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潛伏

崇明殿中，曲弈風正在批閱奏章。

「筒潛，三城交界的不明勢力調查清楚了嗎？」曲弈風放下手中的奏章，看著來人，淡然開口道。

「主上，與御城取得的聯繫來看——不明勢力似乎潛伏在曄城的居多。曄城新城主上位途徑頗具非議，曄城可以說是外表祥和平靜，但是……」筒潛拱手答道。

「嗯，曄城新任城主宮青雲確是個野心勃勃的人。」曲弈風若有所思地開口道。

「既然如此，屬下愚鈍——不知主上吩咐筒潛特地擺設庭中宴並且告知她們前往曄城祝賀一事，意欲何為？」筒潛怔怔地開口道。

宮青雲用武力逼迫父親退位，並毫不避諱地揚言要一統三城，在不知御城城主作何打算前，主上為何還特意讓傾城她們前去祝賀？

先前所說的翎曄兩城邦交之事只是個幌子，事實上他們三城從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就算互通往來，也該是與御城邦交，畢竟御城在上官一闕的治理下，可謂是越發強大，主上為何要舍御城而取翎城？實在是讓人想不透吶！

「楊光、賈克己他們勸說我要進選藝伶時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她們身為翎城進選藝伶，宣揚我城風采，與他城同台競技交流本來就是藝伶的分內之事。」曲弈風抿唇開口道。

「話雖如此，可屬下疑惑的是……為何是曄城而非御城？」筒潛思索片刻，沉聲開口道。

「哈哈，筒潛，你是不是覺得我舍御城而取翎城，有欠考慮？」曲弈風忽地一笑，繼而沉聲開口道。

筒潛不置可否地點點頭，開口道：「翎城擅歌，御城善舞，歌舞本屬同宗，無論從哪方面來看，我們與御城的關係都更為緊密些。」

聞言，曲弈風饒有興緻地睨一眼筒潛，似笑非笑地開口道：「筒潛，你還不清楚上官一闕的性子嗎？能讓他一改傳統，舍舞優而取歌伶的，絕不會是外界盛傳的他對我們翎城意圖不軌，我看倒是應了那一句……」

曲弈風的欲言又止，筒潛的疑惑更深了，遲疑著開口道：「什麼？」

「英雄難過美人關啊！」曲弈風撫著下巴，長嘆道。

筒潛一驚，駭然道：「傳聞御城城主性情至冷，無情無愛——很難想象，他會為了一名女子而如此大費周章，不惜掀起三城猜測熱潮……」

曲弈風眼神忽地變得遊離，淡然開口道：「一開始我也不相信，現在，我信了。」

「主上是想到傾城了是嗎？」筒潛這一句雖是問句，但卻用了肯定的語氣。

「嗯。」曲弈風也不否認，輕輕地應道。

「那為何還讓傾城前往曄城？如果真是這樣，那麼，真正意圖不軌的就是宮青雲了。」筒潛難掩疑惑地開口道。

一說到這，曲弈風不禁扶額，無奈地道：「筒潛，你覺得傾城有可能在其他人前往翎城的前提下，自己安安分分地待在宮內？」

筒潛愣了一下，搖了搖頭。

傾城安安分分，怎麼可能？

也就在這時，筒潛好像懂了什麼似的，靜默地低下頭來……

護她周全，遠不止是保護，還有設身處地為她著想，這是多深的感情才能做到？

而這一邊，弱柳閣中。

「桔梗，你說不日後我們將前往曄城，我該準備什麼好呢？」若水笑笑著開口詢問道。

「桔梗聽說，曄城以尚琴著稱，姐姐琴藝了得，大可彈奏一曲，定能技驚四座！」桔梗輕聲回應道，

「撫琴嗎？投其所好好是好，可在行宮時你也親耳聽那過楊家大小姐的琴聲，要是她也選擇了撫琴的話，我沒把握能勝於她。」若水不無擔憂地開口道。

不曾考慮這方面問題的桔梗，愣住了。

若水走到桔梗跟前，放柔了聲音，語帶哀求地開口道：「桔梗，要不……要不你幫我去打聽一下她準備些什麼吧？」

「這……」桔梗看著近在咫尺的嬌美容顏，遲疑了。

「哎喲，桔梗，你忘了葒娘說過要你幫我的嗎？怎麼——去打聽一下都不行嗎？」若水幽幽地開口道。

無奈之下，桔梗只好答應：「是，姐姐。」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若水不禁喜上眉梢，連詢問的語氣都變得輕快：「桔梗，那你呢？你打算準備些什麼？」

在這裡，桔梗不是侍女，事實上桔梗亦是被挑選進來的藝伶，只是她與若水姐妹相稱，長姐為尊，桔梗便更多地扮演一個貼身侍女的角色，而桔梗似乎也滿足於這一個身份。

「有姐姐在，哪裡輪得到桔梗上台展示呀？況且此番前往曄城事關重大，桔梗還怕丟了翎城的臉呢！」桔梗認真地低語道。

很顯然，桔梗的話正中若水下懷，可若水到底是不簡單，她輕而易舉地掩去眼底的得意，牽起桔梗的手，笑著安慰道：「胡說，我們的桔梗才藝不俗，怎會給翎城蒙羞呢？」

頓了頓，若水又道：「不過你上台經驗不足，如此盛大的場面，難免會緊張，此次你就先不上台展示了吧，來日方長呢……」

桔梗不疑有他地點了點頭。

「好啦，你且去辦我交給你的事吧，姐姐有點倦了，想歇息一會……」若水擺擺手，輕聲道。

「好——姐姐好好歇息。」桔梗淺笑著應道，說完便福身走出了弱柳閣。

就在桔梗離開的那一瞬，若水眼中一抹精光稍縱即逝。

桔梗信步走到扶風閣外圍，卻不知該如何去打聽若水交給她的事，正當桔梗躊躇著怎麼辦時，一句嬌言軟語打破了她的沉思：「桔梗……」

桔梗應聲轉過身去，只見身後空無一人，桔梗不禁納悶地回過頭來，正當這時，吟吟笑意自頭上方傳來——

「哈哈……桔梗兒，在上面呢！看上來看上來…….」傾城嬌笑連連道。

聞言，桔梗驚詫地抬起頭來——坐在樹梢上巧笑倩兮的，不是傾城還有誰？

「傾城小姐你……你怎麼在樹上？」桔梗瞪大眼睛，愣愣地開口道。

「嗯哈——吶，給你，這棵樹的果子可是又大又甜呢！」傾城調皮一笑，隨手摘了一個果子，直直地扔給桔梗，好不得意地嬌聲道。

桔梗下意識地攤開手掌，果子分毫不差地落入掌中，在還沒來得及反應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時，傾一個翻身，落了地——

傾城隨意地在袖間擦了擦果子，甚至不用水洗，便徑直地吃了起來，那豪爽勁，桔梗都要懷疑眼前的這名女子到底是不是艷絕翎城的傾城美人了……

「桔梗兒，你怎麼不吃？很好吃的呢！雖然比不上樂憐谷的香甜……」傾城像個孩童般咯咯地笑笑道。

桔梗定定地看著手中鮮紅果子，吶吶地開口道：「樂憐谷……」

「嗯，是啊——我們樂憐谷到處都是果樹，以前閑著無事的時候，我就會跑去摘幾個解解饞……」傾城毫不避諱地嘟囔道。

傾城一邊說著一邊還不忘觀察桔梗的反應，見桔梗還是一臉驚詫的模樣，傾城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道：「嘿嘿——我嚇壞你了是嗎？是我平常表現得太規矩了嗎？」

這麼說來……

這個野孩子模樣才是她的本性？

如斯想來，桔梗猶疑了一會，輕聲開口道：「你不覺得這樣……有失身份嗎？」

桔梗雖是一介藝伶，但也是深受禮教熏陶的女子，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她還是分得清的，尤其是在這深院高牆裡，這樣不雅的行為，傳出去，不知道會被說成怎麼樣……

況且，她，舞傾城之於翎城宮，猶如鶴立雞群，多少人艷羨主上對她的垂憐？

一不小心，當以萬箭不復——她該說她心無城府，還是太直率簡單呢？

驚覺自己不知不覺間竟為她考慮這麼多，桔梗連忙搖搖頭，甩開心中莫名湧起的想要保護眼前女子的衝動，然後不顧自己的行為是否太唐突，桔梗兀自離開了，連同自己為何來扶風閣都忘了……

她不能……

舞傾城是若水姐姐最大的威脅啊！

「這個桔梗，怎麼說走就走呢？奇怪了——難不成我這個樣子嚇著她了？」傾城砸巴砸巴嘴自言自語道，正要翻身落地時，一抹可疑的身影引起了傾城的注意——

「那是……上次奇奇怪怪的男人？他怎麼會在這裡…….」傾城如是想著。

容不得傾城多想，男人轉身拐進了一個角落，就要隱沒在亭台樓閣間……

不行——我得跟著他！這男人屢屢出現在翎城宮裡，對翎城宮如此熟悉，如若他心存不軌，對弈風來說定會是個威脅！

此番意念的驅使下，來不及細想的傾城，仗著自己那點功夫，悄悄跟在男人身後……

沒過多久，傾城便跟著男人來到了一個寧靜雅緻的庭院里。

蜿蜒迂迴亭廊依著假山而建，兩旁綠樹成蔭，時而花香怡人，時而流水淙淙，像是踏入了另一個世界般。

傾城驚詫於眼前的美景，不禁有片刻的失神，而等傾城回過神來時，男人早已不見蹤影了。

「哎喲——舞傾城，這樣你都能把人給跟丟了，看你以後還敢不敢自詡是樂憐谷躲藏追蹤第一人！」傾城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瓜，不甚高興地嘟囔道。

既然跟丟了再自責也無濟於事，傾城乾脆就任由自己沉浸在眼前的美景中，隨意漫步在小道里……

也不知走了多久，傾城不知不覺間走進了一座樓閣中——

「哼哼，看來翎城歷代城主還真懂享受，亭台樓閣層層鑲嵌……」傾城一邊感嘆，一邊跨過門檻，走了進去…….

「嗯，看來這座樓閣也有些年頭了……誰會住在這裡呀？」一來到幽靜的環境，傾城便忍不住自言自語道。

「請問有人嗎？」傾城敲了敲門道。

「沒有人在嗎……」傾城輕輕一推，雕花木門應勢而開。

正當傾城遲疑著要不要進去時，忽地傳來一陣腳步聲——

傾城心底一驚，下意識地把門關上，連忙走進裡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