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 43 章

43.第 43 章

萌噠噠這天整個村子都是烏煙瘴氣的,到處是吵鬧的聲音,炸了鍋一樣。

「小姑娘,你坐這輛車」,郝鄒摘下警帽,大冷天都出了一頭的汗水。

趙禾上了警車,魏詹就坐在她旁邊,他斜躺著,雙腿交疊,制服上一顆紐子崩開,警帽不倫不類的扣在臉上,露出滑稽的金毛。

郝鄒看著閉目眼神的【詹哥】,心裡暗罵了一句碧池,還是勞碌命的去幹活了。

「警官,我就不走了」,一個略微蹩腳鄉音的女聲響起,她一隻乾枯的手搓著自己的衣服下擺,另一隻手牽著一個淚汪汪的孩子,似乎是覺得有些抱歉,那女人垂下頭,話里露氣兒,像破敗的風箱,「我走了,沒人照顧孩子。」

她的人生已經到這兒了,孩子還沒有。

「你確定?」郝鄒又問了一句。

女人點了點頭,接著她婆婆和丈夫緊張兮兮的把她扯到了後面,「行了行了,你們趕緊走!我兒媳婦不走!」

她右側臉頰上還有沒消去的淤痕,顯然之前被家暴過,郝鄒好說歹說,但仍舊勸不走一個母親。趙禾從窗外看著那個女人的眼睛,裡面是乾涸的,空洞的,她早就失去了勇氣。

有的人執意不走,有的人一心想走。

「天殺了,這個女人拋夫棄子,下輩子要進地獄的拉!」老太太坐在地上死命拖住兒媳婦的手,想和之前那家一樣靠著孩子留住媳婦,一把拍掉孩子嘴裡的糖,又掐她,「你媽都走了你還傻不愣登的!」

孩子一下就哭了,嘶聲力竭的喊媽媽。

「秀,你聽咱家孩子哭的多可憐,你忍心就這麼走了?還有咱家老二,你都捨得?」

「我要走!」大力掙開兩個人的牽制,女人眼中有淚,「孩子不是我願意生的,是你們強迫我的,你們是暴徒,是禽獸,我不是!」她在這裡七年了,哪兒還能看出來她是從前家裡的小公主,她就像一個生育機器和保姆,日日夜夜重複的勞作,「別叫我媽!你和你弟都是雜種!」

一把將孩子推開,她踉踉蹌蹌的,怎麼也打不開警車。女警在後面扶著她,那雙顫抖的手才算穩了下來。

女人一上了警車就捂著臉啜泣,女警輕輕拍她的背安慰,「會重新好起來的。」

——

車開始發動,魏詹伸了個懶腰,將臉上的帽子拿了下來,坐姿懶散。

郝鄒忙了一天跟孫子似的,剛爬上副駕駛,又從後視鏡里看見他詹哥那張幽幽轉醒的臉,忍不住大逆不道的想把他頭上的蓬鬆金毛都扒光了,「詹哥睡的舒服嗎?」

魏詹抻了抻僵硬的長腿,「有點窄了。」

合著還得給你準備個大床?郝鄒摸了把臉,這一趟光伺候大爺了,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臉,發現有點干,一邊開車手一邊兒在包里翻,「別說這西北就是干,我臉上都起皮了——」一邊兒打開面霜瓶子,他一邊說,「小姑娘,你要不要也抹一點,我看你的臉——誰動了爸爸的面霜!」

他的聲音突然拔高到不可思議的地步,頭髮絲兒都開始炸了起來。

「一半兒都沒了!」像是有人把他的心串成了一串放在火上烤,郝鄒眼神心疼又猙獰,「我一千三買的熬夜修復面霜,小碧池要死了!!」

趙禾手指頭忍不住的翹了一下。仔細看的話能看見她手上油光閃閃的,還有手背的幾個凍瘡。

上車的時候魏詹看見了,還非常好心的給她抹了凍瘡膏。一千三百抹了一半兒就是六百五,趙禾慢悠悠搓起來兩隻手,毀屍滅跡。

「你說誰小碧池!」操起警帽就輪到前面,郝鄒被打了一個正著,委屈的都快哭出來了,暴徒,碧池!「詹哥,你說你用就用吧?你哪兒來那麼大臉,塗十層都用不了這麼多啊!」

他拐著彎說魏詹不要臉。

魏詹也確實不要臉,長胳膊一伸就把那小瓶子拿了過來,整個往手上一到,雙手搓一搓就夾住了趙禾的臉,來回揉,揉成了小包子,壓根懶得搭理跳腳的郝鄒。

「手都擦破皮了」,他牽起趙禾的手,日光透過車窗傾灑下來,讓他的金髮更加燦爛招搖。他的手很寬,每個指頭似乎都很長,有很多繭子,稱不上過分漂亮,但很有力。有熱氣傳到手背上,他的唇在她手背上三寸,飛斜的光勾勒出他稜角分明的唇。

黃英本來還跟趙禾逼叨叨嘮嗑,回眼就看見魏詹那張臉,咋呼了,「卧槽卧槽,我想睡他,我願意掏一百塊錢巨款睡他!」

畢竟是個古人,趙禾被她嚇得手抖。

「人的身體都很弱,以後要注意」,他眼角突然泛起淡淡的笑紋,搓了搓她的手,又給她套上了一個棉手套,「戴上吧。」

趙禾看了他一眼,又若有所思的看著手上的禮物,唇角微勾,「謝謝」,算是握手言和?

「哎呦我去!我那可不是凍瘡膏!別大材小用啊!」郝鄒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恨不得從座位上跳起來。

大煞風景,魏詹帽子往臉上一扣,又重新躺了回去。

車已經駛離了村口,路上能聽見輪胎壓碎冰花的聲音。趙禾帶著暖和的手套扒著窗口看後面,一茬一茬的景色蓋過了村民的臉,她突然覺得胸口處像破冰一樣,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這樣的荒煙平楚,掩蓋了多少人的風雨暗啼。

胸口處越來越熱,趙禾垂頭。

發現她心房上覆蓋著一層淡淡的金光,功德金光——功德。趙禾似有所悟。

她捂著自己的胸口,有些後悔,她其實並沒有做什麼,受之有愧。

出世容易入世難,她深處紅塵,卻從未理過俗事,所以她陷入泥潭無法自拔,不能自救,旁人也不得救她。

趙禾繼續往後看,她看見了一個人,異於那些人模糊的臉,她的模樣清晰的好像近在眼前一樣。

是那個漂亮的女人,離這麼遠,她能看見她大而空洞的眼,那裡泛著憂愁,還有她眼底的一顆淚痣,像要流下來一樣,她像荒外的一輪明月,明亮的與這裡格格不入。

「她呢?」趙禾指著她。

魏詹本來已經睡了,聽見她問扭頭,帽子從金髮上脫落,他掃過那個女人,語氣有些懶散,「她啊……是個瘋子。」

是個瘋子。她自己說不清楚從哪裡來,別人要帶她走就哭喊抓撓,最後警察也沒辦法,先登記上,看有沒有人認識。

——

一路暢通到J省,趙禾的老家。

黃英有些近鄉情怯,她不知道家裡人看到她的屍體會是什麼反應。郝鄒帶著她的屍體去她家的包子鋪認領,而魏詹則送趙禾回家。

路上他接了個電話。

「劉圓兒會很慘」,他說,又踢了塊路上的小石子,「這個社會上沒有救世的英雄,而且就算是英雄,也不是生命的主宰,你覺得呢?」

趙禾知道他為什麼說出這種話,她一笑,俏的很,「我知道,但你是這麼想的嗎?」

魏詹原本在前面走,聞言修長的腿停了停,他扭頭看著趙禾,很正直的,「我是警察。」

很快到了陌生又熟悉的家門口,魏詹停了下來,把歪歪扭扭的帽子整理好了,突然牽上了趙禾的手。瞬間的不自在過後她就安然接受了,警察叔叔關心落難少女,這很正常。

趙禾的家在一個中端小區的二層。這附近是城中村,很多居民都是拆遷搬到了這裡,四周更是很多做生意的小販,每天凌晨四點起就開始不停歇的喧鬧。

趙衛兵開門的時候愣了一下,看見陪同女兒的警察才連忙讓人進來,「警官,快快快,請進」,又看著趙禾,眉頭微微擰著,那瞬間自然而然他就教訓起了一直以來都不聽話的女兒,甚至忘了她剛從虎口脫險,「讓你平時別跟黃家那丫頭鬼混你不聽——」有外人,很多話他憋住了。

很快劉春出來了,她身材圓潤,臉長得也很討喜。看見趙禾之後連忙抱著她的頭,「孩子都受了這麼多苦了,有多大錯你還說。行了小禾,跟姨回房間,咱不理你爸。」

「警官,進屋坐坐吧。」

魏詹眉峰一凜,「不用了。」又掃了眼屋內的眾人,飯菜是熱的,一個高個的穿著校服的胖男孩兒正在吃菜,滿嘴油光,「我來送人,順便通知你們。這起拐帶案後續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趙禾出庭指認劉圓兒。」

「還要上法庭?」劉春瞪大了眼睛,又戳了戳趙衛兵。

他醒過神,「不用了吧,多大點……」話沒說完就被魏詹瞪了回來。劉春賠著笑湊上去,「我當家的也不是那個意思,我們家小禾怎麼也是個姑娘,這事兒傳出去了她同學怎麼看她?」

大鐵皮上的廁所十分狹小,異味兒又重,趙禾本來就不堪一擊的胃聞到這個味兒差點嘔了出來。進了廁所劉圓兒也沒放了趙禾,雙手一起開弓啪啪啪幾個大巴掌,還是外面幾個男人提醒,「劉姐,馬上到地兒了,別把人打壞了。」

這打壞不光指身體,還指臉。那群土包子這方面門兒精,想到這兒劉圓拽著趙禾的頭髮往後擼,她早年干慣了粗活,膀大腰圓。趙禾剛剛上高中,一米五齣頭多一點,單憑體力根本掙不開她,「跟我這兒耍花槍,活的不耐煩了?」

「我沒有」,趙禾眼眶通紅,「嬸子我真的沒有」,她在劉圓兒的毒打下瑟瑟發抖,一雙眼睛卻還水靈的不行,瞳孔里彷彿布著一張網一樣,劉圓兒看著這張網……

「以後給我小心著點兒!」錢沒賺著惹來一身騷,按著劉圓兒以前的性格絕對不會輕易這麼繞人。

「劉姐,這麼快出來。」幾個人不敢圍的太近,還是之前那個八字鬍上去搭話,「現在怎麼搞?」

「人都死了怎麼搞?」還能把屍體賣了?

想到這兒劉圓兒就煩,原本還能小賺一筆,現在塞個牙縫她都嫌膈嘴。

「那屍體怎麼辦?」那八字鬍第一次扯上人命,還有點荒。

「你怕什麼?又不是你弄死的。那丫頭自己吃安眠藥自殺能怪誰頭上?」劉圓兒嘴裡這麼說,但還是給出了個點子,「明天到站的時候把那丫頭塞麻袋裡,咱們從W市下車,那邊安檢拿個票就能走。等到地兒了吃頓好的,再走山路去村裡。」

八字鬍一聽,大概就估摸著她是想把黃英埋在山裡頭。

「趙禾那丫頭怎麼辦?那丫頭可知道咱們手裡有條人命?」拐子畢竟和真刀真槍殺人不一樣,八字鬍不懂法,干起傷天害理的事兒不怕,就怕被人發現。

「你個老鼠膽子比女人還小」,劉圓有些不耐煩,「到了那兒還不把她關個十年八年的,天高皇帝遠的,連黃英她爸媽都不記得姑娘是誰了她能記得,管自己都管不過來。」

八字鬍一聽大腿一拍,「還真是」,又舔著臉抱劉圓兒的大腿,「我這老鼠膽子哪兒比的過姐您啊,比起您我就是這個——」他比著自己的小拇指。

——

趙禾縮在廁所,慢慢吸氣緩解疼痛。

廁所很臭,但她又不想出去,國師也怕挨打。她現在的能力還不夠,這身體就跟個漏勺一樣,集聚不來靈氣,她所有的道術也等同於廢了。就剛才最簡單的給人下個暗示效用都弱到幾乎沒有。

想到這兒她臉上的笑容也有些掛不住了,虎落平陽被犬欺概莫如此,她還沒窩囊成這個樣子過。

黃英本來挺害怕這個【趙禾】,看見她今天兩次三番被劉圓兒毒打,那份兒怕就跑遠了。廁所空間很小,原本就講究的丫頭死了之後照樣講究,不想往坑那兒鑽,直接重疊到了趙禾身上。

「你被打了?」她搖頭看著趙禾,一臉的幸災樂禍,「你說你都這麼大年紀的鬼了,照道理該挺聰明的,幹嘛搶趙禾的身體?該了吧?」

趙禾忽然抬頭看著黃英,臉上從沒有過如此溫和的笑容,和煦的讓黃英嚇的跌倒了水坑裡,咋咋呼呼的叫了起來,「草草草,臟死了!」咋呼過後她又突然停了下來,什麼感覺都沒有,觸感沒有,更沒有聞到廁所的腥臭,她真的是個鬼了。

就那麼呆立了一會兒,她突然開口,「他們打算把我埋了,就埋在前面的山窩裡」,黃英有點想哭,可她哭不出來,「我就這麼死了,我爸媽也不知道,我還沒讓他們後悔——」她自己反倒先後悔了。活著再痛苦還有機會,但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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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嬌[古穿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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