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她鑄下的大錯,怎能讓兩個男人來承擔?就讓她來當這個惡人吧,讓儇兒的心結落在自己身上。

緩慢地,王妃開口,「你真的認為,你爹的罪只是因為懷璧其罪?」

「不然呢?」不是因為爹的錢?不是因為朝廷面臨戰爭,戶部喊窮?

「你知不知道,儇兒的父王早殤,皇帝與靖王兄弟情濃,從小便看重並且大力栽培儇兒?」

「是。」蕭瑀嘴上應和著,但她知道的遠比王妃說的更多。

皇帝看重阿儇,才不是兄弟情濃,而是父子情深,不能說的血緣關係,礙於皇家顏面,不得不藏著掖著,兄弟情濃?那不過是塊遮羞布。

「儇兒今年十六了,皇上替他挑一門好親事,是葛相爺家的千金,但儇兒打死不點頭,他說要親自挑選王妃,猜猜,他想娶的女人是誰?」

她沒等蕭瑀回答,緊接著往下說:「儇兒想娶你,他不要側妃侍妾,只要你,但,這是不可能的,蕭家只是小小商戶,儇兒卻是尊貴王爺,是各方勢力都想拉攏的對象,朝臣不會同意,皇上更不會點頭,所以,明白了嗎?」

像是被一柄劍刃直沒入胸口,扎進血肉的疼痛清晰。

蕭瑀目光一轉,凝結在王妃身上。

是,明白了,皇上替阿儇選的人,定是可以和未來太子站在同一邊,襄助新帝的家族,所以皇帝非要阿儇上戰場,他必須支開阿儇、對付蕭家,他日阿儇光榮凱旋,蕭瑀已成一場舊事。

這樣一想,全通了,是啊,朝廷要錢而已,何必非要弄出這樣一條大罪。

叛國?小小商戶,叛國能得到什麼好處?未免太過牽強。

這場禍事的目的不過是要毀了爹、毀了自己,好替那位相爺千金辟一條錦繡大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她沒有掙扎逃脫的權利,只有上刀山、下油鍋的結局。

恍然大悟,悲涼浮上,蕭瑀冷了心、寒了眼,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對方。「王妃能建議我該怎麼做嗎?」

王妃垂眉,蕭瑀沒心計,卻是個懂事、能屈能伸的,幸好如此,若是和儇兒一樣,是個犯倔驢子,她就真的沒辦法了。

「若你願意立即嫁人,我可以保你父親一條性命。」

王妃很清楚,蕭瑀不能死,她死了,儇兒將會一世抑鬱,或許永遠不肯成親,所以蕭瑀必須嫁人,還得嫁得好,那麼償兒會成全她的幸福,也會試著讓自己放下。

心被撕裂,疼痛在每個毛細孔中竄延,蕭瑀無法點頭,無法說好,她以為自己的幸福是和阿儇掛在一起的,沒想到……

她用力咬住下唇,直到血腥味在唇舌間化開,淚翻滾……

她知道自己別無選擇,她知道世界不會照著她的意願走,她知道在走進待春院的那一刻,她的愛情就斷了線。

呵呵,穿越人的天真,以為愛情至上,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它發生,誰知道,在絕對的威權底下,愛情只能曇花一現。

「願意嗎?」王妃凝聲追問。

她彎身,雙膝跪地,「多謝王妃仁慈。」

比起死,不過是逼婚,確實很仁慈,是不?諷刺的笑凝在嘴角,仁慈……

「回去備嫁吧,皇上會親自為你賜婚,讓你風光出嫁,以後忘記儇兒,和丈夫好好過日子吧。」

蕭瑀定眼望住王妃,像是想看清楚什麼似的。

但,哪看得清?她只是一顆棋子,只能隨著別人的意志起舞,她走的方向不是她要的,她的人生是操控在別人手中的不歸路。

可笑吧,她被操控,卻要自己承擔後果.,別人逼著她不幸,她卻必須把日子好好過。這是什麼神邏輯?這是什麼鬼定理?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世界?

誰來告訴她,沒有阿儇,日子要怎麼「好好過」?她要怎麼快樂、怎麼幸福?怎麼把自己泡進蜜糖里?

沒有阿儇,哪還有說不完的話、聽不完的笑聲,哪來的欣喜若狂,哪來的幸福纏綿?

再也不能了,活了兩輩子,還以為終於找到愛情,終於可以勇敢一回,沒想到……通通沒有了……

蕭瑀躲在屋裡,整整哭兩天,她沒能見阿儇最後一面。

一個月後,她的父親改名換姓,成為名不見經傳的升斗小民,而她帶著嫁妝嫁進劉家,成劉家新婦。

她不能反抗,只能對著聖旨磕頭謝恩。

諷刺嗎?當然是天大地大的諷刺,朝廷拿走蕭家財產,匆匆忙忙地把十三歲的她嫁掉,然後她還要心懷感激,跪地謝恩,真是……噁心……

顧綺年猛然驚醒,圓瞠的雙眼在黑暗中尋找焦距,不知道是哪裡的利爪,狠狠地朝她的心臟撓著、撕扯著,一下一下抽搐的疼痛。

鼻中微酸,眼中腫脹,她再也抑不住淚意,垂陣,濕了雙睫。她不自覺地抱緊棉被,頭緊緊抵著,心中五味雜陳。

那不是她的記憶,可是蕭瑀的哀慟卻一陣陣傳到心中……

盼過幾個人,進過幾座城,為何今生相遇卻不能相認。

是誰傷得太深,再不敢愛別人。

人去樓空荒煙蔓草,夢無聲。

時光飛,流星墜,狂風吹,寒雨夜。我尋你三界,圓無緣的緣……

顧綺年放下棉被,傾耳細聽,是誰在唱歌?是誰在哀泣?是誰今生相遇卻不能相認?又是誰尋誰三界,想要圓起無緣的緣?

【第十一章根本是一座牧場】

柳姨娘和喜雀趴在冰冷的地磚上,身上星星點點的濺滿鮮血,眼看只剩一口氣了,柳姨娘早已忍受不住畫押,喜雀還在硬撐著。

葛嘉琳冷酷地笑著,以為攀咬上自己,就能無罪升天?可惜了,案子是她審的,就算她是兇手,也不會被髒水波及。

「怎樣,能畫押了嗎?」她慢條斯理地問。

十天過去,爺遲遲沒進後院,是生氣自己沒讓這個案子了結?

肯定是,家醜不能外揚,張柔兒是皇後娘娘的人,萬一事情從她嘴巴傳揚出去,一個治家不嚴的罪名,足夠那些閑著沒事幹的御史大作文章。

爺的名聲,她得好好護著。

葛嘉琳笑望張柔兒,以為這樣便贏了嗎?還沒呢,往後的路長得很,希望她能走得像現在這麼穩。

喜雀破罐子破摔,已經走到這步田地,她決定賭一回。「畫押?行!但上頭得添上一行字,載明此事是受王妃指使。」

葛嘉琳雙眼射出一道凌厲眸光,不見棺材不掉淚!

她走到喜雀面前,一把抓住她的頭髮往上扯,逼得喜雀不得不抬頭與她對望。

「瞧瞧,都打得吐血了,還想攀咬說謊?當真以為本王妃是吃素的。」

吃素?客氣了,她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猛虎。「我、沒、說、謊!」

「你承不承認說謊不重要,我這裡多得是證據,快點畫押吧,別浪費大家的時間。」

「我不……」喜雀硬聲相抗。

葛嘉琳輕笑兩聲。「真不曉得你的皮肉是什麼做的,難不成天底下真有銅皮鐵骨這回事?讓我猜猜,你這麼倔強是在等什麼?等……哦哦,等你那個叫阿奇的乾弟弟向王爺稟報嗎?四、五……罪狀可不少呢。」

葛嘉琳的話像一把火,瞬間燒掉她最後一絲希望,阿奇不在了?那她的爹娘呢?她的哥哥嫂嫂呢?

「看來,你終於想通了?沒錯,你爹娘兄嫂是死是活還得看你的表現。怎樣,要招認不?你畫押,本王妃便保你父母兄嫂無事,如何?」

淡淡的冷笑凝在眼底,她這可是要用四條性命換喜雀一條命吶,怎麼算都是她吃虧,不過無妨,她是王妃嘛,是該大氣些。

喜雀恨得用頭撞地,那些人、那些事全是王妃一手策劃,可現在全要她擔上?她何德何能,三個女人、四個孩子,七條性命吶,真是好算計,她還能說不?不能啊,她親人的性命全掐在她手上。

不公平!就因她出身低賤便輸人一等?她不甘心吶……頭恨恨地往地上撞去,倏地,一朵血花在地板上綻放。

葛嘉琳嫌棄地踢喜雀一腳,冷笑道:「別急著死,先畫押再說。」

淚水嘩啦嘩啦流下,她趴起身,手指沾著地板上的鮮血,在狀紙上押下指印,那是她的血、她的冤,她發誓,會在冥府等著王妃並肩同行!

夏荷把畫押過的紙張拿到主子跟前。

她看一眼夏荷,微皺眉,翡翠沒了,春梅死了,這個夏荷卻怎麼都看不順眼,算了,再買幾個丫頭回來調教吧。

「你去請唐管事過來。」

「是。」夏荷領命。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吉運年年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吉運年年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三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