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魔教
雲姝瞳孔瞬間一滯,來不及思考身體已經做出最快的反應,她猛地一個迴轉瞬間將慕雲崢撲倒,那枚暗器驚險地擦過她的臉頰。
兩人不敢有片刻喘息,幾乎是一貼上地面就馬上打滾爬起,下一刻雲姝便見丈許之外,溫嵩突然吃痛單膝跪地,腿上正中一枚袖裡箭。
原來那刺客見偷襲慕雲崢不成,便轉向了溫嵩!
溫嵩臉色當即變得慘白,嘴唇發紫,眼睜睜被另兩名黑衣人架起來拖向賬外卻沒有反抗之力。
箭上竟餵了毒!
「溫將軍!」慕雲崢失聲叫道,抓起劍追上去,面前彎刀一劃,強大的攔路虎橫在面前。
慕雲崢沉下臉,架起劍,餘光撇一眼雲姝,而後吼叫一聲迎擊而上,氣勢升到極致,竟一下將那刺客逼到角落。
「快走!」
不必他多說雲姝早已領會他的意思,當即追溫嵩而去。
帳外還在混戰,但黑衣人已經明顯立於劣勢,但無需堅持多久,他們已經準備撤退了。
雲姝急速跑過混亂的人群,黑夜裡響起急促離去的馬蹄聲,她左右環顧看見一座營帳外栓著兩匹馬,沒有多想就拉出一匹跨上去。
跑出營地后一路騎得非常顛簸,感覺到身下的馬耍脾氣似的欲要將她甩下去,她才想到自己的馬術是非常差的。
璀璨星河流淌在萬里無雲的夜空中,皎潔星光將大漠的風沙照亮,仿若披上一層白霜。
前方呼嘯的馬蹄愈來愈遠,那些都是自小生在馬背上的人,雲姝這樣的技術要追上他們基本是天方夜譚。
心一橫,雲姝拔出匕首狠狠捅在馬臀部,駿馬當即凄慘地嘶吼著,因突如其來的疼痛身子幾乎直立起來,雲姝用盡全力勒住韁繩才不讓自己從馬背上掉下來。
下一刻,受驚的馬瘋了一般往前狂奔起來,雲姝死死抓住韁繩,整個身體被癲狂的馬震得幾乎散架,天旋地轉的根本堅持不了多久,幾下就被甩了出去。
但她不肯撒手,半個身子垂在一側,被拖了半路,幾次掙扎著爬上去都以失敗告終。
昏天黑地的也不知到了哪裡,猛然聽見前方有勒馬的聲音,她定眼一看,正是那群黑衣人!
他們因這瘋馬的動靜停了下來,看見馬鞍上並沒有人,以為是受驚脫逃的馬,便又準備繼續前進。
雲姝當即放棄爬上馬的想法,正好以馬身當作掩護。
待瘋馬靠近,雲姝一掌猛地擊在馬身上,瘋馬當下又是慘叫,一頭撞向了他們的隊伍。
黑衣人頓時被衝散,與此同時雲姝割斷韁繩脫離瘋馬,一個打滾后眼睛一掃,立刻找到了溫嵩,他被捆著放倒在馬鞍上,由其中一名黑衣人看守。
等他們鎮定下來就完了!
雲姝立刻屏息,腳用力一蹬,身子如彈簧一般彈射上去,一掌將那名還將注意力集中在瘋狂的馬匹上的黑衣人打落下馬,手一拍馬臀,調頭往軍營奔逃。
「雲姝……」溫嵩艱難地轉頭,吐出兩個字。
雲姝盯著漆黑一片的前方,視野里根本看不見軍營的火光,但仍違心地說:「將軍無需擔心,我們馬上就到了!」
身後傳來雜亂的馬蹄聲。
「你別管我了……帶著我咱倆誰都逃不了,更何況……瞧你馬騎的……」他咯咯笑出聲來,笑聲隨即又變成咳嗽。
「我能行的!」雲姝倔強地說。
正說著,面前傳來「當」的破空之聲,一道比星光還要明亮的刀光嚯地襲來,雲姝瞪大眼睛,身子猛地往後一仰,彎刀旋轉著劃過她的鼻尖。
她立起身子,根本不帶任何喘息的,眼前又猛地出現那雙熟悉的眼睛。
那名刺客追上來了!
那二哥呢!?
危機關頭她第一時間想到的竟是這個,因此錯過了最後的防禦機會,胸口仿似有一塊巨石轟然砸來,雲姝當即倒飛出去,身子在尖利的砂石上划行一段方才停下,嘴中一股腥甜,猛地噴出一口血,而後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雲姝迷迷糊糊感到周圍在顛簸般的震動,耳邊吱吱嘎嘎地響。
又一陣的空白,腦海里飄進來一個笑聲,接著有粗糙的手撫摸她的臉頰,順著脖頸向下,她皺起眉,只感到一陣的噁心,但身子一片的頓滯,根本無法做出反應。
緊接著,胸前一涼,凜冽寒風無阻地灌進身體,那隻手順著鎖骨繼續向下。
雲姝打了一個冷顫,耳邊有人罵罵咧咧,然後那個聲音漸漸清晰起來:「快醒醒!快醒醒!」
她一懵,瞬間睜開眼睛,只見一個帶著黑色面巾的男子坐她身上,骯髒的手按在她敞開的前胸,正要解開她最後一件遮體的肚兜。
身子頓感一陣惡寒,一股火氣隨之轟然冒出來,雲姝捏拳就朝他臉上打去,那男子猝不及防,整個人倒了下去,撞在囚車的木欄上。
雲姝匆匆攏了衣服,仍不解氣,又上前補了好幾拳。
「夠了。」
一個冰冷的聲音說,雖然發音彆扭,帶著濃重的口音,但還是能聽得清楚。
與此同時,木欄外伸進彎刀刀尖,抵在她喉嚨上。
雲姝抬頭,對上那雙沒有一絲溫度的眼睛。
沒有因為他能說漢語便對他生出一點好感,她同樣不甘示弱地瞪他,而後默不作聲地從那男子身上下來,重新倒回角落。
那男子扯下歪到下巴的面巾,口鼻都是血,鼻樑已經被打斷。
他說了句什麼,雲姝起初以為是北疆的語言,轉而立刻明白他罵的是「臭**」,只是發音極不標準,漢語說得實在不怎樣。
雲姝自然是冷冷地瞧他,後者早已在發怒的邊緣,如此被挑釁終於忍耐不住,作勢要朝她撲過去。
囚車外那個人立刻咕嚕咕嚕的蹦出一句似是警告的話,他於是很不甘心地爬出囚車,重重關上門。
雲姝隨之鬆了一口氣。
這些人護送著三輛囚車,雲姝他們在第一輛,趕車的就是那個武功最高的黑衣人。
每輛囚車載四五人,發色或黑或金,應當是他們從各地抓來的俘虜。不知是被下藥還是太過飢餓睏乏,俘虜們個個橫七豎八地倒在車裡,無精打採的頹萎非常。
與雲姝他們同車的三個男子同樣模樣落魄,自他們身上破損骯髒的衣服判斷,他們原本應有不俗的身份地位。
方才雲姝險些被**,這些人卻只是懦弱地縮在原地一聲不吭,她理解他們的害怕和力不從心,但也沒什麼勁頭和他們攀談。加上這些人的首領就在前面駕車,囚車裡更是安靜得連私下的眼神交流都沒有。
被這些男人發現女兒身,情況已經遭得不能再糟了,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絕望之際只能暗自慶幸一夜的拼殺和路上的風沙讓她變得蓬頭垢面,若以原來面目示人……
她不敢再往下想。
鎮定下來后,雲姝想起方才車外那頭領以刀威脅她時,刀體上印著一個山峰似的印記,猛地想起這幫人的來路。
據說在天山之中有一名為浮閻庭的魔教,他們建派於古老神秘的天山,黑衣教眾遍布西域北疆,神秘莫測,又神出鬼沒。
許多民族被其控制,每年不得不上繳大量貢品,不服或未達要求者必遭血腥殺戮,小些的民族往往是一夜之間被屠殺殆盡,行事作風殘忍幾乎沒有一絲人性。
浮閻庭拜教主為尊,下分兩大長老,三大護法次之,武功皆可怕非常。他們以雪山為盾風雪為劍,一百年多年來妄圖攻打教庭的人不是迷失深山便是死於風雪,久而久之,教庭力量只增不減,到如今已經連天朝都對其有所耳聞。
被浮閻庭所擄,這是雲姝萬萬沒想到的,這個徒生的變數足以致命!
但話說回來,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夜襲軍營,是想殺了溫嵩或慕雲崢嗎?
這時,角落裡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雲姝定眼一瞧,竟是溫嵩!
他面堂發青,毒中得很深,如今睜開眼睛都十分困難。
雲姝心一沉,終於明白前世慕雲崢是如何中毒的,若沒有她第一時間發現暗器,中毒的就該是慕雲崢了。
或許前世中毒的慕雲崢也曾落入他們手中,但後來設法逃脫了。
不論如何,她的確是救了慕雲崢,卻反過來害了溫嵩。看著奄奄一息的老將軍,愧疚的感覺幾乎讓雲姝窒息。
「那可惡的蠻子……」溫嵩吃力地開口,「幸好你醒了,否則我真不知該如何向雲崢交代……是我沒用啊……」
原來叫醒她的是溫嵩。
雲姝鼻頭一酸,差點哭出來:「溫將軍,您千萬別這麼說!我們一定會沒事的。」
「別……有機會,就逃……我已經……」他抓住雲姝的手,手掌冰涼僵硬如石,不知是力氣用盡還是說不出口,他閉口不言了。
雲姝拍打著木欄朝那頭領喊道:「喂,他中了你的毒,快給我解藥!」
那人頭也不回:「已經給他吃了。」
「胡說!吃了為什麼沒有好轉的跡象!」
「吃了四分之一,讓他暫時死不了就夠了。」他餘光撇過雲姝的臉,眼神好似他手上那雙彎刀般鋒利,「再吵我就直接殺了你們。」
雲姝惱怒地狠捶在木欄上,頹然坐在溫嵩旁邊,又抬頭看著漸漸亮堂起來的天空,整個人卻好似沉入漆黑的泥潭,那麼冰冷那麼絕望。
大漠遼闊得嚇人,戈壁沙漠都是能吞噬希望的存在。
烈日炎炎,呼吸的空氣似乎在燃燒,炙烤著一切生命。
那些黑衣人一邊用漢語談著關於女人和殺戮的骯髒話題,一邊肆意喝水,故意擺出愜意的姿態,在精神上加倍煎熬著俘虜們。
同車的一個俘虜受不住折磨,嘶啞著聲音向他們討水喝,立刻被抽了幾鞭子,血灑在滾燙的沙礫上,呲呲幾聲瞬間被蒸發乾凈,變成暗紅的斑點。
被雲姝打斷鼻子的那名浮閻庭教徒騎馬走過來,故意當著她的面大口喝水,而後與同伴一起大笑。
雲姝連厭惡都不屑給予這群惡劣又幼稚的人,將臉埋在膝蓋里,逼自己入睡。
淺淺的夢裡,她又回到了長安,坐在院子的老松樹下,對面秦媛在低頭繡花,身邊慕永吉在騎木馬,陽光暖融融的很舒適。
腰間一緊,有人自背後將她抱在懷裡,耳邊蕩漾起溫柔迷人的聲音:「歡歡,嫁給我吧。」
雲姝心一跳,轉頭身後卻沒有一個人,院子里只剩下她,頭頂卻有一團火焰猛地砸下來!
她醒了。
原來是到了正午,頭頂似火的驕陽將她熱醒了。
體內的水分幾乎被烤乾,眼前的景物在高溫下都變得扭曲。
迷迷糊糊的,雲姝看見一旁溫嵩雙目緊閉,再探他的鼻息,微弱非常。
雲姝慌亂四顧,連忙撲到囚車前拚命搖晃木欄,駕車的首領懶洋洋地回頭。
「水!我要水!」
他冷漠地轉回頭去。
「他快死了!我叫你給我水!」
他看了看溫嵩,這才將腰間的水囊遞過來。
雲姝顫抖著手餵了溫嵩幾口水,見他稍微有了反應,呢喃著要水喝,雲姝趕忙又餵了他幾口。
「反正他死定了。」那人冷笑,眼睛看著雲姝帶著戲謔,「當然你也是。」
雲姝沒碰一滴水,將水囊甩還給他徒勞地表達自己的憤怒,而後默默守著溫嵩,再不敢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