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蘭姨去世

「小姐，不找了..葯太苦了，不想喝了。」

方醒臉上掛著一抹苦笑，看蘭姨竭力的想抓住她的胳膊..手上卻實在沒有力氣，總是不自覺的鬆開來，趕忙緊緊回握住蘭姨的手。

「小姐，今後老奴不在了..要吃飽..穿暖..過自己想過的日子，別拘著自己..」

蘭姨仍舊全然是關心的話語，字字發自肺腑，方醒眼皮滾燙，還是不能承認眼前看到的一切。

「蘭姨，你不是一直想吃綠豆沙嗎..我再也不攔著了，咱們明日就去吃好嗎？城裡有家店..」

「小姐..老奴死後，想葬在夫人旁邊，求你..」

方醒顫抖的吸了口氣，隨即重重的點頭，蘭姨在任何時候，均是為她著想，那塊寫有方醒二字的墓碑，一直是蘭姨和蘇家的心病。

「老奴，已經迫不及待..要去見見夫人，告訴她..小姐現在有多美..再也不用擔心會被人欺負..」

「蘭姨..」

「小姐..快，床頭的衣服..小姐..穿上試試..」

蘭姨還在極力忍耐著，臉上一直掛著笑，方醒也在笑..將蘭姨輕輕放下，連忙進到她的房裡。一把扯下身上的藍衣，將床頭那件紅袍拿起，手腳慌亂的邊走邊穿..

「好看嗎？」

方醒站在門裡，臉上強撐著淡定，雙手擺開袖子，鮮艷的硃紅色錦袍，黑線打邊，金線繡的如意紋，衣襟兩邊掛著上次不曾見的絡子。

「好..好看。」

蘭姨在童謠的懷中使勁點頭，朝方醒抬起手，很想再多看一眼..方醒著急上前去握蘭姨的手，忘了屋子還有個門檻，被狠狠絆倒，膝蓋措不及防的重重按在磚地上，這一摔極其突然，摔得方醒頭昏腦脹。那條湛青色的髮帶也被甩掉在地上。

方醒緊咬著嘴唇，往前爬了兩步。一行清淚劃過，蘭姨抬起的手終究落了下去..指尖輕輕掃過方醒的手前，重重的落在地上..方醒整個人突然頓住了，全身的血液，像是凝結住不再流動，心口如同被鉗住扭轉般的生疼。

「主子..」

童謠害怕極了，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方醒，平靜的有些可怕，白昱修心疼的上前想扶起方醒，被蘇柝攔住了。

「蘭姨..」

「方醒，」

林清歡很想安慰兩句，只是一開口卻覺得嗓子里堵的難受，或許此時每個人心中都在懊惱，方醒在惱為什麼沒有守著蘭姨，童謠在惱為什麼沒有直接回來，白昱修在惱今日就該早早結束回家..

悲傷的氣氛壓抑著每個人，很快太子也到了，葉尚書等人居然是最後到達的，王姨娘一臉的困意，看到院中躺著的二人頗為失望...心中感嘆死的怎麼不是方醒。

「怎麼回事？進賊了嗎？有沒有丟東西？」

「祁王殿下可傷著了？」

葉尚書震驚了片刻，轉而厭惡的看了一眼方醒，心中咒罵她是又得罪了哪路高人，使得他的尚書府沒有安寧。

「沒有。」

白昱祁態度十分冷淡，白昱修乾脆心煩的別過臉，他幼年時只覺得父王是天下間最狠心的父親，摔跤了不扶，喊疼了被罵。如今，葉尚書算是讓他明白，涼薄二字為何意。

「祁王殿下沒事就好，好在只是死了兩個奴才..」

王姨娘奉承的嘴臉讓人生厭，童謠惡狠狠的瞪了過來，王姨娘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葉如煙在底下拉了拉王姨娘的袖子，想著好歹蘇柝在..

方醒起身，背對著眾人扭動了兩下脖子，緩緩轉了過來，深潭一般的瞬子此時散發著幽幽寒光，冷得嚇人，驚得駭人，一步一步，帶著嗜血的笑容，走到王姨娘面前。

「醒..你..」

「是不是你？」

方醒十指冰涼，左手死死地掐住王姨娘的脖子，將她提到半空中，王姨娘的臉一下就憋紅了，拚命的抓著旁邊的葉尚書..可葉尚書卻突然不敢言語..因他從未見過這樣可怕的眼神..

「姐姐快放手..姐..」

方醒右手又直接掐住了葉如煙，兩隻手同時發力，眾人也不知方醒哪來這麼大的力氣，似乎真的要將這二人置於死地。

「是不是你？」

「方醒！你這是做什麼？快放手。」

太子吃驚的看著如此瘋狂的方醒，一襲紅袍加身，墨發盡散於肩，嘴唇被她咬出了鮮紅的血滴，一時竟有些愣神。葉尚書反應過來，忙去拽方醒的胳膊，發現根本拽不動便趕忙喊人。

「來人，你們幾個，把大小姐拽開。」

「我看誰敢。」

蘇柝向前兩步，將手中的利劍在空中揮過，上面還留有血跡。幾個僕人嚇得直往後縮，太子朝前一步瞪向蘇柝。

「蘇柝，你也跟著胡鬧不成？這是葉尚書的家事，你..」

「太子殿下，蘇家與葉家本有聯姻，方醒也是我蘇家人，對於葉家之事，下官還是能說上話的，那麼您..還是等到娶了這葉家庶女后，再來管吧。」

「你..」

「當然，太子殿下若覺得下官有何失禮，明日聖上的御書房內，下官等著您！」

太子氣的渾身哆嗦，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有官員膽敢同他這麼說話，都是方醒，還是方醒，又是方醒！只是蘇柝今晚護定了方醒，拿著他的官職性命相護，而且皇上還不定會責怪誰。

「方醒..別衝動。」

蘇柝的意思已經言明，縱然方醒此刻掐死了王姨娘與葉如煙，他也會保方醒萬全，包括童謠，白昱修，白昱祁，都是同樣的想法，只有林清歡，上前握住方醒的肩膀，輕聲開口安慰..

「逆子，你給為父放手！」

葉尚書出奇的狠狠拍了方醒後背一掌，童謠立刻放下蘭姨沖了上去，被白昱修死命的抱住，方醒壓下了殺意，雙手同時鬆開，王姨娘和葉如煙攙扶著連連退後。

「你..你想做什麼？你..」

方醒眼中閃過火燒一般的憤怒，慢悠悠的靠近著葉尚書，葉尚書咽了咽口水，驚慌失措的一頓一頓的朝後退，不小心踩到塊不平的磚石，眼看著要摔下去，被方醒一把拉住。

「父親，女兒還算聽話吧..」

方醒突然又換了副面孔，笑的極其詭異。若不是這張臉，葉尚書都懷疑她是不是方醒，若不是這雙通紅的雙眼，葉尚書也要懷疑適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呃？嗯..」

方醒淡淡的放開手，葉尚書站穩了身子，沒好氣的整著衣袍。方醒又扭頭看向王姨娘，只見她驚得護著葉如煙退到了院門邊，做著隨時逃跑的準備..

是了，她今晚還沒回來王姨娘知道，雖然她們在後日一定有籌謀，但王姨娘不會大動干戈的買那麼多刺客殺進府來，搞不好會沖了她們的計劃，而且方才那幫人的武功實在不低..不過，葉尚書是真的得罪上了方醒，更甚於王姨娘這些人！方醒失落的走回蘭姨身邊，伸手去抱蘭姨卻被蘇柝搶先。

「我來，你也累了，矮坡那裡有你母親作伴，春日一到..花也開的漂亮，好嗎？」

方醒抬眼看向蘇柝，這是她第一次認真的審視這位表哥，看他衣衫不整，應是與刺客打鬥時弄亂的，髮髻也是匆匆束的，十分毛糙..堅毅有力的輪廓，深邃的墨瞳散發著拒人千里以外的冰冷，微蹙的雙眉之間，像是藏著不少深沉的心事,也只在面對方醒時，臉上才多了一抹暖意。

「清歡。」

見方醒同意了，蘇柝回頭叫到林清歡，兩個同在軍營長大的男子，關係也相對好些。林清歡點頭抱起一側的雙兒，擔憂的看著方醒。

「姐姐..你別難過。」

方醒略帶一瘸一拐的回屋，葉如煙不知哪根筋搭錯了，跑來安慰方醒，許是覺得方醒這會的怒氣消了？或是想在太子面前，表演一番姐妹情深..

「滾開。」

「姐姐...」

「叫你滾開沒聽到嗎！」

白昱修突然沖葉如煙咆哮，葉如煙嚇得眼眶泛光，連忙退下。這應是白昱修長這麼大第一次發火了，連太子都被駭到。

「你們走吧。」

童謠看著方醒悲涼的背影，忍下滔天的殺意，朝院里的人淡淡開口，蘇柝嘆了口氣，他多希望方醒能回蘇府歇息，可卻無法開口。只能同林清歡離去。

離天亮不過一個多時辰，太子婉拒了葉尚書的邀請，回了東宮，白昱祁似乎想到些什麼，匆匆離開了。

院里只剩下白昱修和童謠，白昱修也終於忍不住的紅了眼眶，在一旁找了個掃把，費力的想抹掉這一地的血跡，童謠跟著潸然淚下，從廚房提著水桶出來，兩個人無言的忙活起來。

直至白昱修離去，在暗處從頭盯到尾的人正欲躍身，見童謠突然頓住身子，嚇得立刻屏息靜氣，以為被發現了，殊不知，今晚多數的人，都知曉他的存在，只是懶得去理罷了。

童謠剛開門，就見方醒直直的站在一旁，等那人飛身離開，方醒也跟著追了上去。只留下一句話。

「去墓地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