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章十四

史蒂夫順著卡特的目光所向，就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富江。

她背對著自己。黑色的發披散在身後，貼身的洋裝襯得她更為嬌弱，也許是聽到了開門的聲音，她的身體微側，卻最終並未回過頭來。

史蒂夫在短暫的遲疑后就走進了審訊間，卡特特工貼心的為他合上房門。

他沒有想好要說些什麼……

史蒂夫只是慢慢的走近富江。此時此刻，他沒有辦法很好的形容自己內心的感受。他以為自己並不算喜歡，不，或者說自己並不愛富江。他們認識的時間也許不短，然而相愛的時間卻幾乎沒有多少。

沒有哪一對戀人像他們一樣，在在一起的第一天就被告知即將分離。沒有哪一對戀人像他們一樣，交往後的時間幾乎都用電話，信件來聯繫感情。

在富江死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史蒂夫感到很空虛。就像是一個一直在身邊的人毫無徵兆的離開，但是他還沒有做好接受這一切的準備。痛苦是必然的，但也並不是不能夠忍受。

但直到此刻，史蒂夫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他也許欺騙了自己。

他想念富江。

想念她將自己完全倒映其中的雙眼，想念她微涼的宛如綢緞的黑髮，想念她信賴的從不曾懷疑過自己的目光，想念她柔軟的纖細的雙手。想念富江曾壞笑著惡作劇，曾在他身上點火后的故作無辜，想念少女眼底里的憐愛與珍重……史蒂夫紅了眼眶。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女孩，他渴望呵護的，珍貴的，希望能免去這個殘酷世界里所有傷害的人，卻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遭遇了那麼多的痛苦。

可是他做了些什麼？他什麼也沒有做。

史蒂夫是如此的痛苦，他認為就是因為自己沒有保護好富江，才使少女遭遇了本不該遭遇的不幸。這個男人不論外表變得多麼的高大英俊，不論他變得多麼的優秀與出眾，但是那些本性里的善良，那種想要承擔他人苦難的責任感，讓史蒂夫總是先讓自己自己陷入煎熬。

富江的雙眼劃過史蒂夫起伏的數據，他們由重逢后的92點增加又減少，這預示著史蒂夫的心緒不寧，情緒起伏。當好感度最終定格在94點時，富江遲疑的緩緩轉過身，她內心裡有著些許不安。不安著不知道怎麼做在能夠讓史蒂夫更喜歡自己一些。

富江回過頭來，看到的就是眼尾微微泛紅的男人。他是這麼的陌生。高大、強壯、英俊……但是這個神情，卻是印象里的，那個會自卑，會膽怯，會因為重重顧慮而止步不前的男人。

她忍不住柔軟了神色，黑眸里閃著脈脈的溫情。

富江歪頭：「不坐下嗎？」

史蒂夫坐了下來。他有那麼多的話想要說，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還是富江先開口打破了沉默：「你……」她忍住不感慨對方的變化，而是詢問：「我們還算戀人關係嗎？」

「當，當然了！」史蒂夫無措，他的聲音因緊張而變大。顯然富江的問題不在自己的考慮之內。

富江笑了起來：「那你能牽著我的手嗎？」

她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掌心向上，五指蔥白，等待著對方握緊。史蒂夫毫無遲疑。他寬厚的手掌將富江完全包裹在掌心，蜜色的皮膚與富江能夠看得到血管流動的青白膚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史蒂夫的臉微微泛起紅，成熟的臉上帶著少年人一般的緊張與青澀。

然後史蒂夫聽到富江輕輕的嘆息聲，他的戀人突然就放鬆了僵直的背脊，以一種極為溫順的姿態彎起身。她將自己的臉依靠在他們相握的手上，冰涼光滑的皮膚貼上史蒂夫溫暖的手背。

他聽到少女的呢喃：「史蒂夫的手還是一樣的溫暖呢。」

富江的手一點點的用力，將史蒂夫的手全力握緊。

她說：「我真是……太高興了。」

那眼睛專註的注視著史蒂夫，然後在漫長的對視中輕顫的合上雙眼。少女聲音輕弱：「啊，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這個表情孤獨又委屈，唇角忍耐的下撇著，看起來就像是要哭。

史蒂夫的指尖忍不住顫抖起來。他感覺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在心間，讓他呼吸都困難了起來……史蒂夫抱住了富江。

這個懷抱如此緊密，就像是想要將隔閡在彼此間的那些可怕的回憶全部抹去。他內心煎熬著心痛與感激，心痛著富江的遭遇，也感激著……她堅持了下來，她回來了。

她回來了。

這個在富江面前總是不善言辭的高大男人，聲音沙啞的起唇。他的語氣宛如誓詞，他在說：「我會保護好你的……我再也不會讓你感到害怕與孤獨。」

史蒂夫想到那些曾與他並肩作戰的戰友，想到犧牲的巴恩斯，想到那些被戰火牽連的平民，想到他的女孩兒。從沒有一刻，史蒂夫像現在這樣痛恨戰爭！如果不是因為九頭蛇，不是因為紅骷髏，不是因為那該死的，想要霸權全世界的納粹的野心，根本就不會有任何人死亡與犧牲——

憤怒讓史蒂夫的眸光變得鋒利，他壓抑著的那些由於摯友死亡而帶來的痛苦終於布滿了他的眼神。史蒂夫吻了吻富江的發頂：

是的，他要保護好富江——

他的女孩彷彿若有所感般抬頭。她長久的注視著史蒂夫，終於微微嘆氣：「因為這裡只有我們兩個，所以你可以不堅強。」

面對史蒂夫的沉默，富江也只是輕輕的用手撫摸著史蒂夫的臉：「我知道巴恩斯犧牲了。」

史蒂夫的動作僵硬下來。

然而富江卻能夠感受的到，他那份佯裝無恙的表象下已經潰敗的內心。她感受的到史蒂夫的痛苦。這讓富江也忍不住心痛起來。

「我知道……你一定覺得這一切都是你的責任。」

「如果不是因為是你的朋友，巴恩斯不會參與這次行動。」

「如果你更強大一點，就能夠保護好他不受傷害。」

「如果你動作再快一點，你就能拉住巴恩斯的手。」

史蒂夫沉默的注視著戀人，她聲音輕柔的，將他困在內心裡的愧疚一字一句的吐露出來，這讓史蒂夫更覺得難以面對……他確實是這麼想的。

她在說：「你真的覺得巴恩斯會後悔嗎？」

「你是在小看巴恩斯作為戰士的尊嚴，還是在小看你們的友誼？」

富江停了下來。她靜默的注視著史蒂夫，深深的，努力的，將她的擔憂與關懷傳遞到史蒂夫的眼裡。

她看透了史蒂夫的佯裝無事。

史蒂夫的鼻子突然就酸了。他用力將富江緊緊環抱在懷裡，手指插入富江的頭髮，按著富江不讓她看到自己的神情。就像是突然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回到了他貧困狹窄的小房間里，他也曾這樣擁抱著富江哭泣。

只是這一次不再是因為這個世界上有人愛自己。而是因為……史蒂夫在尋找到戀人的時候，也永遠失去了自己的朋友。

史蒂夫緊緊的擁抱著著富江，那手臂顫抖著，完全隱藏不住痛苦的情緒。然而即使他用盡全力的忍耐，依然能聽到喉嚨里偶然嗆出的那一點嗚咽。

這是極為艱難的一天。即使重遇了富江，也依然讓史蒂夫在微笑的神情下感受到血液里流淌過的痛苦。但還好，他沒有失去所有……他還有富江。

審訊室外，卡特特工透過雙面鏡目睹了這一幕，那些被她曾壓在心裡的，關於史蒂夫的微妙情緒在此刻似乎終於能被放下。這位優雅又迷人的女士微微垂下雙目，露出一個略顯釋懷的笑容。然後轉身離開。

史蒂夫自有他的精彩，而她也總會有自己的。

至於富江，她的眼睛在掃過再次攀升了4點的好感，就安心的在史蒂夫懷中閉上了雙眼。

在接下來一周的時間裡，史蒂夫除去陪伴富江以外，就是不斷參與一個又一個軍事會議，他們通過阿尼姆博士徹底了解施密特妄圖毀滅世界的陰謀后，更是堅定要徹底粉碎他計劃的決心。

而這毫無疑問需要一個周全的計劃！

遺憾的是這些都是富江所無法參與的。她能做的只是盡量久的留在房間內里，以便史蒂夫能夠在滿身疲憊的回來后，第一眼就能夠看到自己。

她希望能夠幫助到史蒂夫，哪怕只有一點點。

而這一天傍晚，他們決定了作戰計劃。

史蒂夫在回來后就顯得有些沉默。他長時間的逗留富江的身邊，手指一次次的繞過富江的黑髮，目光繾綣，神色溫柔，就像是總也看不夠她。

他在富江的疑惑里開口：「我要離開幾天，我保證，我會很快回來。」

富江有些猶疑的皺起眉頭，她的心中有種奇異的不安，然而……要阻止嗎？

怎麼阻止？立場呢？緣由呢？少女遲疑著，就錯過了開口的最佳時機。最終，她只是沉默的注視著史蒂夫。系統提醒著她，關於史蒂夫的攻略她還並沒有完成。

它字體閃爍的警示著：[史蒂夫·羅傑斯：好感度98。]

富江：「能不去嗎？」

史蒂夫搖頭。

富江：「那能帶我去嗎？」

史蒂夫摸了摸她的頭頂。

少女低頭不語，她把玩著史蒂夫的手指。許久，她的聲音微弱，帶著不安和祈求：「那你……不可以讓我等太久啊。」

「我會一直一直等你的，一直等到你回來為止……」

「所以絕對不可以讓我等太久……」

「我會很生氣的，會非常非常生氣的……！」

史蒂夫的回答，是他輕輕的擁抱。那懷抱暖極了，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清爽的皂角香氣。富江突然就有點難過，她無法形容這種感覺，就像是已經預見了某些離別。

她最終沒有在說什麼挽留的話。只是在入睡前，忍不住更為用力的環抱住史蒂夫的身體。就像是感受到她的不安一樣，史蒂夫嘆息的親了親她的額頭：「相信我，我會很快很快回來。」

史蒂夫想到幾天後的聖誕節：「到時候我們要儘快去挑一顆聖誕樹，然後親手去裝飾它，我們會一起在槲寄生下親吻，你綁在壁爐上的聖誕襪子里會找到我給你的禮物，到時我們一起坐在聖誕樹下拆開它。」

「對了，如果你喜歡，我們還可以買一隻火雞，雖然它的味道並不如賣相好，但是我相信我們第一個聖誕一定會過得非常有趣。」

「等到戰爭結束了，我們可以定居在紐約。如果你不喜歡這裡，我們可以去法國。據很多人說那個國家很美。」

史蒂夫微笑起來，那深邃的藍眼睛澄凈溫柔，宛如陽光下剔透的湖泊。

在這一刻，他幻想了許多許多的美好未來，而那個未來沒有戰爭，沒有死亡，他會把他的戀人照顧的很好，為她遮風擋雨，為她披荊斬棘。

他們也許會定居在一個有海的地方。畢竟富江喜歡海，她總是說史蒂夫的眼睛會讓她聯想到海洋。然後他會想辦法讓富江回歸校園。如果有可能，他希望自己也有機會去學習些什麼。

他會一直陪伴著富江。等到她成年了……等到她成年了。史蒂夫想到此，就忍不住再次悄然露出一抹微笑，那笑容甜蜜的彷彿蜜糖，彎起的眼角里簡直斂不住柔情，似乎已經看到他的女孩穿著白紗一步步走向自己。

他滿腔的愛意涌動著，史蒂夫低下頭。

懷中的女孩已經睡著，嘴唇微張，睫毛輕顫，一無所知的模樣就像是從不曾被這個世界傷害過。

就像是，象徵著一種全然不同的、純粹美好的生活。

[我愛你。]

他這麼想著，輕輕的吻了吻戀人的額頭。

[史蒂夫·羅傑斯：好感度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