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吾家有子初長成 第一回 生死惘然

「吃藥時間到了。」溫和的聲音響起，病床上的少年辛苦的睜開了眼睛。窗帘被溫柔的護士小姐拉開，陽光射進了昏暗的病房。可能是長期在黑暗中的緣故，即使是微弱的晚霞，對少年來說也十分刺眼，吃力的用右手擋在眼前以減弱對眼睛的傷害。借著微弱的陽光，少年的容貌得以從黑暗中顯現。憔悴，異常的憔悴，不論是誰見了病床上的少年都會得出這個第一印象。蒼白的臉色下血管幾乎可見，由於瘦弱，兩隻大眼大的有些可怖。在化療的作用之下，頭髮已經全部消失，枯瘦乾癟的手如同一隻從墳墓探出來的枯爪。像他這樣的年紀本應和其他的同齡人一起在學校里接受教育，和同學們一起玩耍。但是——肺癌這種不治之症。剝奪了這一切，對他而言，這種對別人而言在普通不過的事情，卻成為了遙遠的回憶和只能偶爾通過病房的窗口遙遠觀望的奢侈。

有多長時間了呢？快2年了吧。原先健康的身體被癌細胞折磨得孱弱不堪，家裡也因為自己的拖累陷入困難。憔悴的並不僅僅只有自己，父母為了自己四處奔波，原本還算殷實的家庭如今卻變成了家徒四壁。為了借債和還債，50還不到的雙親已經變成了如同古稀之年的老人。親戚們並不勢利，在這種情況下，依然竭盡自己所能的幫助他們家。但是即便如此的努力，自己的生命之火依然一點點的暗淡下去。死亡現在對他來說並不可怕，相反的他渴望死亡早點來臨，好讓父母早點擺脫自己這個累贅。他曾經不止一次的考慮過自殺，雖然他知道這只是一種懦弱的逃避行為，也是對自己生命的不尊重，但是生存的壓力，病魔的折磨，焦慮的雙親。這種種如同毒蛇一般啃噬著他的心。

曾經的他成績優秀，拉得一手出色的小提琴。是學校里的音樂之星。在患病之後，同學們並沒有嫌棄他，遺忘他。雖然隔著塑料薄膜，但是那股暖意依然湧進他的心底。一起打牌下棋的朋友，一起吹牛玩笑的哥們。大家並沒有忘了他，大家還記著他。大家的關心幫助他一起撐了下去，眼看著病情有所減緩，但是在1個月前的CT顯示癌細胞突然惡化並且擴散，好不容易出現的希望之火被無情的熄滅了。為了減少痛苦，每天大量的杜冷丁被注射入體內以減輕他的疼痛。醫生現在所能做的就是盡量減少他的痛苦，大夫對父母的說話雖然聲音很低。但還是被他聽見了「……如果他還有什麼遺願的話，儘可能的滿足他吧。最多還有2個月時間……」，當時母親就哭了，作為家裡頂樑柱的父親一項堅強，但是也把「男兒有淚不輕彈」拋諸腦後，蹲在地上，低頭撿起了「只是未到傷心處」。作為當事人的他，一滴淚也沒有流，流淚無法挽回自己的生命。神賜給每個人最公平的禮物是什麼？不是慈愛，也不是別的，而是死亡。

死亡是神賜給人類最珍貴的禮物，生命只有一次。不管它所經歷的時間是長或短，人類恐懼死亡，但是殊不知正是出於對死亡的恐懼，人類才會珍惜生命。在患病的2年裡，他看到了許多，聽到了許多。那些被白色被單蓋住臉推出去的病友，他們哭得昏天黑地的家人，看多了生離死別之後，他對於自己的生命也看開了很多。在這一個月里，他只能靠看他最喜歡的歷史，軍事一類的書籍和聽古典音樂CD來打發時間，連時間也變成了束縛他的牢籠。

天空已經換好了晚禮服，牆壁上的掛鐘指針和分針又一次重合在了12的位置上，看著天花板，回憶著過去。如果……如果可以的話。真的想要活下去啊。突然窗外一股極強的光線照射了進來。將他整個人籠罩在其中，他連驚叫都來不及，就失去了意識。整個人彷彿被拖入無限的黑暗。

「怎麼了……？這是在夢裡嗎？」他突然之間好像被從黑暗中拉了出來，黑暗中突然多了一些氣泡，還有一些五顏六色的光團。彷彿如同置身夢境一般。

「這是沒有辦法的處置啊，當時如果不處理掉動力爐中多餘的能源的話，毫無疑問，本艦會因為動力爐超載而自毀，到時候會對這個星球造成不可彌補的破壞……，這個孩子又剛剛好處於能量噴射的直接軌道上……」一個好聽的女聲在身邊響起，但是語氣中略帶焦急，顯然聲音的主人的處境並不理想。

「沒有可以赦免的餘地，在進行壓縮能量作業前沒有進行數值設定，在進行緊急處置是沒有對可能造成的影響進行評估，造成這種嚴重的後果。巴蒂.絲芬.佐爾迪克警員。」另一個威嚴的男性聲音，正在斥責女聲的主人。「你的過失相當嚴重，你的自我辯護顯然無法成立。」

很奇怪，兩個聲音所說的語言，他從來沒有聽到過，但是自己卻能聽得懂，彷彿是自己的母語一般。「你們……是誰？」聲音剛一出口，他就嚇了一跳，他再說和那兩個聲音同樣的語言，而且非常的流利，最令人吃驚的是——這個聲音並不是他自己的，很明顯這是個女人的聲音。

「那位先生已經醒了，請你對他作出事態的說明吧，巴蒂.絲芬.佐爾迪克隊員。」

「真是沒辦法呢。那個……該從哪裡說起呢？首先自我介紹一下吧，我的名字叫做巴蒂.絲芬.佐爾迪克，隸屬於銀河警察邊境巡邏隊派駐地球的女警官。今天是我頭一天上任，我的宇宙飛船在進行瓦普跳躍的時候動力爐出了一些小小的故障，為了排除積壓在動力爐里多餘的能量，避免飛船自毀。所以進行了強制能量排出作業。非常不幸，你剛好處於能量排出的軌道之上，在高能量照射的作用下，你的**已經完全死亡。但是，為了彌補這個過失，我在你的意識完全消失之前，將你的意識由我的電腦EDI保存了起來，你現在等於是和EDI共生的關係，以上就是現在的情況。」

「也就是說，我已經死了，現在在說話的只不過是一對存儲在電腦里的數據？！」雖然對生死看開了，但是變成一堆文件夾里的數據這種事情還一下子沒辦法讓人接受的。所以逾期不變帶上幾分激動，當然還有發顫。

「請不要激動，冷靜些，冷靜些……事情已經發生……」

「冷靜？你還叫我冷靜？雖說我壽命快結束了，但是突然被你的這種因為瀆職而發生的錯誤給弄死，而且還被你自說自話的變成了一個硬碟里的文件夾？！這種事情讓你經受一遍，你還能冷靜嗎？！小姐？！」

「事情已經發生了！你想叫我怎麼處理？我已經盡最大努力挽救你了！我救了你！而且還這麼低聲下氣的對你說話！你還想怎麼樣？我本來就夠倒霉了！和我同期畢業的同學現在都在總署工作，只有我被發配到這種邊境星球來當片兒警！頭一天上班就碰上飛船故障，為了解除故障又碰上你這個肺癆鬼，我究竟是觸犯了哪位大神？為什麼只有我這麼倒霉&#8226；#%￥#……—」（牢騷話X句，跳過）

「你倒霉？！這真是我聽過最可笑的笑話，就看你幹事情毛手毛腳這一點，你的上級發配你就絕對沒錯！倒霉的應該是我！得了肺癌都快死了不說，死之前都碰上你這種三流片兒警！不知道我是在哪座廟裡沒燒香，才這麼晦氣&#8226；#*……—￥%（還是牢騷話，繼續跳過）

「你這個掃把星！肺癆鬼……！」

「你這個三流瀆職片兒警，馬大哈…！」

「兩位……」

「肺癆鬼！」

「瀆職警察！」

「兩位……」

「掃把星！」

「馬大哈！」

「你們兩個有完沒完了？！！，全都給我安靜！！！」忍耐是有限度的，那位高級警務大人看來也受不了這種小孩子的吵架了。

不愧是高級警務人員，一下子就讓那兩個沒完沒了的傢伙停了下來。現在整個空間之中安靜的一隻螞蟻爬過都聽得見了。

「咳咳咳，這個……這位先生，首先我對你的不幸遭遇表示同情，由於我對屬下管教無方造成了這起不幸事件，為了對您作出補償，我們經過技術論證，決定在法律許可的前提下，將你的意識傳輸到其它平行宇宙，以延續您的生命。」

「等等，為什麼是其他的宇宙？為什麼不能回到地球？」能夠重新活一次固然可喜可賀，但是不能回到地球讓他感到不安。

「這個我來說明一下吧」女警官插話進來了：「光是保存你的意識和修復你的全部記憶，就花了大約地球時間168小時左右，修復完畢后你又花了48小時和EDI融合蘇醒，而你的屍體在大約24小時前就被你的家人火化了，所以你已經徹底的從地球上消失了。」

「怎麼會這樣，不能想想辦法嗎？」

「非常遺憾，沒有其它的辦法了。我們雖然可以將您的意識灌輸到地球上的某個**之中，但是這有可能地球造成不可預測的蝴蝶效應，毫無疑問的和我們的法律抵觸。但是，如果您在平行宇宙中延續生命，只要我們關閉亞空間通道。就不會對這個宇宙產生影響。所以無論是法律上還是技術上，這都是唯一可行的方案。不知您意下如何？」

「我還有選擇的餘地嗎？既然不可能回到地球。我的選擇一開始就只有一個。」

「您也不用過於擔心，我們替您選擇的宇宙目前既沒有戰爭，相對的，導致您生前痛苦的那種病症，在那裡，先進的基因技術在您出生之前就已經斷絕了您再次和它為伴的可能性。所以請您放心吧。」

「希望如此。」雖說，可以獲得一次新生的機會，但是一想到生養自己的故鄉和父母，還是讓他感到有些難過，於是他陷入了沉默之中。

「真是看不下去了，放心吧，你的家人我們通過技術手段已經已捐款的名義將一筆錢存入了他們的戶頭上。而且你去延續生命的星球還是地球，不過是平行宇宙中的地球，所以，不用擔心，就當成一回搬家就可以了。」

「……你的安慰雖然不怎麼好聽，但還是謝謝了。」

「不用謝我，本來就是我的過失造成的，這是我的責任，我會對你負責到底的。那麼做一下準備吧。EDI，開始進行意識轉換以前的最後演算。動力爐的狀況呢」

「最後演算開始，動力爐之前的故障修復完畢。300秒後計算完畢。」計算機的女聲在通知他在這個世界最後逗留的時間

「那個……」

「怎麼了？你變卦了」

「不是，我希望在走之前可以的話。我想看一下地球，我從來沒有從外層空間看過我居住的地方，現在要走了，我想好好地看一下。」

「還真是個多愁善感的小男孩，算了，EDI，將本艦的觀測系統與D-BOY文檔共享。」

「了解，觀測系統與D-BOY連接中，120秒后，D-BOY將擁有本艦觀測系統的共享使用權。」

「D-BOY，你怎麼給我用了這麼一個奇怪的代號？」

「不對嗎？你這種掃把星對我而言不夠危險嗎？叫你危險男孩（Danegr』sBoy）也沒有錯吧？」

「……，你真得很閑……」

「系統連完畢，D-BOY現在獲得本艦觀測系統共享。」計算機恰到好處的打破沉默。

黑暗結束了，一連串的字元出現在空間里。然後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是無邊無盡的宇宙以及璀璨的星群。置身於這浩瀚的星空之中，讓他不經感嘆宇宙的恢宏與神秘，以及自身的渺小

「EDI，把觀測系統的70%轉向地球方向。」

蔚藍色的星球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雖然以前自己看過很多地球的照片，但是實際看到之後還是被這美麗的藍色寶石散發出的魅力所深深吸引。高山，大海一覽無遺，在夜晚那一面中散發著點點星光的地方估計應該是些城市。在太空中看地球，他的母星顯得那麼祥和.安靜及怡然。

「為什麼在這麼美麗的星球之上，自詡為萬物之靈的人類卻要不斷發動愚蠢醜惡的戰爭來破壞它呢？」看著這美麗的景色想起以前叢書上或者電視上所了解到的戰爭的破壞，不禁生出這樣的感慨來

「最後演算結束，意識體空間傳輸1分鐘準備，此次傳輸目標第4平行宇宙，耗時45秒，能量損耗率68%，全艦能量衝擊防禦展開。重複一遍，最後……」計算機EDI已經完成了最後的準備，看來終於要離開母星了。

「很抱歉，觀賞時間結束了。」觀測系統被切斷了，黑暗再一次降臨了。

「能量填充開始，意識體瓦普跳躍傳輸發射前30秒準備。」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最後的時刻就快到了，不知道為什麼，古代拜火教教徒殉教時的箴言浮現了出來。看來自己越來越有點像老頭子了呢，居然這麼多愁善感了。

「20秒準備，全體人員請帶好防護眼睛。10.9.8.7.6.5.4.3.2.1。」

一道強烈的閃光從距離地球6萬公里處突然閃現了一下就消失了。一個意識體離開了自己的世界，前往另一個世界開始他的新生命了。

「一路順風，多愁善感的BOY。」

「那麼，接下來是對你的處罰了，佐爾迪克警員。根據你剛才的報告，決定對你處以降級處分另外扣除你3個周期的安全獎金。」

「不要——！！！！」殺豬般的慘叫響徹整個太陽系空域。

「基斯高級警務，雖然說是重大過失，但是也用不著扣三個周期的獎金吧，你讓我這三個周期吃什麼？而且我事後的彌補工作也做得很好啊。」看來雖然是公職人員，但是還是要靠工資過日子啊。

「正因為是重大過失，這樣的處理已經很輕了！你如果有意見，可以向警政聯合會投訴。」

「怎麼會這樣……？我的獎金啊……！」

「意識體空間傳輸報告，此次傳輸完全完成，意識體已經平安的到達第4平行宇宙。」

「這不是很順利嗎，不過我的獎金泡湯了。真是的……」

「發射過程中由於沒有完全切斷和資料庫的連接，造成一些資料和意識體混合在一起發射出去了。目前正在整理流失的資料。」

「哎？是哪些資料？不會是我的個人專輯吧？」

「資料整理中，請稍等。」

「看來也並不是很完美，不過作為你的監護人，我會將你的事後彌補工作上報，考慮減輕你的處分。」

「真的？！謝謝警務！」

「資料整理完畢，丟失的是一些黑市商人交易的資料。」

「什麼嗎？只不過是黑市……黑市？！你再說一遍？丟失的是什麼？！！！」

「有違法私營者在太陽系中的稀有礦物分佈資料以及各種礦物的用途，還有些軍火商人的違禁武器圖紙，還有盜竊集團從一些大公司盜取的新技術等等。」計算機的報告將可憐的銀河邊境女警徹底石化之後無情的風化了。

「那個……警務——我看我還是扣除3個周期的安全獎金吧……？」

「我看上去是會作出扣除可愛下屬的生活費的人嗎？你收拾一下東西準備去冥王星當交通警察吧！！！」

「不要——！！奧丁大神啊！！！」可憐的女警，奧丁大神看來今天休息，陪伴你的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