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鏡子碎了

「呦，冤家路窄。」

方醒故意躲著，在幾條偏街來回遊盪，迎面碰著了小南，之前的小乞丐，自疫病之後兩人確實許久未見。

「哼。」

小南背著一個小包袱，別過頭不理方醒，方醒探著身子看他的包袱，這小孩，是打算去哪嗎？

「看什麼？這是我自己的。」

「我又沒說是你偷的。」

「切，那人不是什麼好人，他當日之所以沒有發橫，是因為在聚仙樓門口，那裡貴人多他不敢罷了。」

「這樣啊..」

「不然哪樣..」

兩個人徒然斗開了嘴，童謠找到方醒的時候都驚呆了，本想出手卻發現對面是個孩子..倒是從未見過方醒的這一面..

「我才不跟你吵，日後我成了江湖中頂頂厲害之人，你們可別巴結我..」

「好。」

方醒一笑，二人看著小南走遠了，才慢悠悠的回尚書府。童謠沖她點點頭，一切按計劃行事。

皇上本以為高公公來回要花上一下午的時間，畢竟去時可騎馬，回來卻得著人抬著步行，可眾人還沒離開太后處，他人就已經回來了，滿頭大汗的跪在皇上面前。

「奴才罪該萬死！」

「怎麼了？可是路上出了問題？」

太子擔心的問道，想著若真是如此，他大可替皇上再去要一面，花銀子也行，但皇上要是懲處高公公，他便在旁說說好話。

「快說。」

皇上面色一冷，將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

「回皇上的話，奴才們到了尚書府，葉尚書大人有公事臨時沒在府上，奴才命管家帶路去取鏡子，誰知..就看到葉府的三小姐，拿著鞭子揮了兩下，將玻璃..打碎了。」

「什麼？」

皇上一掌重重拍在桌上，嚇得眾人趕忙跪地，太后坐在對面一言不發，彷彿這裡的一切就如那魚缸的玻璃，都是透明的。

「皇上息怒，奴才們罪該萬死，只能空手回來複命。」

「父皇息怒，也怪不得底下的人..」

太子跪地開口勸道，皇上緊皺的眉頭散開，朝一地的人擺擺手，眾人這才怯怯的起身。

「怎麼又是那個三小姐..」

「怎麼？」

白昱修這錙銖必較的性格，氣憤一面昂貴的鏡子就此毀了，怎能讓方醒白白損失..

「上次方醒的院子失火，那個葉三小姐，當著一屋子比她位高的人，一口一個賤婢的叫著方醒身邊的人，言語間偏幫著縱火的小丫頭，還是方醒顧忌葉尚書的臉面，沒讓那小丫頭當眾說出背後之人，事後聽說那三小姐被禁足了..不過兩三天的功夫又在街上玩樂..」

「有這等事？」

皇上歪頭瞪向高公公，公公當時也只說了一半，畢竟他沒有親耳聽到小丫頭的指認，怎能一口咬定說是葉如萱乾的。

「皇上息怒，奴才在這宮牆內，也不知後事如何啊..」

高公公嚇得又跪在地上，逗得皇上一笑，沖他擺擺手，畢竟跟了皇上大半輩子的人，哪能真的惱他。

「太子，當時你參與的最深，可是如此？」

太子被問的臉上一僵，明明一件英雄救美的事情，被傳得難聽極了，現在想起都尷尬不已。

「回父皇，確如修弟所言，只是禁足之事兒臣不知，但憑這女子敢如此大膽，動手毀了呈獻給父皇的鏡子，的確該嚴懲。」

「好個葉尚書，朕的話竟全然沒有聽進耳里，那庶女用鞭子？想來方醒以前..高力，去傳旨，命蘇柝差兩個禁軍里的侍衛去葉府，賞那庶女二十大板，要在尚書府門前行刑，還有，讓她三日內將那鏡子所賠的銀子，親自送去玻璃閣，若誰敢在中相幫，葉尚書以後就留三個女兒便好。」

「奴才領命。」

皇上的氣莫名其妙的消了，這種行刑之事差禁軍執行，葉如萱別說三日內起身，三個月都起不了，一輩子都要落下病根，皇上這是在給方醒和蘇家解氣，既然葉尚書敢糊弄君上，皇上也能讓葉尚書明白，君威不可冒犯。

方醒與童謠各抱著一包地瓜干回尚書府，方醒這人沒那麼多講究，離正門近便從正門入，離後門近就從後門入，不似葉如煙，就算繞兩條街，也不願過後門。身份這種東西，不是由前後門進出算的，她也不過自欺欺人罷了。

管家好似熟悉了方醒的套路，就等在後門處，說是..葉尚書有急事，天大的急事。

「勞煩管家轉告，我的裙子還沒裁好，滿衣櫃都是身上的這種粗麻料子，就不過去了。」

「這..」

管家左右為難，他不敢直接拖著方醒過去，又不願低聲說好話，思量了片刻還是跑回去告狀了。

這邊方醒和童謠還沒走到院子呢，李姨娘就追過來了，滿臉淚痕的跪在方醒面前，求她去一趟。

「父親有事？」

正廳再次聚滿了人，就如方醒剛回來時，只是葉如萱的氣焰全無，蔫蔫的坐在尾座。葉尚書對她的客氣也隨著時間消磨殆盡。

「什麼叫有事？找你不趕緊過來，是想讓為父親自去請你嗎？」

「看來的確有事，父親請說吧。」

方醒說著坐到了椅子上，一根地瓜干拿在手裡咬著，葉尚書失望的搖搖頭，把厭煩焦躁的心情統統壓了下去。

「玻璃閣進獻的鏡子，被如萱弄壞了，你趕緊回去重新準備一面，讓為父趕緊送進宮去..」

「好。」

屋裡眾人驚訝的看著方醒，尤其是葉如煙，她沒想到方醒如此好說話，這葉如萱挑釁的事情才過去多久，方醒就忘記了？

「父親..皇上會不會怪罪..」

葉如萱是真的害怕了，窩在椅子里顫顫發抖，葉尚書聽了嘆了口氣，心想怎麼就生了這麼幾個不省心的閨女，精心培養的葉如煙，連太子都抓不住，最疼愛的葉如萱，又總是給他惹禍，而方醒，回來后的確好了，但是就是因著從前的事看不順眼。

「不會..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子，皇上想來不會重罰。」

屋裡的人聽了紛紛同意的點頭，倒是王姨娘心裡罵方醒是個不爭氣的，居然不抓住這次機會好好收拾收拾葉如萱。

「那女兒回趟玻璃閣？」

「好。」

葉尚書連連點頭，方醒沖葉如萱一笑，吃著地瓜干就朝外走，剛走出廳門，管家一個箭步從她身邊跑過，廳里的葉尚書就匆忙的跟出來了。

尚書府門口聚集了許多看熱鬧的百姓，本在猜測著是何好事，但是有眼尖的人，看到兩個侍衛手裡持的木杖..

「下官攜家眷，參加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童謠抱著兩包地瓜干躲在門裡一側，旁邊還有李姨娘等人，尚書府如今沒有主母，而王姨娘有管家權，所以可以跟著跪出去。

「傳聖上口御，尚書府三小姐葉如萱，不敬天子，目無尊長，在府內屢屢任性妄為，今膽敢肆意損壞聖鏡，賜廷杖二十，由禁軍侍衛執行，並責令三日內，將損壞之物的所需銀兩，賠還玻璃閣..」

高公公立在前方說著，周圍人無不震驚，是多大的事情居然惹得聖上如此大怒？葉尚書愣在原地沒反應過來，還是一旁的方醒用胳膊捅了他一下，才連忙磕頭領旨。

「什麼？皇上冤枉啊，臣女怎敢如此，真的是有隻臭蟲，臣女為了...」

「方醒..」

葉尚書看著在兩個侍衛手中掙扎的葉如萱，心有不忍，眼神朝方醒求助，方醒點點頭，想讓她幫著求情，好說。

「高公公..」

「葉尚書，聖上命奴才提醒您一句，若是此時有人求請，或是三日內有人上報說三小姐未曾親自到過玻璃閣賠償..那您此生可就只有三個女兒。」

葉尚書立即嚇得後退一步，王姨娘一把扶著他，她此時與方醒心裡想的一致，便是十分想為葉如萱求請..

「你們敢動本小姐，我父親可是尚書大人，放手！我沒打碎..」

高公公聽著葉如萱放肆的話，臉上沖葉尚書不屑一笑，這話若是傳到皇上耳中，下次躺在刑凳上的人許就是葉尚書了。

「堵住她的嘴。」

葉尚書突然怒道，管家趕忙拿守門僕人的汗巾，硬生生塞進了葉如萱的嘴裡，童謠這才走出來，吃著地瓜干欣賞好戲，那哪是一隻臭蟲，分明是幾隻會飛的臭茶翅蝽，被她彈到了葉如萱臉上，不然怎麼惹得她發怒？誰讓葉如萱喜歡帶個鞭子耍威風。不過玻璃閣的玻璃質量極好，不是她空揮幾鞭子能弄碎的！

葉如萱嘶吼著，沒兩下就暈死了過去，隨之又被打醒了，這兩個侍衛絕對沒用上全力，估計是怕將人打死了，但也絕沒有手下留情，每一下都是實打實的。刑凳上朝下不斷滴著血，方醒專門回頭看了眼李姨娘，眼淚是真的，心疼是真的，但是總覺得少了些什麼？是什麼？

行刑結束，周圍百姓一點不覺得葉如萱可憐，畢竟她在偃安城的跋扈不亞於當初的小姑娘，管家看著葉尚書的眼色，將圍觀者驅散了。

「方小姐，容奴才多嘴一句，這兩日你可要記得再送一面鏡子進宮，不可久了。」

「謝高公公提醒。」

葉尚書臉色陰晴不定的朝高公公點頭，跟著抬葉如萱的架子回府了，方醒眼看著高公公上馬車，從袖子里拿出個東西遞上去。

「本還想讓父親送鏡子時帶上，這是玻璃制的鼻煙壺，醒神用的，想必上次的公公已經用完了。」

「哎呦，老奴的這一點小事，竟沒想到方小姐還掛在心上。」

「甚是微薄，公公別介意，路上慢行。」

方醒讓開身子，朝高公公點點頭，高公公笑笑合上了車簾，若說方醒給的貴重，他倒不能要，畢竟他做了什麼，收了什麼，皇上不可能不知道。

「小姐..」

蘭姨在身後眼圈微紅的叫著方醒，方醒兩三步走到她身邊，拉住她的胳膊。

「怎麼了？」

「沒事，就是擔心小姐。」

蘭姨許是想到了兩年前的事，或者更早，那些方醒被葉如萱教訓的經歷，可蘭姨並沒有出來看她的笑話，而是等人都走完了才出來找方醒。

而方醒，也沒有看笑話的意思，因為葉如萱可以準備退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