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章
蘸了碘酒的棉簽觸碰到傷口時引發了針扎般的刺痛，彼得痛神經反應強烈的讓他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好讓臉跟棉簽拉開距離。
「別亂動！」蘇秦瞪他一眼扣住他下巴；「不好好上藥當心傷口發炎。」
「……還不是你下手重。」彼得心裡委屈的抱怨一句。
蘇秦特別薄涼的瞥他看一眼，隨即用力把棉簽按在他傷口上：「你自己要求的，受傷了怪我？」
「……怪我自己……嘶…輕點輕點……」被蘇秦扣著下巴,彼得想躲都躲不開,刺痛堆積起來也是會爆炸的，他眼淚都出來了，眨眨眼想把淚水驅散，視線方要清晰的時候,感覺有一陣輕柔的氣流吹在塗了葯的傷口上,刺痛頓時被吹散許多。
他怔怔看著靠近過來的蘇秦，他們現在臉與臉之間相距不到兩三厘米,他能清晰地看到她臉上細細的絨毛,那濃密纖長的睫毛就像小刷子,每一次顫動都刷在他心上。
蘇秦聽彼得痛得直抽涼氣,也有點於心不忍了,所以乾脆湊過去,一邊幫他塗藥一邊給他吹吹傷口,這招數還是很久以前學來的,沒想到自己會用在彼得身上。
但還挺有用，至少她沒再聽到彼得那嘶嘶的抽氣聲，這讓蘇秦心底里那點子愧疚感也弱了不少：「你打算回去怎麼跟你叔叔阿姨解釋？」
彼得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意識到蘇秦指的是他這一身的狼狽還有臉上的傷，他頓時苦了臉：「哦上帝……我都忘了……」
蘇秦看著臉上處理完了，又低頭去處理他的手：「直接說實話唄，跟我打了一架。」
「……他們絕對不會相信你能把我打成這樣。」彼得都能想到自家叔叔阿姨看他像看傻子一樣的表情了；「在我阿姨心裡，你是一個特別需要被人幫助的弱小姑娘，我叔叔更認為你很需要被我拖著出去跟人多接觸……我發誓他們沒有惡意，他們就是，太熱心了點……」
「我知道。」帕克家兩位長輩什麼樣的人蘇秦能感知得出來，兩位長輩雖然熱心過頭但本意都是好的，也沒怎麼好心辦壞事過，也就私底下會討論一下有關於蘇秦家裡真的好艱難啊，想多幫幫啊這之類的。
彼得因為蘇秦的態度而感到放鬆下來，想笑笑，結果牽動了傷口，頓時笑得特別怪異：「……實在不行我就說跟卡頓他們打架了，這個他們就會信了。」
「隨便你吧，臉上傷口好之前別碰水，洗臉用濕毛巾擦擦就好，刷牙的時候自己小心嘴角。」蘇秦把他手上幾處淤青都噴上了消腫噴霧，這還是她開始偷偷練習拳腳時候，跑去了唐人街的中藥店裡買的雲南白藥噴霧，效果桿杠的，只要這孩子之後不再搞事打架，這兩天就能好。
「嗯，好，我會注意的。」彼得整理了一下衣袖，看蘇秦拿著醫藥箱去放回原位，忽然想起來沒看到格蕾娜：「格蕾娜去上班了嗎？」
「……我阿姨那邊有些事情，她暫時會呆在那邊不回來。」蘇秦不是不信任彼得，但目前的彼得只是個普通中學生，那些事告訴了他也沒什麼用，反而會害的彼得也像格蕾娜一樣為她提心弔膽干著急。
蘇秦覺得這樣沒必要，就算是好朋友，彼此之間有些秘密不能坦誠，也不見得就是不當對方是親友。
恰恰相反，很多時候，對最好的朋友有說不出口的秘密，其實反而是在乎過了頭，害怕會失去，捨不得你擔心，才緘默再三。
「那你豈不是有段日子都一個人在家？」彼得接過蘇秦從冰箱里拿出來的一個冰袋按在自己臉上，刺激的冰涼觸感讓他打了個哆嗦，慢慢適應才好些；「那你要不要吃飯都到我家去，我阿姨一定很高興。」
「看情況吧，我最近報了個補習班，明年就升學了，格蕾娜想讓我去TrinitySchool，我必須儘快有所長進。」蘇秦說到這個就頭疼，她當初還以為格蕾娜最多肖想一下史岱文森，結果沒想到居然是三一……媽惹這真是望女成鳳到偏執了吧！
但是蘇秦摸了摸受驚的小心肝表示——去！怎麼著也要進去！高中而已，她中國的高考都扛下來了！一個區區美國高中誰怕誰啊！
彼得表情簡直像聽說哈雷彗星撞地球來了一樣震驚，他甚至差點跳起來，嗓音都拔高了好幾十分貝的喊道：「什麼？三一？你確定？」
蘇秦翻了個白眼，內心其實也覺得很操蛋的回答他：「相信我，我個人是拒絕的，但我家經濟大權的掌管人都這麼說了，不然就要送我去女子寄宿學校，雖然我喜歡女孩子，但我拒絕一群的女孩子，絕對會心理變態的！」
「噗……咳咳，我還是頭一次聽說你喜歡女孩子……等等！」彼得的眼睛瞪大了，他覺得自己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你喜歡女孩子！？」
「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是說，我喜歡漂亮可愛溫柔的女孩子。」蘇秦一聽他這口氣就知道他想歪了；「這樣的女孩子好相處，誰不喜歡？」
原來是這種喜歡啊……彼得鬆了口氣，真的是差點被嚇得要炸裂了……等等，雖然是挺驚訝的但也不用那麼驚訝吧？
彼得對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頗為不解，但也沒來得及想太多：「確實挺討人喜歡……」他覺得蘇秦說的那種女孩子真的挺好，但是附和完了以後腦子不怎麼就抽了下，愣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又跟著說了句：「但是你這樣的也很好。」
蘇秦眨眨眼，偏頭看他發現他臉紅到了脖子根，也不知道他害羞些什麼，但是對於他的誇獎還是挺受用的：「謝謝，你這樣的男孩子也挺好。」
蘇秦這話就像一顆炸彈落在彼得心裡轟隆一聲炸的他整個人方寸大亂，又覺得甜又覺得害羞，又害怕被她看出來自己失了方寸，轉過臉露出紅透的耳朵對著蘇秦：「……嗯，哦，是嗎，謝謝……」
蘇秦看看時間，差不多該出門了，今天下午要去漢尼拔那裡接受第二次心理治療：「不跟你聊了，我收拾收拾要出門了。」
「要去哪？」
蘇秦把頭髮散開，決定洗頭，不然滿頭汗水太難受了：「下午要去心理醫生那裡接受治療，他住得還挺遠……」
「好吧……本來還想讓你跟我一起去哈利那裡看我們最新進度呢。」稍微有點遺憾的彼得拉攏了肩膀；「話說回來，為什麼你要去接受治療……因為跟變態碰過面的關係？」
「嗯，說是擔心我會留下心理陰影。」蘇秦現在反倒覺得其實這是個好事，能接觸到漢尼拔，也能側面的讓一些人看到自己的心理情況，畢竟漢尼拔現在給她治療是由FBI安排進行的，那麼整個治療過程寫的診斷報告肯定會被要求提供給FBI心理測評師記錄在案，那麼研究她的那個組織就肯定也會看得到……
這也是個利用點啊……蘇秦不無愉快的想著。
「那確實是該注意些。」彼得換了只手扶按著冰袋，並站起了身準備滾回自己家；「那我先回去了，你回來可以到我家吃晚餐，我記得嬸嬸說今晚要做奧爾良烤雞。」
蘇秦邊往樓上走邊回頭沖他笑著說：「好啊，記得讓梅姨別做我的那份肉餅，晚上吃太多肉會胖的。」
「我並不認為你需要減肥。」彼得有些無奈的想笑；「真的，你太瘦了，你需要增肥！」
「我拒絕！」身為女性，保持身材是一生的挑戰——蘇秦拒絕任何有可能導致發胖的可能性。
將自己清理乾淨之後，蘇秦看了眼懸戒，猶豫了一下還是戴到了手上：「以防萬一，而且這玩意兒防止上班遲到還是很有用的。」
想著目的地隨手一劃就能直達，這特么簡直是上下班約會不遲到的利器！幾乎能跟超人大表哥的光速飛行有一拼！
要是現在就這麼直接一劃出現在漢尼拔面前……蘇秦想想就算，真這麼干就太猖狂了，畢竟她還想透過漢尼拔跟那個組織傳達自己的一些情況呢，有些事情就要自己藏好別暴露，不然只會更加堅定對方把自己抓不會去研究的心。
換了一身休閑裝備的蘇秦清清爽爽出門，熟悉的窺視感在她進入地鐵后又出現了，因為感知里看到了是那個幾次幫她的帥大叔，蘇秦便不去理會太多，帶上了耳聽音樂，耐心等到地方轉乘巴士——漢尼拔真的住的挺遠的，接近郊外了，沒有直達的地鐵，只能去轉乘公交巴士。
到地方敲門的蘇秦沒等來秘書小姐，而是漢尼拔本人，這讓蘇秦愣了一下：「秘書小姐放假了？」
「不，她嚮往浪漫，去了倫敦享受自由去了。」漢尼拔笑了笑，側身示意蘇秦進屋去。
蘇秦也沒猶豫，從他身旁的空檔走了進去：「那你現在豈不是只有一個人在這了，真寂寞。」
「也不會。」漢尼拔關上了門之前不著聲色地看了看蘇秦來的那條路，然後緩慢將門帶上並反鎖；「你不是來了嗎。」
「那你是不是因該感謝我。」蘇秦像個不同時的天真孩童一樣偏頭看他，笑容甜美又純真；「沒有我你多寂寞呀！」
漢尼拔笑容微微加深，目光包容而溫柔的微微頜首：「非常感謝Suzy女士的慷慨，若非有你前來陪我說說話，我的人生就要欠缺許多樂趣了。」
蘇秦被他逗得撲哧一聲笑了：「噗哈哈哈漢尼拔先生您真有趣！」
漢尼拔只是謙遜的表示：「一般般而已，比不得你。」他抬了抬眼皮看著蘇秦，深褐色的眼底翻湧著的猩紅色的光澤；「在我看來，Suzy你更有趣。」
對比上次的茫然，甚至有些怯懦，隱藏著一絲絲的攻擊性——這一次出現在漢尼拔面前的Suzy活波開朗，天真可愛，絲毫沒有上一次的那種跟世界毫不搭調的空洞感覺。
兩種性格的極端……漢尼拔幾乎歡喜地心動不已——他遇到了一個毫無自知，並且絲毫不懂隱藏自己的雙重人格，這是多麼值得他培養的孩子啊。
蘇秦不解地眨了眨眼，隨即俏皮地笑了問他：「漢尼拔，你是在誇我吧？」
「當然。」漢尼拔眼神真誠的看著她；「你是我見過的孩子中最有趣的，很高興能認識到你，Suzy。」
「不客氣。」蘇秦笑得甜美又有些害羞，然後她眼珠子一轉似乎想到了什麼，面頰紅著卻強裝鎮定的看向漢尼拔：「雖然你這麼誇我我很高興，但很可惜，我喜歡的是更年輕一點兒的男孩，不然我或許願意給你約我出去看電影的機會。」
漢尼拔做出了一副很遺憾的模樣：「這可真讓你給我遺憾，可是你要知道，比你年長者也不是我自己願意的……」他像是真的很難過的垂下了眼睛；「我也想一直年輕的等著你出現啊。」
「……你，你別難過，不能看電影，但是我可以陪你聊天啊！」蘇秦像是真的相信了他的難過，連忙安慰他；「你看我不是來到你身邊了嗎！」
「哦，是的。」漢尼拔豁然開朗的看向她；「真高興你能來，我做了一些甜點，但願你會喜歡。」
「甜點！草莓的嗎！」蘇秦顯得非常高興，連走路都帶了些跳躍；「我最喜歡草莓類的東西了！」
「很抱歉，我沒有買到好的草莓，只買了一些檸檬做了瑞士卷……」漢尼拔有些歉意的看著她；「不過下次我會記得的。」
「真沒辦法……這次就原諒你了，下次一定要用草莓啊！」蘇秦沖他眨了眨眼，一副我大人有大量的模樣。
漢尼拔連忙保證，一定不會忘記——但下次到底還會不會是這個Suzy出現……唔，他最好還是做兩手準備吧。
蘇秦心裡其實挺累愛，跟一個影帝中的影帝飆戲，真是每分每秒都消耗著她的精力，感覺身體被掏空……
但是要撐住，為了光明的未來，說什惡么要忍著吐血的**好好演下去！
蘇秦心裡苦的坐到了沙發椅上，臉上卻依然是天正可愛的笑容，看著漢尼拔也在對面落座，並且將錄音筆放下，她做出一副不解的模樣看著那桿錄音筆：「我們聊天需要錄下來嗎？」
漢尼拔笑了笑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FBI的探員們對你很關心，希望能詳細了解你的情況，當然。」他攤開了手一副聽憑你處置的架勢；「如果你不喜歡這樣，我會關掉，他們那邊我也會幫你解釋。」
蘇秦抿了抿嘴，像是不是很高興的樣子，但很快又妥協了：「無所謂了，隨便他們好了。」
十足賭氣的大小姐，漢尼拔對此依然只是微笑，然後目光溫柔地注視著蘇秦說：「那麼，我們開始吧。」
「……唔，我我要做什麼嗎？」蘇秦彷彿有些緊張。
漢尼拔緊緊盯著她每一個表情變化，目光卻始終充滿包容的溫和：「不用緊張，放鬆自己，我們只是隨便聊聊，好嗎？」
「嗯……好的……」蘇秦深呼吸，試圖讓自己放鬆，乖巧的模樣讓人看著就滿心柔軟。
「我們再說說那天的事情吧。」漢尼拔開始引導她；「我記得，你是跟誰約了去哪裡……是誰呢？」
蘇秦稍微回想了一下：「彼得，彼得有兩張門票，看美國隊長的生平展覽，我反正也閑著沒事，所以就答應跟他一起去……」
彷彿只是想幫助蘇秦重新回到那一天，漢尼拔的問題都只是一些引導她說出自己那一天的經歷，蘇秦非常配合的有問必答，有時還會突然又想起一些東西補充上去。
然後，終於進行到玉米地的那一段，漢尼拔用帶著鼓勵的眼神注視著蘇秦問她：「當你聽見木倉的那一刻，你是什麼感覺，Suzy？」
蘇秦直直的看了他幾秒，緊接著眼珠微微顫抖了一下，像是想要避開什麼，然後有意識到這樣不對，於是再度與他對視，但眼瞼緊張到微微顫慄卻還是被漢尼拔看出了，她抿了抿嘴唇，咽喉滾動了一下：「……我，我不知道……」
漢尼拔沉醉的看著女孩不自知，像是不經意抽了抽的嘴角，面頰肌肉牽動著出現了不到一秒的收縮軌跡，目光緩緩變得越來越溫柔，他發現了珍寶，這讓他感到快樂：「沒關係，Suzy，讓我們再回到那裡，你能看到金黃色的玉米成片蔓延到天邊，微風習習吹在你臉上，你往前看，看到阿比蓋爾的身影被枝節高大的玉米林遮蔽，但你並不擔心她不見了，因為你知道她就在你身邊，她只是暫時藏起來了……」
漢尼拔停頓了一下，他看到蘇秦的眼神漸漸放遠，已經沉入他的語言里：「『Bong——』你知道這是什麼聲音，你甚至能聞到硝煙味，你的心跳很緩慢……那是什麼感覺，Suz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