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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安唯承是如何說服了安夫人,安夫人最後只是反覆囑咐了她幾遍需要注意的事情,又讓身邊的嬤嬤給她送來了不少上好的祛疤消腫的葯,這般貼心的關懷讓唐綾臉熱不已,不善言語的她也不知應該如何表達,只好將自己的感激用行動抒發。

若說對唐綾習武最大意見的只怕是若蘭了,她從那天親耳聽見安唯承答應教唐綾習武開始就一直撅起了嘴巴。她不懂好好的一個姑娘為什麼要習武,多綉繡花打打絡子不是挺好的嗎?可是她始終還是一個憋不住性子的,不過一天就消了氣,認命地開始指使著小丫鬟給唐綾趕製衣裳,自己挑了絲線開始給唐綾做頭繩。

很快的,唐綾就開始每日隨著安唯承練功。若說年紀,唐綾早就過了好好習武的時候了,這時候要學武,只怕是要花比普通人更多的努力也到不了從小習武練得的高度。安唯承與她說過,可她倔強得不行,認準了要好好學,就怎麼也不肯放過一絲絲的機會,最後安唯承也只有寵溺地一笑,從最基本的馬步教起,她常常練得渾身酸痛,卻從不曾抱怨半句,進步倒是讓人有些意外。

這日練功后,唐綾帶著若蘭早早地回了閑梨居。早前安唯承答應了教她釀七步香,可惜如今的竹葉並不是最好的,商量過後決定以當下最盛的梨花代替竹葉釀酒,今日正是要到唐綾的院子來採摘,她原本只打算稍作梳洗就要到院子里去,卻被若蘭死死地拉住,換了衣裳又重新梳了頭髮,接過若蘭早就準備好的竹籃子這才出了屋。

急匆匆地推開外院的們,一陣清風伴隨著極淡的的梨花香氣撲面而來,滿園的梨花早早地盛開枝頭,素凈的顏色妝點在樹枝上隨風搖曳。樹下早已有人候著了,一襲廣袖素衣,修長的背影寬闊有力,可是又不像是尋常習武的男子那般鋒利,而更像國子監里走出來的書生,帶著幾分儒雅沉靜的書卷氣,在雪白的梨花樹下彷彿是梨花幻化出來的神仙似的,看得唐綾一陣恍惚。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得了什麼樣的運氣,竟然會與這樣的人物有了交集。

聽見身後的人久久無話,他驀然回首,少女挽著一隻竹籃,著一襲新做的藍色衣裙,頭上還是戴著那簡單的一枚珍珠小簪,素素淡淡的打扮卻是非常適合她英氣的容貌的,他對她微微一笑,少女迅速地垂下了眼睛,這才邁步上前。

「大哥久等了。」

安唯承擺擺手,抬手去折了一支長得茂盛的,不禁輕嘆:

「今年的梨花倒是開得好,泰安城裡許久沒有這般好的天氣了,也不知這般平靜的天氣,能維持到什麼時候。」說著,他竟看著那支梨花出了神。

唐綾不解,只是安靜地看他。

兩人此刻站得很近,只需稍稍側目就可以看見他臉上細微的表情。她似乎從來都沒有這麼接近地看過他,他彷彿正在思考著什麼,眉心微蹙,眼睛彷彿透過手中的梨花看到了別的地方,與平日眉目舒展笑意溫和的模樣不同,多了幾分專註,卻也讓她的心砰砰直跳。

她並不傻,這麼長的一段日子思前想後她大約也琢磨明白了自己的心思,這種感覺或許便是喜歡了吧。可是她也知道不僅僅自己的身份配不上他,光是自己一日還喚他「大哥」,一日便只能是他的妹妹……她已經打定了主意一生不嫁,伺候安氏夫婦一輩子,待安氏夫婦百年以後,她就尋一道觀修行,以報答安家對她的恩情。至於她的喜歡在恩情面前變得太虛無,她會小心翼翼地將這些情緒收起來,收在心底的地方好生收藏。

她用力地握了握手裡的竹籃,看向他手裡的那支梨花。

「天氣變化本就是天註定的,大哥何必心憂。」

安唯承微微一愣,側過頭去看她,只見她看著自己手裡的花,微微抿著唇一臉認真的模樣,不禁輕笑出聲。

「你說得對,既是天註定,那麼我何必杞人憂天。」似乎是想通了什麼,將花放進她手中的籃子里,微微傾身指給她看,「釀造七步香所用的梨花宜取盛開之態的,那些未曾開花的就留著,知道了嗎?」

唐綾木木的點頭,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他輕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上。

她有些無措,他卻很快地收回了手,拿起剪子剪起梨枝來。

她有些反應不過來,呆愣在那裡看著他修長的手靈活地剪著樹枝,又被迷了眼睛。

「綾兒,與我說說你從前的事情吧。」

從前?

她努力的回想從前,她以為自己會想起那些黑暗的過去,可這一瞬間腦海中浮現的竟全都是幼時的無憂無慮,那些不好的傷痛的,彷彿好像距離了很遠很遠,再去想的時候竟然也想不起來了。

她輕舒了一口氣,也抬手剪起花來。

「在我記憶里,養育我長大的便是奶奶,雖然自我出生家裡就發生了些不好的事情,可是奶奶待我卻是比兩個姐姐都要好。小時候我性子也愛鬧,總是吵著要這要那的,奶奶總是偷偷地給我買回來,到了後來我才知道那時候家中已經快要揭不開鍋了,奶奶為了攢錢給我買,一連綉了幾夜的手帕,後來眼睛也熬壞了……」

「有一年上元節,我們姐妹三隨著奶奶出門,那時候我大約五、六歲的年紀,見了糖葫蘆嘴饞得不行,一路纏著奶奶給我買,可是直到到家奶奶都沒有給我買到。只是在第二天,奶奶偷偷用紙給我包了一顆糖葫蘆,叮囑我千萬不要告訴姐姐們……後來還是隔壁家的二丫告訴我,是奶奶用了一個綉著白兔的荷包跟她換來的。」

「後來我長大了些,懂了事才知道小時候的自己是多麼的任性。」她嘆了口氣,「我知道奶奶很喜歡貨郎那兒賣的木梳子,可漂亮了,要十五個銅錢。我一直很努力地在攢錢,可是我還沒來得及攢全,奶奶就……」

不知不覺地,她竟說了許多,對素來寡言的她已算不易。

安唯承一直在看她,她臉上並沒有太多的表情,甚至在說到奶奶去世她的表情依舊是那麼淡淡的。並非不傷心不難過,或許對她而言,更多的已經是對逝者的釋懷。她懂事得太早,不過十四的年紀,卻比許多同齡的女孩兒看得透徹。

這個女孩兒,倔強獨立,又讓人憑空地覺得心疼。

他靠近她,將落在她鬢間的花瓣取下。

「往後有什麼事都可與我說,你如今已經不再是一個人了,我們都是你的親人。」

唐綾抬眸,見他濃黑如墨的眸子里滿滿的都是憐惜,心裡有些酸澀地點點頭。

不稍片刻他們就已經剪了滿滿的一籃子梨花,梨花色白,清清淡淡的香氣並不濃郁,自有一番清貴高雅。再看看天色已到了午膳時候,兩人從籃子里挑了幾支開得最好的送到了安夫人那兒,陪著安夫人用過飯後安唯承才出了府,唐綾則是留了下來陪安夫人說話。

安夫人平日里也沒有午睡的習慣,只喜歡在榻上躺上一會,唐綾如常遣開了丫鬟,替安夫人打散了長發,用象牙梳替安夫人梳順長發。

約莫半盞茶的時間,安夫人忽然睜開了眼睛,伸手就去摸唐綾的手,然後就責怪地皺起了眉頭。

「我不是讓李嬤嬤給你送去潤膚膏了么。」

有些走神的唐綾嚇了一跳,想起李嬤嬤那天送去的那些散發著香氣的瓶瓶罐罐這才反應了過來安夫人說的是什麼。

安夫人坐起身來,柔弱無骨的手握住唐綾的手,輕輕地捏了起來,「我答應讓你習武,可是你若是這麼不愛惜自己,我怎麼放心讓你繼續習武?」

她有些無措地抿了抿唇。

「往後……我一定不會忘記的。」

安夫人見她這副模樣,也硬不起心腸來了,輕聲嘆息:「你就是太不愛惜自己了,無論學規矩還是習武都這般,若是我說習武本就不該是女孩兒做的事,但是我也懂得你該有你自己的執著。但凡是你想要去做的我們都不會反對,這是我與你爹和大哥對你的支持,都希望你能夠開開心心、如願以償,這也是我們對你最大的、唯一的期待。」

唐綾一時頓住。

她只知道安家待自己極好,卻不知道他們對自己竟是這般用心,一時間眼眶濕潤,不知該如何言語。

見她這欲哭的模樣,安夫人心裡也是柔軟得不行,伸手就把她摟到懷裡。

「你太懂事了,好像什麼都不需要我們去擔心,任何事情都打理得井井有條的,讓娘不知道自己到底能為你做些什麼,我們希望能夠被你依靠被你依賴,讓你能夠放心的將你心裡想的事情都跟我們說。」

她埋首在安夫人的肩膀上,不知所措地抱緊了安夫人。

這些道理她都明白都清楚,是她之前想的太多,也有著太多的顧慮,她想要把所有事情都盡量的做得最好,不讓大家為自己操心,卻忽略了應該怎麼做一個「女兒」。或許她心裡大約也是知道的,可是她害怕,她無形中還是樹了一道看不見的牆,雖然看不見,卻還是將自己與大家都隔離了開來。

她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娘,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安夫人扶著她的肩膀,用手擦掉她眼角的淚痕,輕輕地笑:「傻姑娘,這麼大人了還哭。」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頭,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麼,門外李嬤嬤忽然來報。

「夫人,容華郡主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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繚綾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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