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6 章
鄭以晨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里,她逃避著佟越的追究的目光,終究讓對面的人眼裡光芒盡失。
「我以為這麼久我怎麼想的你都清楚。」
「佟越……」鄭以晨輕輕叫他的名字,目光遊離:「我們早就說好了。」
「說好我要幫你得到想要的,我做到了。」佟越目光冷清,彷彿一個被最信任的人拋棄的小孩子。
「是,我們也說好了。你幫我做到這些事以後,我就不會再怪你,不會再纏著你。你答應我的你做到了,我答應你的,我也該做到。」
可鄭以晨從來就沒有怪過他,讓他以此補償,不過是希望他能夠幫幫自己而已。她如此感激他,便只能用離開來報答他。
她得早點離開他的身邊,好過難以控制自己,又被他放棄。
鄭以晨有過太多次失控的經歷,結局都慘不忍睹。好不容易在他強大的溫柔下抗了過來,又怎能讓自己輕易淪陷?
「我從未說你纏著我。」佟越講話間額頭青筋微現,似是在控制自己幾欲噴薄的情感:「鄭以晨,我到底做了多少十惡不赦的事情,讓你寧願一個人也不想跟我繼續下去?」
「這不叫繼續,我不想再拖著你了……」
「我說過,我願意被你拖著!」佟越打斷她,在爆發邊緣。
他知道自己做了太多讓鄭以晨無法原諒的事情,讓她一次次放開心扉又傷及筋脈。
「佟越,你做得夠多夠好了。正是因為如此,我才希望你可以從此不被我給耽誤。我纏著你太久了,但你太好了,不該被我耽誤,我能做的就只有放你自由。」
佟越終於忍無可忍,彷彿這麼久以來他做的那些事全然沒有被她放在心裡,他伸手握住她的肩膀,逼著她望著自己的眼:「既然我做得夠好了,為什麼不能給我個機會?而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要結束?你能不能摸著自己的心說?」
鄭以晨被他的眼神給震懾,一時間酸楚上涌,眼裡亮晶晶地泛著淚光,卻被死命地壓抑著。
「因為假如我不常常提醒自己,我會忍不住的。」鄭以晨退後一步,從他的桎梏里掙脫。
「無論是幾年前,還是我們又相遇以後,我都沒有告訴過你我對你的感情。但是我必須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前後數一數得有十年了,我已經被自己對你的感情給折磨得不知道什麼是愛了。」鄭以晨把手放在自己胸口:「就是因為我有心,我才不能再用那拙劣的理由一直捆住你。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我……沒辦法。」
佟越幾乎要因為她的話一口氣提不上來背過去,他突然有種自己今天就要被面前這個女人給氣暈過去。
「什麼才是你所謂的愛?我做的一切算不上是愛?我對你的好算不上愛?那我在你眼裡到底算什麼?」
鄭以晨猛地睜大了眼,她對佟越說的話第一反應竟然是驚恐。一個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愛上她的男人,竟然對她講出了這番話。
「你……」
「我把我以為的愛都拿了出來,結果你全盤否定。」佟越笑得慘烈,嘴角有些顫抖:「你對我的感情就是未來的打算里沒有我,還要給我什麼所謂的『自由』,我無話可說。」
佟越長長吐出胸口那口氣,他甚至覺得自己噴出的氣息裡帶著火:「你不願去跳舞那就好好休息,我去上班了。回頭我來跟爸媽說婚禮不辦的事情,等我找些關於你手術的資料,我們再去跟林醫生談。」
鄭以晨臉色有微微的難過,佟越便接著說道:「你急著做手術,不就是為了不辦婚禮么?如你所願。」
不再去看她的表情,佟越轉身走了。
他做了再多,也抵不過鄭以晨對他的固有觀念。她覺得他不會愛上她,覺得他只會傷害她,以為他只是在補償。
佟越頹廢地坐上車,靠在椅背上閉目不語,平息著自己的情緒。
過了幾分鐘,佟越微微睜了眼,眼裡是不堪重負的疲憊。
此刻,那種付出了一切對方卻並未看在眼裡的感情,佟越從心底里明白了。不知多年前一直陪在他身邊默默付出的鄭以晨,是否也有過這樣憤怒卻哀傷的絕望。
佟越上班以前給李君打了電話,說了婚禮延遲的情況。他們佟家人都是非常開明的,對此也只是頗有不滿,倒是沒有太過不悅。
李君關心了鄭以晨的情況,在得知她需要手術時,大吃了一驚。
「後背有燒傷?難怪之前她選的婚紗都很保守……」李君說到一半,忽然提高了音量:「該不會是你出國以前你們學校那場火災里出的事兒吧?」
佟越輕「恩」一聲,簡要地說道:「之前我就在附近,進去救了一個女生,但是不知道以晨也在裡面。到後來遇見了她,才知道是我錯過了救她出來的機會。」
「佟越。」李君突然放低了音量,氣壓有些低:「你該不會是因為這個感覺愧疚,才跟以晨在一起吧?」
佟越的沉默讓那邊的李君有些惱:「……你這個蠢貨,感情哪能這樣。那你千萬別告訴她,女孩子受不了這個的,否則你做什麼她都覺得你是在補償她了!」
佟越不得不感嘆,果然還是女人了解女人:「就因為這個,早上還吵架了。」
「你這個孩子……真是!那她做完手術出院你把她接到家裡來住,家裡人多,做事的人也多,我還能跟著勸勸她。」
佟越沉思片刻,應了下來。
如今的鄭以晨過於鑽牛角尖了,陷入負面情緒無法自拔。既然李君說願意幫他,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謝謝媽。」
「臭小子……」
路漫漫其修遠兮,佟越需要走的路還很長,需要做的事還太多。鄭以晨的應激力如今因為多次的觸發而變得反應巨大,一層層的殼堅硬無比。
要怪,就只能怪他錯過了最美好的她。
……
直到接到蘇婷的電話時,鄭以晨才意識到自己獃獃坐在那兒已有半小時。她接起電話,發現自己連發出聲音都覺得疲憊。
「童童,你準備一下,我待會兒來接你。我有幾個朋友來了,他們對你很感興趣。」
「媽,寧時凱說的話都是真的,我沒辦法跳舞,也沒辦法把您沒完成的夢想接著完成。對不起,一直瞞著您,讓您失望了。」
「有傷疤沒關係的,你只是接著做自己感興趣的事情而已,不是一定要到大舞台上跳舞的。」
「我的傷疤面積和程度比您想象的要嚴重多了,我正在考慮做手術,等我做完,到時再考慮吧……」
那邊的蘇婷有了短暫的沉默,最後終於輕輕嘆了氣,心疼地說道:「辛苦你了,童童。」
掛掉電話以後,鄭以晨找了許多關於手術的資料,終於還是決定要去做了。等佟越晚上回來,她主動找他商量了一下。
兩人之間氣氛還是有些尷尬,在正常的對話以後,陷入了怪圈裡。兩人躺在同一張床上,都以十分拘束的姿勢躺著,死一般的寂靜,讓夜更加黑了。
最終還是佟越開口打破了壓抑:「我跟媽說了,她讓你出院以後到家裡去住。家裡人多,也好照顧你。」
「不用了……我到寧家去住。家裡沒有寧時凱,我很安全,王姨會照顧好我的。就……不麻煩你和媽、你媽媽了……」
她鐵了心要分開的語氣讓佟越心裡翻攪著難受,說話間語氣也不自覺有些僵硬:「你先把該做的手術做完,別的到時再說。」
「……好。」
「恩,睡吧。」
鄭以晨躺在床上長久無法入睡,她在黑夜裡睜大了自己的雙眼,卻什麼也看不見。她一整天都在回憶著跟佟越這一路走來的感情,越走越偏,越來越不純粹,甚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現在對他是什麼樣的情感。
他們之間似乎永遠都存在著時差,她愛他的時候,他視若無睹。等到他說了他把自己所體會的愛都給了她的時候,她又發現自己已經無法正確看待這份感情了。這種最終會兩敗俱傷的感情,不如早一些結束。
「佟越,睡了嗎?」
「你說。」佟越似是在等著她說話一般。
「我一直是打算等所有的事情都成功了再結束的,可到了今天已經把話都講了出來。再以這樣的方式相處下去,那我就真的太自私了。如果你覺得我利用你了,那你隨時都可以拒絕我。這本就是你給我的幫助,不是你的義務。」
「好。」佟越毫不猶豫的話讓鄭以晨的心亂了兩拍節奏,卻聽他接著說道:「那以後不要總提分開的事情了,在一起一天就是在一起的樣子。我不想再繼續幫你的時候自然會告訴你。」
「恩,那就……謝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