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兩塊璞玉
「一九九八年七月四日，那一天我和小明走的，雖然村裡人都知道我們要去華京，但……」
這是《上車，走吧》的片頭畫外音，也是這部電影正式開拍的日子。
隨著畫外音響起，強子和小明大包小裹，有說有笑的進入畫面之中，喜悅和憧憬讓他們看起來青春飛揚。
畫面一轉，鏡頭從村頭轉到了bj站，強子和小明隨著人流湧出出站口，來到了站前廣場。
「歇會兒，歇會兒。」強子（關東）說道。
小明（黃博）順勢把包放下，環顧四周，感慨道：「這就是華京？好大啊！」
「卡！」他剛念完台詞，就被管滸喊了停。
「我說你能不能真實點兒？我要的是你發自內心的喜悅，是那種鄉巴佬初到華京時的那種震撼，發自內心的震撼！重來！」
當導演的一般都是脾氣大且固執，有的甚至是偏執，管滸也不例外。
在此之前，因為《老炮兒》的走紅，關東了解過他的一切，但就算是這樣，真到和他相處時，關東還是覺得有些難以忍耐。
就說開頭那段從村裡跑出來的片花，兩人就跑了十幾次。
一開始這貨還講講，什麼你動作不到位，你表情有些浮誇，後來估計是失去信心了。
講都不帶講的，拉著一張驢臉直接叫停。
「停，重來。」
「停，重來。」
「停，重來。」
……
一直到第十五遍，這貨才喊出一聲：「過。」
兩人湊到監視器前看了半天，然後不解的問道：「導演，這遍和前幾次有什麼區別。」
「感覺。」管滸很欠抽的吐出倆字。
所以當他們第四次從出站口出來時，兩人都有些麻木。
強子和小明和第五次從出站口出來，強子說道：「歇會兒，歇會兒。」
小明再次有些興奮的說道：「這就是華京？好大啊！」
「停，比剛才那遍好點，但還是不對，你這表情和情緒總感覺有點假。」管滸又搖搖頭。
他心中很是惱火。
你要說這兩人不聰明，不努力，那也就罷了。
兩小子雖然都是棒槌，但那種敬業精神，讓管滸頗有欣賞。
你說悟性吧，也不是，這兩貨聰明得讓管滸經常想起人不可貌相這句話。
有時候他喊完停，當要表達出自己的意思時卻卡殼了，往往是這兩貨一張口，就能準確說出你想說的那個辭彙。
這證明兩人不是不理解你的要求，但就是每每一做起來，就總差那麼點火候。
說閱歷吧，更不是，他雖然不是很了解這兩人，但這兩貨偶爾眼神中透射出的滄桑勁，讓管滸覺得經歷肯定比自己豐富的多。
也正因為這兩個是不可多得的可塑之材，才讓管虎相當惱火。
「導演，我說要不這樣事兒，你讓我倆自由發揮一回，然後你再看看咋樣。我說普通話總感覺不得勁。你讓我說青島話試試。」黃博用青島話說道。
管滸也是沒招了，揮揮手，那意思就照你說的來一把。
進去的時候，關東說道：「博哥，一會兒要不這樣，你把包兒撂下后，也別乾巴巴的轉著圈說，那樣需要的情緒太飽滿。我們乾脆手裡拿點道具，多點互動，這樣也能彌補一下我們演技的不足，分散一下注意力。」
黃博欣喜的看他一眼，用青島說道：「你行啊！那好，你說我拿個什麼玩藝好？」
關東邊走邊想，一會兒說道：「要不你拿瓶水在手裡吧，說話的時候正要喝水，這樣別人就不會把目光都集中在你臉上。我嗎，我要不拿個桃子正要吃，你看怎麼樣？」
「不錯，就按你說的來。走！」黃博信心十足的樣子。
……
兩人第六次從出站口出來，黃博演的小明時不時回頭瞟一眼，生怕和小夥伴走丟了。
關東不會說青島話，但會說sd話和大連話，海蠣子味加上大蔥味，偶爾配兩句也湊合，到了鏡頭內，關東放下包兒，順手掏出個桃子說道：「歇會兒，歇會兒。」
這時同樣放下包袱的黃博，擰開了手中那瓶水，同時用地道的青島話說道：「哎喲，華京，真大，哈？」臉上有那麼一絲想得到認可的渴望。
這兩個小夥伴在一起時，強子是頭兒是大哥，領袖氣質多那麼一點點。
所以他內心同樣雖然同樣震驚於華京的博大，但並未表現在臉上和語言上。
同時當小夥伴表達出了自己的心聲后，他也並沒有連聲附和，而是故作高冷，好像這樣才能體現出自己比小夥伴更見過世面。
但他又不是看不起小夥伴，只是想顯得自己更優秀一點點而已，所以雖然沒答話，但卻是把在衣服上擦了擦的桃子遞了過去，關心的問道：「吃不吃。」
小明喝著水搖搖頭。
從黃博那句：「哎喲，華京，真大，哈？」
管滸一下子就坐直了，雖然還是那副死人臉，但小眼睛里分明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這兩貨可以啊，自己都知道互動了！而且這感覺拿捏太到位了！
兩人雖然動作加的不多，但卻很好的體現出來了兩人的性格。
強子更成熟一些，是當大哥的，有著自己那幼稚的驕傲，但時刻不忘照顧自己的兄弟。
小明在小夥伴面前毫不掩飾自己的巴佬行為，他知道自己看起來再蠢的樣子，對方也不會看不起自己的，所以他心安理得的當小弟。
那話怎麼說來著？璞玉，對璞玉，這特么就是兩塊璞玉！
他這正享受著腎上腺傳來的那種小顫慄呢，突然臉色一變，站起來怒吼道：「你特么往哪轉呢，停！」
他能不怒嗎，正特么帶感的時候，自己都不忍心叫停，可黃博那丫的轉鏡頭外面去了！
黃博和關東就像第一次上了馬子一樣，第一次體會到了飈戲和淋漓盡致的快感，可剛特么感了不到半分鐘，這王八蛋又喊停！
於是一向脾氣很好的黃博拉下了臉子：「又怎麼事兒？」
「怎麼事兒，你丫過來自己看，你丫都轉哪去啦？！」管滸像只憤怒的大鳥。
兩人過去一看，黃博不好意思的笑了，青島話張口就來：「嘿嘿，華京真大啊，你這鏡頭真小。」
管滸氣樂了，照著黃博就是一腳。
然後笑罵道：「就照這個演，再特么轉鏡頭外邊，你今天自己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