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工筆畫

9.工筆畫

「這是……」楊清笳從已被高溫炙烤變形的竹席墊子下面發現了一張燒剩半面的工筆畫,應該是因為一半兒壓在了防火隔熱的竹席下面這才留了下來。

這是一張人物畫,畫中女子雖只剩半面可見,然而她卻一眼就認出來了:「是柳氏。」

段惟湊近仔細辨了辨,點點頭:「的確是她。」

「奇怪,真是奇怪……」楊清笳端詳著這幅畫喃喃道。

「這裡本就是柳氏的府宅,找到她的畫像有何奇怪之處?」

楊清笳道:「你看這幅畫,筆法精湛,線條栩栩如生,這裡還有這裡,」她用手指了指畫中的兩個地方:「都有反覆修改的痕迹,顯然繪畫人十分用心。」

段惟:「那又如何?」

「如果這幅畫是柳氏或王山找畫坊的畫師所畫,那麼按規矩,畫師一定要將底稿附在卷上裝裱好方可交給主顧,但你看這幅畫,雖然使用上等的熟宣,卻根本沒有裝裱。」

「也許是友人饋贈,未及裝裱。」

楊清笳還是搖搖頭:「那也不對,如果是友人饋贈,畫作下面最起碼應有此畫的名字,寓意,受贈人姓甚名誰之類的落款,這畫雖然燒得只剩半面,但明顯可以看得出來沒有落款,而且你看這裡,」她用手指了指畫中人的肩頸以下燒剩的一角:「這裡畫的應該是帶子,可以推斷出畫中的柳氏只穿了抹胸,有哪個人在贈給有婦之夫畫作的時候會送一幅這樣的畫,這太不合禮數了。」

「這幅畫的作者,和柳氏的關係密切。」段惟道。

「段……克允,你現在已經看到了,此案疑點越來越多,如同雜亂無章的線球一般,如果不找到源頭,抽絲剝繭,那我們就只能永遠在猜測之中打轉。」

「你的意思是……?」

楊清笳開口,舊事重提:「一切的源頭在死者王山身上,如果不將隱藏在他身上的線索找出來,事情恐無法順利解決。」

天色漸暗,燒毀的宅屋殘垣斷壁,她脫下的披風還扔在主屋,一陣涼風吹至,楊清笳不由打了個冷顫。

段惟見狀脫下外罩的長衫。

「披風就在隔壁,我拿來便是。」楊清笳推辭道。

段惟將長衫披在她身上:「你那件披風方才掉在地上髒得厲害。」

「那……多謝了。」楊清笳用手緊了緊領口,一股沉香的清苦氣味彌散開來。

「明天縣衙。」他道。

「什麼?」

「解剖王山。」

楊清笳聞言一喜:「多謝了。」

「不必言謝,」段惟道:「職責所在。」

「我知你對此事亦是為難,畢竟王山是蔣千戶的義弟,如此行事,也是擔了風險的。」

段惟並不以為然:「時移事易,當初我以為此案不過是普通的走水案,故而覺得沒必要去惹多餘的麻煩,不過既然現在事情起了變化,那你便放手去做。」

一句『放手去做』讓她心中暖意頓生,楊清笳道:「我定儘力而為。」

段惟微微點了點頭。

將近酉時,二人各自回家。

霽華見她披了個男式長衫回來,奇道:「這是誰的衣服?」

楊清笳將衣服脫下,交給霽華:「是段百戶的,你找時間洗一下吧,我再還給他。」

「哦。」霽華心裡有點犯嘀咕,自家小姐本來有婚約在身,據說對象還是個頗有才學的世家公子,眼看楊家家道中落,鄭家悔婚,一晃小姐已經二十了,生生被耽誤了姻緣。老爺臨走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楊清笳的婚事。現在中途出來一個錦衣衛百戶,霽華自己也見過,雖然不是博學多才文質彬彬那一卦的,那是也是有型有款的酷哥一個,就是錦衣衛這身份有些特殊。

「想什麼呢,表情這麼奇怪?」楊清笳看著一旁時而皺眉時而點頭的霽華,問。

「小姐,」她試探的問道:「你覺得那個錦衣衛人怎麼樣?」

「你說的是段惟吧,雖然認識時間不長,但他面冷心熱,倒是個值得深交的人。」

「這麼說……小姐還是很中意的了?」

「中意?」楊清笳這才明白過來,好笑道:「你想到哪裡去了,我和他不過是因此案目標一致,於公務上互相合作,什麼中意不中意的,你可不要想太多!」

「但是我看那個錦衣衛大人似乎對小姐你還是很不錯的,你看還給你披衣服。」

楊清笳無奈道:「那隻不過是紳士風度,就是男子出於禮貌而表現出的對女子的照顧而已,你什麼時候這麼八卦了?還是說……」她調侃道:「我們霽華有了心上人了。」

霽華被反咬一口,羞忿道:「我是要跟著小姐一輩子的,小姐可不要隨便編排我……」

楊清笳比她高一些,伸手摸了摸霽華的額發,語重心長道:「霽華,人生苦短,若你有一天遇到了自己真正喜歡的人,你一定要和我說,我會盡全力成全你。」

「小姐……」霽華記不得自己父母是什麼樣子,是生是死,她是在楊家長大的,一直陪著的人就是楊清笳,以前的楊清笳性子懦弱,多半是她照顧小姐;現在的楊清笳平和聰慧,偶爾不經意流露出的神態,卻似一個久經閱歷的中年人。她眼睛酸澀,心中卻道,原來有親人的關心就是這樣的感覺。

「明天我還有一件棘手的事要處理,今天可能會晚睡一會兒,你先回無休息吧。」

霽華知道她一定還是為了這個案子,也不再多言,點點頭轉身進了屋。

是夜,一燈如豆。

楊清笳拿著一本手繪的簡易人體解剖圖仔仔細細看著,她從來沒系統學過解剖,也沒有親自動手實踐過,雖然明日有仵作從旁協助,但這對於她來說,是個完全沒接觸過的新領域,是一項不小的挑戰。

她從未畏懼過挑戰,但此事不光關涉自己,如果明天的解剖搞砸了,連段惟都得跟著自己一起背鍋。

楊清笳抬頭看了看窗外半掛的殘月,秦時明月漢時關,五百年前後,唯一還在的,能稱之為永恆的,就是日月星辰。

即便是割裂的人生,惶恐煩憂亦會如影隨形。

人太渺小,萬物皆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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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大明女狀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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