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行宮進選
且說位於翎城近郊的翎城行宮，環顧四周皆是小橋流水，假山綠植，蜿蜒走廊穿插其中，亭台樓閣隱沒其里，奢華之意可窺一二。不僅如此，依山傍水的好位置，讓翎城行宮縱然是在炎炎夏日，依然有陣陣涼風撲面而來，確實是翎城城主攜美避暑的好去處。
然而，自從新一任城主曲弈風即位后，這座行宮倒是閑置挺久的了。直到近幾日才陸續有人進出，想來應該是為進選藝伶的事做準備吧。
說時遲那時快，隨著日頭的升起，行宮附近傳來陣陣歡聲笑語，嬌聲軟語率先驅散了瀰漫在行宮四周的寂靜……
「傾城，行宮就在前面了——面具戴好，有什麼不妥就趕緊騎著小曲回岸芷汀蘭！」月牙難掩憂慮地看著正側身用手指為小曲梳順鬃毛的紅衣女子，緊張兮兮地再三叮嚀道。
「好了啦，月牙——一路上你叮囑多少遍了，我都數不過來了！真不懂我們為什麼要這麼早來，這個什麼行宮連人影都還沒有一個……」傾城美眸微眯，打了個哈欠，無奈地嘟囔道。
「哎喲，我就怕我們在路上有什麼事耽擱了嘛，早點準備也是好的呀——」月牙討好地笑笑道。
「我看你是怕我臨時反悔，趁機逃了，才想著先下手為強……」傾城不以為意地睨了睨笑得一臉諂媚的月牙，擺擺手沉聲道。
「誒誒，月牙絕無懷疑傾城美人的心，不過傾城要這麼想的話，月牙也是可以接受的。」月牙皺皺鼻頭，輕聲開口道。
「好啦好啦——初次見面的時候，怎麼就沒發現月牙你如此伶牙俐齒的？」傾城扶額嘆道，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樣。
「嘿嘿——我這不還是跟你學的嘛！」討好一番后，月牙抬頭看了看天，約摸了下時間，再垂眸見馬車已停在前方的路口了，繼而輕聲開口道：「傾城，時候不早了，我不便多加逗留，你自己要好好的呀！」
「行了行了，我又不是三歲娃兒，還會走丟不成？你趕緊回去忙你的事，我自己一個人不礙事的。」傾城輕垂眼帘，不動聲色地掩去眼底的思緒，故作不耐煩地聳聳肩。
「你要記住我說的——」月牙才剛開始說，傾城便一門腦地接過話來：「靜觀其變，以不變應萬變，看定情況再出手是吧？月牙，我都能背了——你就放過我吧……」傾城邊說還邊連打了幾個哈欠，嬌俏的小臉上布滿了對月牙反覆說來說去的話語的無奈。
也許是見月牙站立在一旁靜默不語的，讓傾城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可能太重了——於是乎，傾城連忙改口道：「我的好月牙啊，我不是煩你，而是……你知道的呀，我就是急性子——你說的我都記在心上了，你就放心吧……」
一語既畢，月牙也還只是低垂著頭，身子止不住地在顫抖著，唬得傾城連忙傾身向前，欲要一窺究竟——
誰知傾城剛一靠近，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時，月牙自個兒就先笑出聲來：「好了啦，不鬧了，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月牙可不想變成整天念念叨叨的人——這裡不比在岸芷汀蘭，傾城你可不要騎著小曲亂跑喔！」
「是是，月牙嬤嬤。」傾城受教地點了點頭。
對於傾城這種時不時變化著的「尊稱」，月牙早已習以為常了，苦笑地搖了搖頭后，月牙也就坐上了馬車，從車窗里探出頭來，朝傾城揮揮手……
傾城也揮揮手以作回應，唇邊還掛著「謹遵教誨」的笑意……
然而，傾城受教乖巧的模樣也只是維持了一會兒。
等馬車一駛遠，月牙漸漸淡出視線，傾城忽地揚起一抹「不安分」的明媚笑意，拍了拍小曲的後背，自顧自地朝小曲低語道：「小曲，來的路上你也注意到了吧——這行宮附近有片大草原！你不用啾啾啾，我知道你也很興奮——來來來，我們這就去溜溜！」
一說完，傾城也不等小曲「有所回應」就連忙跨步上馬，利落乾脆的動作頗有幾分不讓鬚眉的颯爽——
「好小曲，等下我就要把你還給那個曲弈風了，我悉心餵養了你這麼久，怎麼樣也要讓我好好地馳騁一番吧？」傾城俯身上前，一手抓著韁繩，一手輕柔地撫過小曲頭頂上的鬃毛，細細碎碎地說道。
與小曲「談妥」了后，傾城也不再遲疑，馬鞭一揮，小曲嘶鳴一聲，立即就沖了出去，猶如離弦之箭，揚起陣陣泥塵……
沒過多久，傾城也就來到了一大片綠草地上。瀰漫在空中的泥土與青草的芳香，帶著些許清晨露珠的濕氣，傾城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樂憐谷的無憂日子，不禁喜從中來，隨即就旋身下馬……
傾城舒適地躺在一片較為乾爽的草地上，小曲則在不遠處低著頭吃著草，一人一馬，一天一地倒也自成畫卷，靜謐安然。
而這這個時候，行宮處就顯得很是熱鬧了。
「各位請到這邊來——」侍者有條不紊地安排著站立在門前的等候多時的一眾妙齡女子依次走進行宮裡頭。
「天哪——不敢相信我真的來到行宮了！」一女子難掩興奮地嚷嚷道。
「就是啊——要是我能通過選拔，沒準就能長住於此了！」另一女子笑著應和道。
「奇怪了，好像參選的人也不是特別多，我還以為是……」一紫衣女子環視四周，輕聲呢喃道。
紫衣女子還未說完，旁邊的橙衣女子回眸睨了一眼紫衣女子，隨即接過話來：「你來這裡之前難道沒有經過篩選嗎？個個可是過三關斬六將才能來到這裡面見城主的！」
聽出橙衣女子語氣中掩不住的得意，紫衣女子只是笑笑著微微頷首致意，隨即就往人群深處走去……
過了沒多久，一位較為年長的侍者便從裡間走了出來，擺擺手示意眾人安靜，全場頓時靜默了下來——
「能來這裡參與最後一輪選拔的人可謂是萬里挑一，其中更不乏金陵名樓的佼佼者，現如今辰時已到，請各位隨老身到你們將要進行選拔的地點裡去……」
數十位姿色體態皆是不俗的女子緊跟在老侍者身後，湖藍色、青色、水綠色、玫紅色、粉白色、紫色等等顏色各異的衣裳紗衣隨風飄搖，宛若雨後初晴的彩虹，美不勝收。美人兒們走過巧奪天工的石橋，走過花群錦簇的小道，施施裊裊，勝似春花。
趁著走動的間隙，粉白衣女子側身朝身後的紫衣女子輕聲開口道：「桔梗，等一下你莫跟我走散了——隨時看我眼神行事。」
桔梗垂下眸來，看著自己的腳尖，點了點頭，輕聲回應道：「桔梗明白，請若水姐放心。」
聞言，若水眼眸低處閃過一絲赧然，再看了看桔梗，終是沒再說些什麼就側回身子去了，繼續裊裊婷婷地走著……
若水自然也感覺到桔梗不似以前那般常用艷羨的目光看著自己了，也明白如果她不好好「做點什麼事兒」的話，桔梗的心也就更難把握了！
然而，若水此刻的心早已被即將到來的選拔與即將能見到的人給佔據了，哪還會想要費心思在身後的小照應身上？
就在若水轉回身去的那一瞬，桔梗抬起眸來，神色複雜地看著不遠處的纖柔女子，半響后，桔梗澄澈的眼眸低處不期然地出現了一絲懊惱——
桔梗——你在鬧什麼彆扭？拿什麼喬呀？
討厭啦，你不是最喜歡若水姐的么？
怎麼能任由對樓主夫人的厭惡蔓延在若水姐身上的？
你看看人家，怕人多會走散，特地側身過來提醒你，怕你衝動行事，還一再叮囑你要見機行事……
你怎麼能這麼對自己喜歡的若水姐？
不行——要找機會跟若水姐說清楚，不能讓她以為自己不喜歡她！
一思及此，桔梗不禁咬著下唇，攥緊拳頭緊了又松……
好一會後，一眾人等終於來到了侍衛所說的選拔地點了——
目之所及皆是盈盈綠意，瀰漫開去的是泥土與青草的芳香。正當美人們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時，一位身著銀灰色男袍的俊逸男子大步從草地另一邊走來，清朗的嗓音由遠及近：「我是筒潛，接下來由我為你們講解選拔規則。」
筒潛先是頓了頓，睨了睨眾人，唇邊還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大手指著草地的一方，繼而簡明扼要地沉聲道：「主上就在我手指著的那一個山丘上，無論你們是彈唱跳畫，還是有其他什麼才藝，只要你能讓主上注意到你就成了。」
筒潛話音剛落，四周嘩聲一片。
筒潛氣定神閑地擺手讓眾人噤聲，沉聲開口補充道：「如你們所見，山丘離這有點距離，再加上位置較高，想要單純地以歌聲傳達恐怕很難，這就需要眾位姑娘的過人智慧了。」
頓了頓，筒潛挑眉開口道：「諸位可有不解之處？」
筒潛一語既畢，原本靜默下來的一眾人等又開始熱鬧起來了。很顯然，這樣的選拔方式是她們始料不及的。
別說是她們了，就連筒潛也無法想象，曲弈風答應前往行宮的條件就是用如此方式選拔……
好吧，雖然這種史無前例的方式乍一下聽著會覺得很不可思議，但細細想來他反倒認為此法好極了！
此法可謂是公平公正公開，既避免了與有所「倚靠」的美人兒正面交鋒，一切全靠個人才藝智慧，中選之人全然未知，又讓想要從中作梗的人無從下手，某種程度上保證了翎城宮的安寧，主上實在是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