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入V三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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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起石頭砸自己腳,杜德尤語塞,喊老婆拿兩萬現金,命尖嘴猴腮保鏢送去賀喜家。

「現在能不能看?」

賀喜點頭,先從大門看起。

堪輿學中有句話,宅命相配,宅面相合。

通俗點講,就是住宅要和主人命數相應,更要和主人的長相搭配。

杜德尤新宅環山抱水,是塊好地不錯,可惜杜德尤面相卻帶死氣,典型無福消受。

所以花園的植被垂頭喪腦,毫無生機。賀喜選擇視而不見。

從大門至後院,賀喜一路評價,好,好,好。

杜德尤得意至極,眉飛色舞,「幾年前初來港地,那時我不過是普通警員,有人贈我九尾錦鯉,囑我好生養,將來會助我平步青雲,自從養下這九尾錦鯉,我一路升至警司,明年更有望升當總警司。」

賀喜順杜德尤所指方向看去,不大後院設有假山人工池,九尾錦鯉在里遊盪。

一眼望去,池水發黑,死氣沉沉,命數將盡。

「大師,我養的如何?」杜德尤看它們好似看寶貝。

「...好。」

杜德尤愈發高興,兩撇鬍子笑得作抖。

又進主宅。

到底收了人家兩萬塊,賀喜象徵性為他提點幾句,「樓梯口的花瓶,最好挪開靠牆放置,容易碎不講,也不是值錢物件。」

「亂講!」杜德尤立時反駁,「青花瓷,青花瓷懂不懂?旁人送來祝賀我喬遷,聽講幾萬塊。」

「哦。」賀喜長長應聲,「你講是,那就是。」

繼續上二樓。杜德尤回頭再看樓梯口青花瓷,心裡開始打鼓。

「牆鏡拆了,卧室與露台之間豎屏風遮擋,床頭大幅...什麼畫?亂七八糟,換小幅。」

杜德尤跺腳,「那是畢卡索真跡!」

「哦,你講是,就是。」

天未熱,杜德尤額上竟生汗。

裡外上下看全,杜德尤服了,送賀喜上車時,猶記得詢問,「大師,真不是畢卡索真跡?」

青花瓷贗品他不管,畢卡索這幅畫可是他花大價錢買來,若是假,豈不讓人嘔血。

賀喜點頭,「我看是假,不放心,杜警司再找高人來看。」

賀喜離開后,杜德尤坐立不安,急於再請大師驗證。

本埠名氣在外大師明碼標價,其中尤以詹大師名聲最響亮,尋常相風水,五萬開金口,若是驅邪鎮煞,論事喊價。

杜德尤咬牙,又花五萬塊請詹大師。

「金魚街小囡,講我畢卡索畫是贗品,買前我找專人鑒定過,講是真品不假!」

杜德尤情緒激動,白話、英文,又摻雜印地語,難為詹大師還聽得懂。

詹大師一抹鬍鬚,先問,「金魚街小囡?」

「叫賀喜,為警署化過煞,聽講還是何家座上客。」

「她契爺是賀天罡?」

杜德尤哪裡知什麼賀天罡,只關心畢卡索是真跡還是贗品。

視線落在畫上,詹大師暗自心驚,十幾歲小囡竟能看出真偽?那修為必然在他之上...

賀天罡這個老東西,走什麼運,竟得此徒弟。

詹大師一時面露遺憾之色,搖頭,「確實贗品。」

並非他能眼觀真偽,而是他在客家見過真跡。

杜德尤心口絞痛,母語亂飆。

詹大師看他一眼,善意提醒,「杜警司,注意些身體,最好去醫院看看。」

杜德尤沉浸在憤怒中,再聽不進任何話。

詹大師浸漬名利場數年,論老辣不多承認,見勢頭不對,匆匆告辭離開,以免幾日後廉政公署請他去喝咖啡。

德貞女中開學有幾日,賀喜照常上下學。

晚上母女二人對坐而食,新聞台女主播道,「據悉港島警司杜德尤於今日下午三時許暴斃而亡,具體原因目前尚在調查中。」

畫面跳至現場,女主播又播報杜德尤生平和任職履歷。

未過幾日,港島又有新警司上任。

賀喜在新聞台見到新警司面孔,此人司空中正,額頭飽滿光潔,眸光堅定,正氣凜然。

新官上任三把火,底下警員想來有事可做。

賀喜借電話打給阿秀,讓她去報警。

開春之後,梁美鳳日日忙碌於魚鋪和洋樓之間,總算見成果。

洋樓裝修收尾,梁美鳳歡欣雀躍準備搬房。

手工課上,賀喜和馬琳娜坐一塊,合力縫製洋娃娃。

「聽講你要搬家?」從父親那裡得知賀喜本事,馬琳娜再不敢小瞧她。

「離金魚街不遠,富康花園。」賀喜為洋娃娃帶上金髮,轉頭邀請,「可以來我家玩。」

馬琳娜抿嘴,竟有些許不好意思,「阿喜,我脾氣差講話直...不過,我是真的看見有豪車來接你,頭次賓士,第二次賓利,我還聽老豆講,你跟客家人認識!」

禍從口出,馬琳娜心眼不壞,就是嘴不守門。

賀喜無奈,「我和契爺一樣,為人相面相風水,結識的人自然三教九流。」

馬琳娜恍然,又跟賀喜分享小秘密。

「阿喜,那你會不會捉鬼?聽講港大無臉女鬼竄到我們學校,把密斯高嚇暈,只是怕嚇壞我們,一直未公布,這幾日校董事會在討論請大師捉鬼。」

馬琳娜又捂嘴竊笑,「我們校訓,科學是利刃。也不見斯密高手握利刃劈開女鬼,或者十指交握,高喊聖母瑪利亞,救我吧,為我驅趕女鬼吧!」

賀喜噗嗤笑出聲。

密斯高經過她們,臉色鐵青,罰她二人縫製五十個洋娃娃送去福利院。

賀喜心裡高聲喊冤。

馬琳娜還開玩笑,十指交握,沖賀喜,「噢,聖母瑪利亞!賀大師,幫我,不然我一定完不成。」

趕製幾日才將娃娃做好,周末,兩人相約去福利院。

聖公會聖基道兒童院由香港馬會出資,全港大小有十幾家屋舍,社會捐贈善款由馬會理事運作。

為防止貪腐,廉政公署成立之後,立即介入慈善運行監督,將所有善款透明化。

包括賀喜和馬琳娜所贈的五十個洋娃娃,也需入賬單明細,年末由廉署統一審查。

她們不是頭次來,德貞女中課外活動里包含社會慈善服務,院長聽講她們是女校學生,請她們自便。

馬琳娜要陪殘障兒童做手工,賀喜幫姑婆洒掃屋舍。

洒掃到牆角時,卻意外發現牆角有符文,好似兒童無聊亂畫,一眼看去,散發陣陣陰煞之氣。

「孩子多,難免調皮,三五不時在牆上亂畫。」姑婆直搖頭,要拿抹布擦掉。

才靠近幾分,她手腕上已纏繞黑氣,賀喜忙攔住姑婆,笑眯眯道,「阿婆,你坐旁歇歇,餘下活我來做。」

姑婆很欣慰,抹布交給賀喜,「真乖。你阿媽還好?」

「阿媽依然胃口好,身體棒。」賀喜有一句沒一句和姑婆講話,視線落在牆角符文上,臉色發沉。

四下張望,果然在西牆處也看到類似符文。

如果她沒猜錯,東牆和北牆也會有。

上古時,部落為劃分地盤,戰爭多多,民不聊生。曾有術士擺青龍白虎玄武朱雀陣,借取天地靈氣,護佑一方百姓平安雨順。

心術正的術士會運用此陣法造福蒼生,相反,心術不正的術士則會藉此陣法竊取他人福氣。

兒童院人來人往,多得是心存善念的富貴之人過來做善事,他們身上的福氣自然格外重。

青龍白虎玄武朱雀陣看似不起眼,對大多數人沒大害處,但長久以往,兒童院的孤兒和工作人員卻會有災難,甚至是性命危險。

賀喜幾乎敢斷定,此次和上次豎八卦鏡借福的手段,出自同一術士之手。

破了他一個陣法不安分,竟還想再繼續借福。

對此種心思毒辣之人,賀喜向來不心慈手軟,掐指念咒,抹布未曾蘸水,卻將牆上亂畫全部擦乾淨,好似從未被硃砂筆畫過一樣。

彼時伍寶山正和利可寧看半山大屋。

利可寧近來意氣風發,祖父利郎溪話里已透出意向,準備在七十歲壽辰當日,將利家話事權交給他。

得了甜頭,利可寧不忘當初諾言,帶伍寶山看大屋,準備買下贈他。

伍寶山興緻極高,眺望維港,指點江山一般為利可寧講相風水關鍵點,講到高興時,驀地胸口氣血亂涌,竟吐出大口鮮血。

利可寧立時臉色煞白,「伍大師!」

伍寶山癱倒在地,胸口幾欲窒息,大口喘氣,狠聲道,「利生,有人破我陣法!」

利可寧臉色發沉,「大師可知是誰所破?」

伍寶山沉默搖頭。片刻后,才道,「幫我查出是誰在警署大樓豎相生相剋八卦鏡。」

「大師的意思,是同一人所為?」

伍寶山點頭,眼睛眯起,無端帶幾分邪獰,「能三番兩次破我陣法,我倒要看是何方高人。」

破了他陣法的高人,正和馬琳娜結伴,乘船過海去港島。

「影院上新電影,丁子安主演,不管,阿喜我請客,你陪我看!」

提及偶像,馬琳娜臉頰飛紅,胳膊挽賀喜,渡輪上講不停。

港地大小影院,每日只有四場電影,兩點半、五點半、七點半、九點半。

丁子安主演電影在五點半場,距放映還早,馬琳娜去衛生間,賀喜坐等候室等人。

未曾想到巧遇許久不見七哥。

實在是七哥每次出行大陣仗,賀喜想不注意都難。

估計也是來看電影,身旁有佳人相伴,那人白襯衫闊腿牛仔褲,濃眉大眼。賀喜認得,是近來風頭正盛女星唐菲菲。

七哥也見到她,丟開女伴過來,挨她坐下。

「阿喜,只你一個?」

「還有同學。」

視線落在唐菲菲身上,賀喜笑,「七哥,你女友?」

七哥面露尷尬,不自在解釋,「公司女星。」

「哦,那就是還在相處。」

七哥不語,抓抓腦袋。

半響才道,「我中意誰,你知道的。」

賀喜微垂頭,她也算活兩世,不懂。他有女伴,卻仍講中意她。

好在馬琳娜回來,解了尷尬。

馬琳娜老豆好歹旺角警督,七哥又是大名鼎鼎,手拽賀喜進放映室,她壓低聲音驚呼,「和盛會老大!我老豆講他是九龍城爛仔,死撲街一個,你認識他?」

「我有講過,我認識的人三教九流。」

馬琳娜拍胸口,竟反教導她,「阿喜,我們良人,少與他們往來。」

洋樓通風有月余,選了吉日,梁美鳳決定搬家。

「阿媽,家中行李不少,我們電招搬家公司。」賀喜建議。

梁美鳳笑眯眼,「不用,阿媽給賴生電話,他找車,還講要過來慶賀。」

講話間,樓下傳來動靜,賴斯帶幾個彪形大漢登門,麻利將母女二人收拾好的行李先拎下樓。

「小囡,快些。」梁美鳳拎大包先下去,鑰匙還給包租婆。

賀喜應聲,將筆墨符紙等物歸攏到藤箱之中。

有篤篤敲門聲。

賀喜頭也不抬,「阿媽勿催,就快好!」

又是敲門聲。

賀喜忙裡扭頭,是客晉炎,襯衫啵呔,立在房門口。

「方便進來?」客晉炎猶記得禮貌。

賀喜點頭,隨即不好意思,「房間太亂,客生你坐客廳如何?我去沏茶。」

越過他時,胳膊被客晉炎拉住,看似圓乎乎臉蛋,胳膊上竟無多少肉。

「你忙,不用講太多虛禮。」

賀喜不再堅持,搬來一張高凳,「客生,那你坐。」

賀喜房間本就小,客晉炎再坐下,顯得愈發阿狹小,可他卻沒要走意思,賀喜也不好攆人,手下動作不由放快。

今日客晉年乘飛機去三藩市,客晉炎送他去機場,再回時,聽賴斯講梁美鳳選在今日搬家,無視賴斯揶揄,客晉炎自己先驅車趕來。

車停街口,方才意識到不妥。

他比賴斯上樓還早,好似很急切。

在車中坐等賴斯帶客宅保鏢過來,上上下下搬東西,唯不見那具小身影,直到梁美鳳先坐車去新屋,客晉炎才下車上樓。

這是客晉炎頭次來賀喜家中。

很小,不及他卧室一半大,甚至因為搬家,有些許雜亂。

但裡面有標緻小囡進出忙碌,客晉炎一坐半小時竟不察覺。

「客生,我好了。」賀喜笑。

客晉炎點頭,順手拎起藤箱,視線落在賀喜小腿上,不知何時蹭了一抹灰。

賀喜猶不知。

有種衝動,想彎腰為她用手擦掉。

......

「七哥,聽講美鳳姐今日搬家。」力哥提醒,「有穿西裝打啵呔白斬雞獻殷勤。」

怕七哥沒反應,力哥又補充,「白斬雞向阿嫂獻殷勤。」

七哥猶自驕傲,「我阿喜越長越靚!」

隨即罵娘,「刁他老母,哪個不長眼惦記我阿喜。」

力哥冷汗,「好像,是客家大公子。」

七哥咬牙,「刁,我阿喜小小一個,手段不一般。」

「怎麼辦,要不要我帶人...」

七哥抬手,「馬錦燦死盯我不放,近期有批貨抵港,節骨眼上,少生事端。」

狠踹一腳茶几,仍不解氣,「我去會他。」

去富康花園,老式電梯運行緩慢,七哥等不耐,爬樓梯至六樓,張燈結綵,半條金魚街坊都在。

七哥一出現,老少皆禁聲。

梁美鳳腦殼疼,罵不敢罵,打沒膽量打。

還得端笑臉相迎,「七哥有何事?」

七哥進門,兩手掐腰四下看,「我找阿喜。」

「阿喜不在。」

梁美鳳沒撒謊,賀喜乘電梯下樓送客晉炎,剛好和七哥錯過。

他氣沖衝下樓,賀喜又改爬樓梯上樓,又錯過。

這日放學,七哥總算將賀喜堵在校門口。

「你躲我。」七哥篤定。

賀喜無奈,「我不擔心你會吃人,為何要躲你。」

七哥總算露笑,又洋洋得意,「昨日我約白斬雞出來,手無縛雞,不抵我一拳,阿喜你就中意那樣?」

反應過來白斬雞指誰,賀喜不由惱火,竭力壓制怒氣,不願跟他再多講一句話,徑直走人。

七哥幾步趕上,大掌還未放至賀喜肩頭,手肘卻無端發麻,好似中邪。

賀喜回頭,警惕看他一眼,「我非你何人,暫當你是朋友,如果你再動我身邊任何人,別怪我不客氣。」

「是是是,我阿喜厲害。」

話雖這麼講,神色卻黯然。

賀喜放緩了語氣,「七哥,我這人性格散漫,無論對人還是做事,皆憑三分喜好,若你再這樣,我們朋友沒得做。」

七哥苦笑不迭,「阿喜,你在為難我。」

「我和契爺一樣,修道之人,敬天地鬼神,七哥,日後你少來尋我吧,我們並非走一條道。」

七哥想講話。

賀喜已先開口,「不要跟我詭辯,我知你做何勾當。」

回到家,賀喜立時撥通客宅電話。

菲佣轉接,沒幾時,講話聲變低沉,是客晉炎。

「客生,我聽講你挨揍,有無事?」

不是不內疚,賀喜又道,「我無意累你。」

「臉上一拳,腹上兩拳。」客晉炎實話講,「所以未去上班,在家養傷。」

七哥到底九龍城寨發家,光腳不怕穿鞋,論狠,他不多承讓。

「那方不方便?我去看望你。」賀喜愈發內疚。

話筒那頭停片刻,才道,「好,我讓司機接你。」

賀喜到時,菲佣將她帶上三樓,客晉炎平時活動地方,他在起居室內。

「客生。」賀喜視線落在他臉上,嘴角處有擦傷,左頰青紫一片,「對不起,是我累你。」

客晉炎搖頭,並未放在心上,只是想到和盛會那位老大,仍有不屑。

菲佣為賀喜送來茶點,正要下樓,賀喜喊住她,「盧比,方不方便幫我煮兩個雞蛋?」

菲佣眼含疑惑。

客晉炎卻是知道,雖然臉上已塗藥,但不介意賀喜拿雞蛋再為他敷臉。

哪知雞蛋送上來之後,賀喜真誠建議,「客生,小時我調皮,經常磕碰,我阿媽用雞蛋化瘀血,很有用,你試試。」

落差太大。客晉炎靠在沙發上,兩腿閑適交疊,沒有要拿雞蛋意思。

好在賀喜還算醒目,主動拿雞蛋,靠近客晉炎一些,不忘問,「客生,那我幫你敷面?」

客晉炎矜貴頷首,面龐卻軟化。

白嫩小手,靠近了身上有講不出味道,淡淡清香,好似雛菊,細聞又聞不出。

視線落在賀喜一截藕白胳膊上,客晉炎沒講話。

不知為何,賀喜竟無端覺得尷尬,出於愧疚,過來看望他,現在竟為他雞蛋敷面。

「好、好了。」賀喜退開,「堅持敷兩日,會好許多。」

菲佣上來詢問賀喜留不留下晚飯。

賀喜如蒙大赦,立時起身,「不了,客生我該回,作業還未寫完。」

近來密斯高好似更年期,以虐待學生為樂趣,大篇英文作業,想想就頭疼。

客晉炎差點忘記,眼前小囡中學還未畢業。

司機送回,梁美鳳還未從魚鋪歸家,賀喜先做好晚飯,邊寫作業邊等她。

轉天去學校,一乾女生圍在一起竊竊私語。

馬琳娜將賀喜拽入她們陣圍,「聽講昨夜門衛又見女鬼,被嚇到發心臟病,今早殯儀館過來斂屍。」

難怪見到幾個差人在問情況。

「校長不是講請大師?」賀喜奇怪。

「已請來好幾位大師,無用,被嚇得屁股尿流,我看根本不是大師,江湖騙子,徒有名聲!」

賀喜不語。也不一定是江湖騙子,只是修為沒達到,捉鬼布陣又極耗心神,極少有術士願意干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

「阿喜,你會不會?」馬琳娜偷偷問。

隨即又自我否定,「不行不行,萬一被女鬼吃了怎麼辦,我們還是老實上課,只當不知這事。」

賀喜萌生暖意。

不知誰將消息外傳。沒兩日,正上課的賀喜被校務處密斯李帶去校長室。

校長禮待,請她坐,講明喊她意圖,「賀喜,聽講你契爺是術士,你也是,在旺角乃至港島皆小有名氣。」

賀喜不語,等他下文。

校長與密斯李互望一眼,交頭接耳一番,才繼續道,「校方已與港大聯繫,想請你出面捉鬼。」

密斯李補充,「我們還請到詹大師,是他指名找你相助,當然,我們會爭得你母親梁美鳳女士同意,畢竟她是你監護人。」

賀喜奇怪,詹大師名聲在外,又是電視台做客嘉賓,賀喜自然認得他,但她不認為詹大師會認得自己。

得知賀喜被校方請去捉鬼,雖然只是協助,梁美鳳仍舊惴惴不安。

「小囡,阿媽後悔,該堅持不讓你走這條路。」她就這一個女兒。

夜裡,賀喜同她睡一屋,抱她肥胖腰身安撫,「阿媽放心,我生命線長,不會像契爺。」

百聞不如一見,賀喜在港大會客室見到詹大師。

詹大師面龐清瘦,蓄有長須,穿尋常衣衫,雖然已是古稀之人,卻仍舊雙眸含神,神采奕奕,頗有幾分仙風道骨。

「詹大師。」賀喜是小輩,恭敬朝他一拜。

詹大師笑意岑岑,「賀天罡契女,正陽派第二十代傳人?」

賀喜點頭,「正是,詹大師祖師爺應當是文慎天師。」

詹大師心驚,不由正色打量賀喜片刻,許久才道,「十幾歲小囡,怎麼看出我出自文慎門下?」

賀喜心說,我不僅能看出,還是你師叔祖。

心裡這樣想,嘴上卻道,「詹大師名聲在外,我見過你穿術袍。」

尋常人皆以為術士做法就是披上術袍,手持搖鈴,在法壇前一陣胡亂跳躍,其實並不是。

術袍對術士來講只是法術加持,能夠護體,修為高的術士平時並不會用到術袍,唯有兇險情況下才會穿。

在法壇前也不是胡亂跳,是在走步法,能夠加強氣流運行速度,從而達到輔助作法目的。

術士有擅長相風水,擅長相面,還有擅長占卜、摸骨五花八門,可術士終究是凡胎**,並非全能。

像詹大師,其實最擅長相風水,捉鬼並非他所長。

須知,越是名氣在外術士,越愛惜羽翼,詹大師本不願為德貞女中捉鬼,只是不得已要賣給客家薄面。

講來也奇怪,德貞女中鬧鬼,關客家大公子何事?竟讓他親自致電給他?

盛傳無面女鬼出自港大,女鬼再戾,總歸有根,他們自然要先從港大看。

他們穿尋常衣衫,由港大校務處密斯林作陪。

「十幾歲小囡,可有看出問題?」詹大師有心考賀喜。

賀喜四下看,「樹無主幹,草木不旺,說明校內確實有怨氣盤繞。」

其實判斷陽宅好壞,並非無跡可尋,宅院中的一草一木都反應生氣,若是后牆長草,家中多有人生病,若是有藤枝攀爬牆頭,但卻生長不旺盛,那院里多半有冤魂。

詹大師不迭點頭,「大學內學子眾多,按講生氣充足,草木當旺盛,不旺反枯,陰煞想來很重。」

詹大師到底凡胎肉眼,並未修到知微境界,全憑推斷。

可看在賀喜眼中,整個校內確實黑氣盤繞,陰煞之氣逼人。

「校內近三年來無論栽種什麼植被,全活不過一月。」校務處密斯林再無隱瞞,「靠近圖書館的地方植被活不過三日。」

講話間,密斯林帶他們二人去圖書館。

詹大師視線下意識落在賀喜身上,「十幾歲小囡,有無問題?」

賀喜好笑,「你看呢?」

詹大師只覺森冷,判斷不出陰煞最重方位。

賀喜給他留面子,走到黑氣最強地方,蹲下拔起草根,幾乎沒用力,連根而起,「詹大師你看,草根發黑,說明怨氣最濃。」

見他面露疑惑,又道,「不信你再看別處草根,雖然易松易斷,卻沒發黑。」

享福數年,詹大師從未捉鬼,哪知這些。

將信將疑去其他地方查看,果真十幾歲小囡所言。

詹大師雖覺丟面,但好在他心術正,並未因此羞惱成怒,反倒虛心求教,「小友,哪裡看到此種記載?」

賀喜笑,「等再回,我把書借你。」

密斯林急於解決,求教賀喜,「大師,我找人挖開這處看看?」

賀喜抬手看看時間,此時正值午時三刻,陽氣最旺盛時刻,這個時候挖開,必然傷害屍骨。死者為大,何況盛傳女鬼並未害人,只是人撞見它,難免受驚嚇。

思及此,賀喜道,「現在人多眼雜,即便開挖也要等下半夜,以免嚇壞學生。」

又問詹大師,「大師,你覺如何?」

詹大師拾台階而下,「小友所言有理,下半夜做法事,也不會有人擾亂。」

比起十幾歲小囡,密斯林自然更加信服名氣在外詹大師,他二人又意見一致,密斯林哪有不應,忙去準備。

天色將暗,校方做東請二人吃飯,一起的還有挖掘工人。

其中一人面白瘦削,眼瞼發黑,氣色不佳,賀喜當即建議他回去。

工人以為賀喜對他有意見,惴惴不安,「大、大師,討飯難,家中還有老婆仔要養。」

賀喜道,「不是我看你不慣,而是你近來霉運連連,再去衝撞陰煞,我怕你活不過明日。」

工人當即嚇傻,飯也不願再吃,扔下筷匆匆離開,餘下幾人皆有畏色,互相對視,似在猶豫去留。

詹大師開口,「人懼鬼三分,鬼怕人七分,你們幾個身強體壯陽氣盛,怕也是它怕你們。」

「這樣,我為你們畫驅煞符,戴上可保平安。」

餘下幾人方才安心。

等下半夜,夜深人靜,密斯林儘管兩腿打顫,瑟瑟發抖,仍舊安排工人動土。

「十幾歲小囡,有無準備好?」詹大師詢問。

賀喜點頭,打開帶來藤箱,披上術袍。

「詹大師,布天羅地網陣?」賀喜道。

詹大師眼含讚許,深覺他與十幾歲小囡配合作法默契異常,想法總是不謀而合。

不過轉念一想,他便釋懷,聽祖師爺講過,千年前文慎派和正陽派源處一流,正陽派開山祖師婆是個奇女子,曾拜在文慎門下,後來術法修為隱超文慎,文慎再無內容教她,才命她自成一派。

此時正陽派的師祖婆已經飛快布陣,詹大師不甘落後,收斂心神,擺法器設壇,手持香燭,口中念念有聲,「十方肅靜,琳琅振響,山嶽吐雲,河海靜默,冥慧洞清,地無妖塵,天無氛穢,大量量玄玄也。」

又提筆連畫數張符咒,一氣呵成,額頭隱隱汗出。

賀喜布陣完,見詹大師竟用紅色符紙,由衷佩服,單憑這點,詹大師就絕非一般術士。

本埠人有風水信仰,自然而然為術士提供市場,只不過有的術士是有真本事,有的則胸中無溝壑,全憑一張嘴亂講,指鹿為馬,偏偏還有人信。

眼下手底見真功夫,幾個已經混出名堂的大師怕砸自己招牌,哪怕校方出再高價都不願過來。

「小友,助我作法。」

賀喜應聲,掐指決念咒,「清清靈靈,心下丙丁,右觀南斗,左觀七星,無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八枚銅錢擲向八方,又念咒將黃旗送去八方,牢釘入銅錢空方內。符咒為法,黃旗為令,銅錢為牢,送入八方布下地牢。布天羅地網陣也是為困住鬼魂,防止她怨氣害人。

密斯林一旁看傻眼,瞪眼如銅鈴。

詹大師吩咐,「快動土。」

校方請來工人立即動土,未幾時,竟挖出一副骸骨。

正此時無端起陰風,繞做一團,好似龍捲風直衝賀喜和詹大師二人。

旁人只能察覺涼風,看在賀喜眼中卻是黑氣團團,隱約可見女鬼面孔,無皮無臉,難怪嚇壞陽氣微弱之人。

可她並無惡意,也無心傷害賀喜和詹大師,只是懼怕,想衝破地牢逃跑,她每撞一次,陣法便發一次金光,將她無情彈回。

金光太強,詹大師也能見到,面有不忍,「小友,我們為她超渡化怨,給她安身藏命之處吧!」

賀喜不語,眉心捏指決,與女鬼通靈。

詹大師見她面色有異,大約猜到她在幹什麼,臉色幾變,終是一句話未講,掐指決念咒為女鬼超渡。

金光逐弱,陰風漸停。密斯林試探問,「兩位大師,有無結束?」

賀喜似笑非笑看他,「並未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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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代神算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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