搭理。唐簡川接手后，竟然做得也算有聲有色，不過半年，起死回生了。

菜市場和平時一樣，人聲鼎沸摩肩接踵。唐簡川到幾個經常去的菜攤前購買今天所用的食材。買好青菜和肉之後，他推著車子走到海鮮區，想挑一條好一點的石斑魚，卻被告知，今天的石斑魚已經賣完了。

唐簡川一臉驚訝，「這麼早就賣完了？」D市怎麼說也是一個沿海城市，雖然地處北方，但是海鮮卻是人們經常食用的菜品，幾乎沒出現過斷貨的情況。

魚店老闆告訴唐簡川，「聽說是電視台做節目，挑了好幾家海鮮市場，就我這兒的石斑魚最好，所以全都訂走了！」語氣中滿滿地驕傲和自豪。

「可不是！整個D市，就於老闆您眼光最好！不然我也不會經常來呀！」唐簡川順著他的話說。

沒了石斑魚，最後唐簡川挑了兩條大尾鯉魚，紅燒清蒸都不錯，還可以和土豆一起紅燒。

等到唐簡川回到自家的小院子，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了，打開後門將三輪車推進院子，往返了兩三次把食材搬進前頭廚房，唐簡川坐在門邊的椅子上呼哧呼哧喘氣。

坐了一會兒，唐簡川站起來給自己倒水喝，才喝了一口，電話就響起來了，是他那位在電視工作的高中同學。

唐簡川遲疑著，接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