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H市的秋天清晨依舊籠罩在夜幕之中，路上還是一片安靜，只有路燈靜靜佇立在兩旁，灑出溫暖的光。零星幾個行人把自己裹成粽子騎着自行車飛快經過，揚起一片片新鮮飄落的落葉。落葉還未落地又隨風而起，彷彿風中散落的蝴蝶。

城東的一大片老小區還沉浸在睡夢中，還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蟲鳴聲。一陣急促的咳嗽聲后，啪的一聲，某樓五樓一個窗戶亮起了燈。

肖暖披着衣服搓着手倒了一杯溫水，送到了床邊，一邊給肖媽媽拍背一邊喂她喝水：「媽，喝杯水吧。」

肖媽媽喝了一點兒水，又咳了幾聲，這才順了氣。她滿臉心疼地摸了摸肖暖的手:「我這是老毛病了，你快去睡吧，你還得上課呢。因為那個比賽，你都缺了好幾天的課了，這到了學校，好好跟老師說，聽到了嗎？」

肖暖扶著肖媽媽躺下，給她掖了掖被角：「媽，你放心吧，我會給老師好好說的。」

肖媽媽這才闔上了眼睛，翻身向里睡了。

肖暖將杯子放回了桌上，走到門口關上了燈。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沒聽見房間里的咳嗽聲，這才回到了被窩裏。

已經是中秋了，站了這麼一會兒，寒意已經從腳底蔓延上來。她鼻子痒痒，抓過了紙巾捂著整張臉埋在被窩裏，打了好幾個噴嚏，這才覺得腦袋清醒了一點兒。外面已經泛起了些微白色。肖暖轉頭看向鬧鐘，已經快6點了，她也沒有什麼時間睡了，還是給肖媽媽把早飯做好，早點去學校吧。

將蛋和飯放在鍋里蒸上，肖暖拿着一本數學書，站在旁邊等蒸氣上來。

書上的字和符號每個分開都認識，但是合在一起，恍若隔世。肖暖一怔：這都是自己前世小時候學過的了，可不是隔世嗎？而現在，似乎沒有比現在更糟的情況了。

肖暖前世家庭雖然不算大富總是小康，學習也是班裏的前幾名，順利考上了自己想上的大學，還讀了研究生。出來后她順利進入了一家公司，相親成功，正在備嫁。一切都是那麼幸福，可是，一覺睡醒，她就成了，自己曾經飯過的那個小明星-------還沒出名的時候。

因為喜歡小小，肖暖以前有收集過小小的資料，知道小小的家庭條件不怎麼好。但是一來資料也少，二來肖暖本來也是喜歡她演技的理智飯，沒有去細究。現在成為了小小本尊，肖暖才知道，小小的家庭條件不好到了什麼地步。小小從記事起就是和母親相依為命。肖媽媽沒有什麼文化，年輕時早出晚歸去擺小攤，落下了慢性肺部疾病，天氣一變化就會犯病。由於肖媽媽的病，這個家裏幾乎沒有存款。小小的學費還是東拼西湊來的。她參加那個選秀節目也是為了給家裏減輕點負擔。但是肖暖想到小小和電視台簽的那個好好比賽不退出進入二十強的合同就頭疼。那違約金，是現在的她賣了自己都湊不起的。能怎麼辦？她不僅得重新撿起課本，還得，練習唱歌跳舞，爭取晉級。只要進入全國前二十，那個合約內容也就履約完成了。不過，原主是有多大的自信，想着五音不全的自己能夠進入全國二十強的？這個問題困擾了肖暖一整個早上，一直到她抵達學校，都還在她的腦海裏面盤旋。

市一中在校門口就得下車推行。肖暖剛下車，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接着肩膀上的書包就被人搶走了。那個男生跑到前面幾步轉身站定，拎着她的書包弔兒郎當地晃來晃去：「喲，我們的大明星終於回來上學了！快快快，大明星，給我簽個名，簽完我再把書包還你！」他周圍的男生都開始起鬨。

原主記憶已經適時地將這個男生的資料調出來了：周暘，班裏的小調皮蛋，以欺負女生為榮。肖暖揉揉自己的肩膀，絲毫不慌亂：「那，我到了教室再給你簽吧。」說完，她推著自行車往車棚去了。

周暘頓時傻了眼，提着書包走也不是放也不是，拉長了脖子喊道：「喂，你，你怎麼能這樣？」

身後傳來了一片笑聲，肖暖嘴角輕揚：小樣兒，跟我斗，還嫩了點兒。

肖暖走到班裏的時候，果然自己的書包已經好端端地放在位置上了。但同時，在她位置上的還有周暘。他拍拍旁邊的一疊紙：「大明星，我幫你拎了這麼久的書包，我就跟你要這麼一點兒簽名，不過分吧。」

肖暖手撫了撫下巴：「挺過分的。」

周圍再次一片大笑。周暘頓時嘴角抽搐，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喂，我讓你簽名是想着你為我們班爭光，這才幫你宣傳，你別太過分啊。

肖暖坐了下來，開始整理書包。聽了周暘的話，她抬頭，眼角餘光瞄到了剛走進前門的身影，忽然歪頭莞爾一笑接過了那疊紙：「你早說嘛！為了集體榮譽，我當然是義不容辭的！對了，你站在這裏還有事嗎？莫非你是又想借我的作業抄嗎？」

門口頓時傳來了一聲怒喝：「周暘，你又抄作業！」

這熟悉的聲音，讓周暘頓時一抖，連忙轉身撓頭鞠躬：「秦老班好！」

肖暖他們班主任秦老師推推黑框眼鏡怒視着他：「周暘，你的作業現在立刻交上來。我會好好批改的。其他人，是要我請你們回位置上課嗎？」

周圍的學生瞬間回位。始作俑者肖暖對上周暘的那幽怨的目光，睜大眼睛眨巴兩下，一臉無辜。

跟在秦老師身後的胤禛，第一次見到肖暖，就是在這個時刻。那一雙靈動眼睛，瞬間讓胤禛想起了一個人：熹妃。

「印禛，來我這邊。」秦老師的聲音適時拉回了胤禛的思緒。他收回視線，往講台上走去。

秦老師拍了一下手：「同學們，這次的分班考試成績在國慶節前就下來了，這個國慶假期，相信大家也都和自己的父母對分文理科的事情有了一些討論。下個周五放學前，大家把分科意願表交上來。周末我們會進行分班，下下周一早上分班信息表會貼在下面告示欄。然後，那周一上午大家就按照分班情況，把自己的東西搬到新的班級。印禛，把意願表發下去吧。」

從來只有自己吩咐別人賞賜東西下去的，還真的，從來沒有自己分發過東西。胤禛看着遞到自己面前的那一疊紙，愣了一下接過來，轉頭就頭疼了起來：這該怎麼發啊。不過，他旁邊的同學立刻解了他的疑惑，從最上面抽走了一張。胤禛不動聲色地拿着那摞意願表圍着教室走了一圈，其他同學有樣學樣，都自己從最上面拿走那一張。

秦老師繼續在上面煽情：「雖然大家以後還是在這個學校讀書，可是我們這個班存在的時間，也就是這麼一個星期了。不管是學文科還是理科，我都希望，以後你們還能記得曾經在這個班，曾經有過這麼一兩個也許你並不喜歡的老師教過你們，曾經有過這麼一群可愛的同學。」

秦老師說到「可愛的同學」時，胤禛正好走到了肖暖的旁邊。肖暖抽走了一張意願表，對着胤禛微微笑了一下：「謝謝。」

這一雙眼睛，跟他得了天花醒來時看到的第一雙眼睛，幾乎一個模子印出來。難道，熹妃也到了這個世界胤禛腳步頓了一下，旁邊的同學探過身來拿了一張意願表，適時地打斷了胤禛的思緒。胤禛在心底哂了一下：反正來日方長。

發完了意願表，胤禛拿着最後一張意願表回到了講台邊上。秦老師正好結束了自己的煽情演講，看到胤禛過來，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印禛，上次你生病後一直沒來，張曉蘭同學的眼睛不好，就調到了你的位置上去坐。那你，就暫時先坐到那裏吧。」

順着秦老師的手指，胤禛的目光落在了肖暖旁邊位置——的後面。胤禛走過去坐下來，一抬頭，就瞧見了肖暖的側臉。這個位置，差強人意吧。

此時的肖暖，並沒有留意到身後傳來的視線，全副身心都在面前的書本上。曾經她也是橫掃數理化的偽學霸一個，然而後來選的文科。大學雖然讀的是金融，但是也畢業這麼久了，除了數學還有點眼熟外，其他的，都是兩眼一抹黑。難道，真的要從頭學起？她的目光移向了旁邊的歷史書:莫非，自己要試試換一條路走走？

肖暖思考得入迷，不自覺地用下巴抵住了捲起的書本，微撅起了嘴。這一副神情正好落入了身後胤禛的眼裏。陽光從窗外投入，肖暖的側臉彷彿也打上了一層薄薄的光，更顯得她微微撅起的唇越發鮮艷。

胤禛的眼睛微眯，思緒回到了鈕鈷祿氏才進府的日子。有一天，他下了衙后回來去了她的院子，看着她正在努力地學着寫字，由於太認真，臉頰都抹上了一小點墨跡。那微嘟起的唇，和肖暖的唇，幾乎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