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綠草如茵心如飴
轉眼間，艷陽高照，惠風和暢。
草地處一片靜默，唯有一些侍者在忙著擺弄選拔可能用得上物品，有條不紊準備著的東西可謂是五花八門，極盡齊全。
見東西已擺放準備妥當，筒潛不動聲色地掩去眼底的精光，隨即便好整以暇地坐在特意為他準備的高足木椅上，悠悠然地沉聲開口道：「如你們所見，凡六藝所需之物我們已為大家備妥了，現在該換你們展示了！」
筒潛頷首接過侍者送來的清茶，正想喝口茶潤潤嗓子時，一道清脆的聲音驀地迴響在耳邊：「敢問親衛大人，何為叫做引起主上注意即可？小女子駑鈍，能請親衛大人示範一下嗎？」
筒潛挑挑眉，放下茶杯，稍稍側身朝聲源處望去——
只見一紫衣女子抬起巴掌大的小臉，澄澈的眼眸頗有膽識地對上他探究的視線，腰板兒挺得老直，像是毫不懼怕似的，唯有那無意識地絞在一起的小手透露了女子的緊張……
筒潛忽地一笑，雙手一撐便倏然來到紫衣女子面前，喜怒難分地沉聲開口道：「你叫什麼名字？」
筒潛的驀然傾身靠近，讓原本就是強裝鎮靜的桔梗更是慌亂不已，只能訥然地低語道：「我……額……小女子桔梗……」
「很好——如果不是你提出來，我還以為你們都懂了呢。」筒潛忽地抬眸環顧四周，意有所指地沉聲道。
正當一眾女子被筒潛意有所指的目光弄得不知如何是好時，下一刻筒潛已來到案台前，隨手拿起一支筆，蘸了些墨，福下身去不知寫了些什麼，半響后又旋身執起一把弓箭，將寫好的紙條往高處一扔，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他到底要做些什麼時，一支箭便穿過飄然落下的紙條往山丘處飛去……
筆直急速飛去的箭支很快就隱沒在眾人視線里了，下一瞬，在眾人還來不及驚呼時，嗖的一聲，一支插著果子的箭支絲毫不差地朝筒潛飛去——
一眾人等見狀，禁不住倒吸一口氣，更有膽小之人害怕得急忙閉上眼……
不似眾人的害怕驚詫，筒潛輕而易舉地抬手捉住倏然而至的箭支，看著箭頭處的那個果子，筒潛忽地盪開了笑，朗然開口道：「你們瞧——這就是所謂的引起了主上的注意。」
一語既畢，筒潛笑笑著將果子取下，再就是慢條斯理地將果子放入口中，當做是「選前點心」。
頓了頓，筒潛又朗聲開口道：「這次選拔可謂是史無前例，比賽形式自然是不拘一格。主上也許會立即給出答覆，也有可能等掛榜時再昭告全城究竟是何人獲選——主上說了，以防艷陽暑氣害了我城的才女佳人，自己展現完畢后，無需等在這裡，可自行離開。」
不理會眾人目瞪口呆的模樣，筒潛睨了一眼桔梗后，便不無得意地走回自己的座位上了。
桔梗自然是接收到筒潛「解答」的目光，下意識地垂下眼帘，遮住了眼眸低處的百轉千回，悄然地走回若水身邊……
「桔梗……下次你要問些什麼問題，做些什麼，請先告知我一聲……」若水意有所指地睨了睨桔梗，似是不經意地開口道。
聞言，桔梗抬眸對上若水的目光，輕輕地點了點頭……
正當桔梗檀口輕啟，眼神撲閃著想說些什麼時，只見一身著湖藍色衣裳的女子率先站了出來，款款走上前來，朝端坐在一旁的筒潛微微福身行了個禮后，就直往擺滿各式樂器的案台處走去……
若水擺擺手示意桔梗勿再多言，隨即全場的焦點也就集中在那位敢為人先的藍衣女子身上——
藍衣女子在箏琴架前坐定，緩緩伸出左手放於箏琴上，撫箏試彈了幾個音后，便顧盼生姿地朝山丘處望了望，隨即又抬起右手，淌淌若流水的琴音回蕩於空蕩草地處……
正當眾人沉浸於輕靈舒緩的琴音時，裊裊琴音忽地變急速，再一個峰迴路轉斷弦續音，讓人聽來禁不住心底一顫！
說時遲那時快，藍衣女子趁著空谷餘音的震撼，適時開口唱和道：「賒艷陽草色傾灑衣裳，錯落處奉深情亦不輸痴狂。化作漫野綠意一捧清光，舉目山丘等君回顧……」
一曲唱罷，滿座寂然。此曲這詞，應時而作，藍衣女子之才情之膽識，確是令人驚艷！
也不知是被藍衣女子的才藝折服了，久久不能自已還是在座各位皆是各懷心思，就連藍衣女子起身行禮謝場，全場依然寂靜一片……
見此境況，筒潛挑挑眉，直起身來，率先鼓起掌來——
「想不到楊小姐不僅人美聲甜，而且還膽識過人，才情超群，著實讓在座眾人驚艷不已啊！」筒潛適時打了個圓場，朗聲開口讚許道。
「能得親衛大人如此盛讚，實乃蝶衣之幸！」楊蝶衣福身行禮道謝，端莊溫婉的模樣已無適才率先彈唱的大氣。
又是一個「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只怕剛才表現出來的膽識也不過是優越家世的自信外化罷了！
沒意思——還不如剛才向他發問的紫衣女子呢！
嘖嘖——楊光還不死心地多次有意無意地向主上提出聯姻，這般女子，美貌才情皆不俗，家世顯赫，或許是王公貴族爭相追捧的對象，但卻絕不可能是主上看得上眼的女子！對他曲大城主來說，這樣的女子，顯然是沒有味道的。
見筒潛似笑非笑的目光中思緒難明，楊蝶衣按捺住心中的急切，似是不經意地輕聲開口道：「親衛大人，不知蝶衣能否引起主上的注意？」
「這個嘛……蝶衣小姐莫要心急——剛才我不是說了嗎？這次選拔不拘一格，主上自有考量，蝶衣小姐該對自己有信心才是啊！」筒潛恰到好處地安撫道。
「既然如此，蝶衣耐心等候便是了——還望親衛大人等下莫忘了蝶衣才好呀！」楊蝶衣璀然一笑，嬌聲說道。
「好說了好說了——蝶衣小姐，其他人怕是等不及要展現了……」筒潛故作為難地低聲道。
楊蝶衣自然是識大體之人，不會傻到在這個時候擺弄家世，朝在座眾人歉意一笑，隨即又再次福身行禮后，便在丫鬟的陪同下，先行離開了……
有了楊蝶衣這個示範后，好幾個同是名門世家的女子仗著自己家世不俗，也就開始爭相展現自己……
而這時，山丘的另一邊。
時而箏琴相和，時而鼓樂鏗鏘，時而人聲喧囂，不期然地傳到山丘處……
然而，真正將舒適地躺在迎風處的傾城「喚醒」的卻是——
睡夢中的傾城忽地感覺臉頰處一陣酥酥麻麻的觸感，傾城下意識地摸摸臉龐，小手往半空中揮呀揮的，夢囈般的低語自輕啟的紅唇處溢出：「小曲別鬧！」
「——小曲是誰？」冷沉的，帶著些許自持的壓抑男聲驀地自耳邊響起。
冷沉的嗓音像是暴風雨的前響，嚇得傾城僅有的一點瞌睡蟲都跑光了，連忙睜開眼睛——
「是你——曲弈風！你怎麼會在這裡？」傾城驚魂未定地低呼道。
「你還沒回答我——小曲是誰？！」曲弈風緊盯著還帶著些許被驚醒的茫然的傾城，咬牙重複道。
可能是美夢被擾的不爽再加上曲弈風一開口就是責問般的冷沉語氣，讓傾城骨子裡的反叛不期然地被激發了——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小曲自然要比你好得多，起碼它能讓我在它身邊睡個安穩覺……」傾城話還沒說完，驚覺曲弈風忽變的臉色，暗紅的眼眸剎那間閃爍著既痛苦又憤怒的火焰，整個人猶如地獄派來的索命閻羅般的令人生怕！
「你你……你別靠過來！小曲……小曲是一匹馬啦！」傾城護著脖子，就生怕曲弈風錯手會將她解決了，連忙急聲嚷嚷道。
在曲弈風的不怒而威，一怒旁人只好俯首稱臣的非凡氣度之下，傾城骨子裡的反叛只好暫時偃旗息鼓，保命要緊啊！
聞言，曲弈風瞬時冷靜下來，沉聲開口道：「你是說——小曲是……我的馬？」
傾城一提起馬，曲弈風很自然地聯想到他們相識的契機——馬！
傾城稍稍睜開雙眼，見曲弈風的眼眸顏色已恢復平常的暗紅，傾城才顫聲開口回應道：「對啦——就是我們初見時，我借走的那匹紅棕馬啦！你不信可以去那邊的草地看看，小曲在那裡吃草！」
也不知是傾城自然而然說出的「我們」一詞取悅了曲弈風，還是小曲的真實身份逗樂了曲弈風，半響后，曲弈風忽地笑出聲來，朗聲嘆道：「沒想到啊……小曲竟然是一匹馬……」
沒想到他堂堂一城之主，有一天竟然會淪落到吃馬兒的醋……
「真不懂你幹嘛突然這麼激動……被你嚇死了……」傾城心有餘悸地自言自語道。
其中原因，曲弈風當然不會和盤托出。見傾城稍稍恢復平靜過來，曲弈風抿抿唇，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暗紅的眼眸忽地迸發出奪目的光芒，一瞬不瞬地盯著傾城，啞聲開口道：「你……你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