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五十集

38.第五十集

第五十集

在吃飯前,葉殊先去看望神秘男人。

因為他是殺人犯,殺死了那個背後有金主的女人,又是沈顏案的犯罪嫌疑人,所以在等待庭審定罪之前都得被拘留在監獄內,限制人身自由,以防他逃脫。

葉殊隔着厚厚的防護玻璃,看着那個身形枯槁的男人一步步從中走出。他的身材偏削瘦,肩膀由於緊張而蜷縮、擠壓,像是兩個扁平的夾子,將衣服鬆鬆垮垮夾在他的骨架上。

走了兩步,他終於抬起來,與葉殊對視——那雙眼平淡無波,並沒有一般犯罪者眼中所流露的狠戾,而是另一種與世無爭的溫柔。

眼睛不會說謊,她的直覺沒錯。

葉殊穩住心神,伸手,拿起一側的電話,問:「聽得到嗎?」

「嗯。」裏面的人細聲回答。

「你就是之前用聊天軟件聯繫我的神秘男人?」

「嗯。」

「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神秘男人抬頭,看了她一眼,眼底沒有任何希望,有的至少鋪天蓋地而來的絕望。似有簌簌夜雪落下,寒寂了一夜,死灰無法復燃。

他沒什麼可說的。

「你有什麼難言之隱,都能跟我說。」葉殊猶不死心。

已經能確定神秘男人殺了一個人了,再為他平反有意義嗎?

他是殺人犯,他不配擁有任何救贖。

不過,葉殊也並不想拯救他,她不是聖人,她不會救濟任何一個深陷泥潭的人,她需要的只是一個真相,只是關於沈顏案的真相。

絕對不能讓任何害人者逍遙法外。

等一切塵埃落定,神秘男人也自然會得到屬於他的懲罰。

「我沒有什麼可以說的,我也不相信你。」

「我知道你不相信警察,但是現在所有人都說你是殺死沈顏的兇手。」

神秘男人諷刺一笑,「你覺得我不是?」

「許穆還沒死,有消息稱他已經脫離了危險,」葉殊補充,「你不相信我,我可以理解,任何要自行復仇的人都不相信律法可以還他們公道。但是,你真的甘心嗎?」

他的左手攥緊了一側的紙張,用了點力,平滑的紙面突起褶皺。

「即使所有人都誤會你是跟蹤狂也無所謂嗎?從你冰封沈顏的舉動可以看出,你是愛着她的對嗎?即使所有人為許穆的情深感動,為他對沈顏的愛所感動,你也無所謂嗎?你和沈顏之間,真的只是跟蹤與被跟蹤的關係嗎?口口聲聲要為她報仇,你也不過如此,不是嗎?」

咔嚓——

神秘男人將紙張揉破了,發出刺耳的撕裂聲。

他抿著唇,滿頭都是熱汗,忍了很久,終於出聲:「我相信你,我委託你幫我『報仇』。在南山路的205棟,二樓的房間內有一封沈顏寫給我的信,我們的關係在信中有說明。筆跡的部分,你們也可以去鑒定,自然會有一個說法。」

「好,我會查明真相的。」葉殊鬆了好大一口氣,她本以為是一場拉鋸戰,可沒想到在面對沈顏的問題的時候,神秘男人毫不猶豫鬆口了。

也是,現在他被限制了自由,也只有她能代替他,挖掘真相了。

葉殊趕不及吃飯,立馬起身趕往所說的地點。

在技術工的幫助下,他們一行人成功找到了製冰機拆卸下的零件,以及沾滿死去女人皮屑的手套,能確定女人是神秘男人殺死的,而沈顏被冰封也確確實實和他脫不了干係。

翻動了所有抽屜,終於找到了傳說中的信。

葉殊掃了一眼信件上的內容,這是一封從遙遠的意大利寄回來的情書,從沈顏歡快愉悅的語氣里可以感受出她對神秘男人抱有愛慕的心緒,並且瞞着家人,與他秘密交往。

至於信件的真實性與否,就得交給檢驗科的人鑒定筆跡了。筆跡鑒定是根據一個人的書寫習慣,通過與樣本對照,鑒別書寫人是否為同一人筆跡的專門技術。整個過程可分分別檢驗、對照檢驗、綜合判斷這三大階段。然而這一樣筆跡證據只能作為證據鏈里某個關鍵的物證,而不能作為獨立的證據證實它的真實性。

可只要證明這封信的筆跡是真的,就能顯現出案件的矛盾之處……葉殊就有借口再深入挖掘下去,不被許穆現在一手遮天的狀況所限制。

等了大約幾小時,檢驗科的人有了結論——這封信的筆跡的確是沈顏的,而且沒有刻意摹仿筆跡的跡象,可以作為參考性質證據而存在。

葉殊鬆了一口氣,很好,這一把,她賭贏了!

如果神秘男人就是沈顏的愛人,那麼他冰封屍體的動機就顯露出來了……這樣的人,又怎麼會殺死自己的戀人呢?

這其中,必有關竅!

最終,葉殊等人還是來到了紀零爺爺當任校長的岐山美院。四下打聽那個每天下午到公園寫生的同學,可一無所獲。

她繞進畫展,順着窄小的甬道一路向前,突然,在一幅畫的面前駐足,定睛一看——這畫上的景緻不就和那個公園一模一樣?

是她,肯定是那個女學生畫的!

葉殊望了一眼右下角的信息,徐秋歌。她急忙抄下女孩的班級以及名字,去系裏打聽。這才知道女孩不住校,和男友瞞着家人,在外頭秘密同居。不過他倆都是大三的學生,不住校本來就是校規允許的。

根據他們好友提供的地址,葉殊登門拜訪了女孩的「愛巢」。

開門的是一個年輕人,明明有課,卻翹了沒上,待在客廳里抽煙,裊娜的煙霧將他的臉迷住,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葉殊詫異地問:「這是徐秋歌的住處嗎?」

「對,我是她的男朋友。你們是?」

「我是一名刑警,特意登門想詢問一些事情。」

「我記得我還沒報案?你怎麼知道消息的?」

「報案?」

「昨晚,我和秋歌因為一些事情吵架,她一氣之下出門,再也沒回來過。至今已經快滿24小時了。她是外省的學生,在本地又沒親戚朋友,不知道能去哪裏。常去寫生的公園,我也去過,可沒找到任何人。」

葉殊的眉頭蹙起,直覺大事不妙,她埋怨地道:「為什麼不報案?」

「失蹤沒滿24小時,警方不會受理案件的。」

她險些忘記這一茬了。

「對了,」葉殊想了另外一件事,「一月二十六號的下午,你知道徐秋歌去哪了嗎?」

「這個我知道,二十七號就是畫展了。她說自己的作品裏缺少一點色彩,所以去公園蹲了一下午的光源,要等到太陽下山的那一瞬間,黃昏時分最好。」

「是這個公園嗎?」葉殊出示照片。

「沒錯!」

那就對了,這說明如果在那天,沈顏出門,必定會被徐秋歌看到的。

不過,徐秋歌在這樣關鍵的時刻消失,真的沒出事嗎,只是慪氣消失?有沒有可能,許穆害怕她說出見過沈顏的真相,惹火燒身,所以挾持了他?

不對啊,許穆現在身受重傷,正在重症病房裏躺着呢。

那麼,可能是僱人綁架嗎?

不可能的,他不相信任何人,這種事必須越少人知道越好,有錢也不一定能僱到幫忙綁架的人,風險太大了,人人都怕有錢沒命花。必定是他親自下的手。

許穆被刺殺是早上的事情,可徐秋歌卻是昨天下午失蹤的,並不衝突。

所以,她很可能還沒受到傷害,因為許穆來不及下手,人就已經被神秘男人捅了。

葉殊想明白了,急忙將這一系列推理說給上級領導聽,得到了許可以後,開始趁許穆昏迷時,搜查他家中的各個角落。

大約一個小時以後,秦讓等人在許穆家的地下室里找到了徐秋歌,她真的被綁架了!

迎著忽明忽滅的燈光,葉殊撕開了黏在徐秋歌唇上的膠帶,她拿着沈顏的照片,激動地問:「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一月二十六日下午三點到四點之間,你有沒有見過這個女人?」

徐秋歌受盡了驚嚇,還沒回過神來,隔了好久,才微顫唇瓣,說道:「見過,她……她好像往前面走了,只看見了一眼。」

「好,有你這句話就夠了。你別哭,我兄弟會帶你逃出去的。我們是警察,不會傷害你的。」

徐秋歌抽噎地點了點頭,臉頰終於恢復了一點血色。

既然沈顏有出過門,那就可以在中途與許穆碰面,並且被殺害。由此得出,許穆原本完美無瑕的不在場證明不攻自破,站不住腳了。他有殺人的時間,綁架徐秋歌也是不爭的事實。許穆是犯罪嫌疑人之一,甚至是兇手,這一點毋庸置疑。

隨着葉殊腦海中那堵堅固無比的牆倒塌以後,牆后被保護的男人,漸漸露出了明朗的身形輪廓。

是誰呢?大概也能猜到了。

接下來,就只剩下殺人動機這一面牆需要推翻了,根據神秘男人的指引,去調查許穆和死去女人之間千絲萬縷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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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聞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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