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王導以寬 陶侃免戰

六十、王導以寬 陶侃免戰

丞相王導在成帝繼位后一直參與輔政工作,而他行事作風不拘小節,對自己委任將領的犯法行為多作容忍,不僅僅陶侃對此不滿,也招到其他很多朝臣的反對。他們也想過試圖廢掉王導,削弱琅琊王氏的影響力。但礙於王導「三朝元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崇高地位和琅琊王氏的勢力,其他士族只好聽之任之罷了。

王導的施政綱領無非就是一個「寬」字,而且一直很「寬」,有時簡直可以說到了「縱容」的地步。

郭默矯詔殺了劉胤,就讓郭默接任了劉胤的江州刺史——雖然暗裡含有防備陶侃的深意。

隨同蘇峻謀反的主犯任讓因為跟王導關係不錯,王導想赦免他,但由於任讓殺死了成帝身邊的鐘雅和劉超,成帝悲憤交加,當然要求堅決處死他,才沒按王導的主意辦。

跟隨蘇峻謀反、中途投降的匡術、路永等那些「爪牙」,事後朝廷饒了他們的性命,王導卻還想要逐一給他們加官進爵,只是當時因為有溫嶠的反對,才作罷。

但是溫嶠死了之後呢,那些爪牙就又群魔亂舞登上了政治舞台。什麼原因呢?因為王導受了「枕頭風」。

王導官至司徒,是東晉朝廷的實際掌權者,同時作為領導江南士族的風流人物,王導又離不開美酒歌姬。但是他的曹夫人是一個大「醋缸」。

曹夫人,姓曹名淑。名字「淑」,名不副實,她本人一點兒也不淑女,行事潑辣,特愛吃醋。別說王導身邊有美女了,就是見到王導身邊有個帥鍋,她也要把那帥鍋罵上一頓,直到把帥鍋砸成「破鍋」趕跑了事。所以王導身邊不允許有婢妾,也不允許有帥小伙兒。

無奈之下,王導只好在王府之外另置田宅,養了不少的「小三」、「小四」,並且開花結果、碩果累累,在府邸之外產下了很多子女。

這些愛妾之中還有個姓「雷」的歌女,深得王導寵愛,這個雷「小蜜」呢,非常喜歡干預政事,常常替王導拿主意,做決策,以致外界有「雷尚書」之稱。

路永、匡術這些爪牙就是通過先巴結王導的「小蜜」「雷尚書」,然後「雷尚書」再吹枕頭風,讓王導重新起用了他們。

但是依然有人像溫嶠一樣,厭惡這些反覆無常的小人。

這天,在王導的司徒府里,一群官僚在一起喝點兒小酒,清談閑聊,其中正好孔群和匡術同時在座。

王導就發現,御史中丞孔群和右軍將軍匡術互不搭理。王導知道當時的阜陵縣令匡術追隨蘇峻造反,曾經在宮殿里橫行霸道,差點兒殺死孔群。所以孔群對此一直耿耿於懷。

王導任用了匡術,畢竟也有點兒心虛,於是他端著酒杯走過去,敬了孔群一杯酒,然後打著哈哈,說道:「你平時酒癮這麼大,恐怕對身體不利吧?你看那些蓋酒罈子的布,用不了多久,就爛了。」

孔群從容不迫,侃侃而談:「不然。大人也知道,那些酒糟腌肉,比不腌的肉,誰更能存放的長久呢?」

王導聽了,跟孔群等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見氣氛有所緩和,王導趁機說道:「匡將軍,能不能過來向孔大人敬杯酒呢?」

匡術趕緊端著酒杯湊了過來,謙恭地說:「末將特來敬孔大人。」

哪知孔群乜斜了匡術一眼,便扭轉了頭,淡淡地說道:「沒有必要吧。咳!我雖然也姓孔,我的德行當然不能和孔子相比,可是困苦卻同孔子遇到匡人一樣,當時很是狼狽。現在雖然春氣和暖,鷹變成了布谷鳥,至於有識之士,還是厭惡它的眼睛。」

匡術一聽,臉一下子黃了,只好耷拉著大長臉尷尬無比地坐回原位。

王導一看,也只好隨著大家一笑了之。

正在這時次子王恬匆匆趕來,在王導耳邊說了幾句話,只見王導隨之臉色陰沉下來,急急忙忙走了出去。在院子里一疊聲地喊:「備車!備車!快!快!」

兒子王恬說:「父親莫急,兒子早就讓人給你準備好了。請上車吧。」這讓王導覺得,乖兒子王悅前不久死了之後,這個一向不招父母喜歡的次子王恬似乎變乖了很多。

原來是曹夫人得知了王導在外邊養了好多姬妾,她馬上召集了二十多位僕婦丫鬟,帶上棍棒,殺氣騰騰地直奔目的地而去。

王導深怕姬妾們會受到曹氏一幫人的凌辱,匆匆上了牛車。路上慌裡慌張的王導嫌牛跑得太慢,於是他左手扶著車門欄,右手拿著麈尾,不斷使用手中麈尾的柄當鞭子驅趕那隻快牛快跑,狼狽之下終於比曹氏先到了一會兒。

秘書監蔡謨聽說這事後,吃飽了撐得沒事幹,便特意拜訪王導。他對王導說:「朝廷恐怕要為王公加九錫了。」

九錫是中國古代皇帝賜給諸侯、大臣有殊勛者的九種禮器,是最高禮遇的表示。這些禮器通常是天子才能使用,賞賜形式上的意義遠大於使用價值。《後漢書?袁紹傳》注引《禮含文嘉》曰:「九錫一曰車馬,二曰衣服,三曰樂器,四曰朱戶,五曰納陛,六曰虎賁之士百人,七曰斧鉞,八曰弓矢,九曰秬(jù)鬯(chàng)。」

由於蔡謨表情嚴肅,王導以為是真的,便說:「不行不行,我王導何德何能啊,我會絕對推辭的。」

蔡謨又說:「我沒聽說過皇帝還要賞賜別的什麼東西,只知道有短轅的牛車,長柄的麈尾。」以此取笑王導驅策牛車的狼狽相。

王導這才知道是在取笑他。一向大度的王導此時也惱羞成怒了,他說:「我和各位賢能一起在洛陽遊玩時,哪裡聽說過這個蔡克的兒子!」

言外之意還不是:你這個小字輩哪裡有資格跟老夫開這樣的玩笑呢?你還是到一邊擦擦鼻子玩去吧!

皇上給王導加不加九錫,這都不是事兒,但皇帝對王導的尊重那確實是舉世罕見的。

公元331年(咸和六年)冬,舉行冬祭,下詔將祭品送給王導,並說「不必下拜。」王導連連推辭不敢承受。皇帝在給王導的詔書上總是寫著「惶恐地說」這樣的話,中書省起草的詔書,對王導則稱「敬問」,這以後就成了定規。後來每年正月初一,王導入朝,成帝還親自起來迎接。

當時天下大旱,王導便上疏請求退職。但是皇帝下詔說:「聖明的君主管理天下,行動都要合乎天道,舉止不能偏離了規則,這才能使人倫肅整,萬物生長順利。朕肩負祖宗基業的重任,受著王公的推舉輔佐,但不能繼承仰接古聖王的遺風,使宇宙萬物平安,造成天旱日久,萬民憂愁怨胥,國家的不幸,責任在朕一人。

「郡公賢明通慧,精於道博於理,才志弘大深遠,功蓋四海,輔助朝政已有三代,國家之典則沒有廢亡,都是由於郡公像仲山甫那樣輔佐的結果。而現在貶低自己的功績,引咎自責。如果把皇帝的過失,移給宰輔大臣來承擔,這更會增加朕的過錯。國家治理的萬千事機,不可一日不理,明公應該放下謙虛禮讓的個人品節,而承擔起治世經國的大任。」

王導堅決地推讓,朝廷數次下詔懇請,然後才繼續執掌朝政。

王導平素儉樸寡慾,倉中沒有積蓄的糧米,穿衣不同時穿兩件帛衣。成帝知道后,送給他很多布匹,以供他私人開支。王導體弱患病,出席不了朝會,成帝就親自到他府中,置酒設樂,然後用輿車將他接到殿里,成帝就是這樣敬重尊崇他。

當時朝廷財政枯竭庫藏空虛,只有粗絲布幾千端,出售到市上卻無人購買,因而朝廷開支非常困難。

王導急中生智,就和朝中的一些名賢都用這種粗布做衣裳,於是人們紛紛仿效他們也穿這種衣服,這些布匹的價錢一下子就貴了起來。然後讓主管粗布的人拿到市場去賣,每端布賣到一兩金。於是王導更加受人仰慕。

但是陶侃對王導依然不服氣,別的大臣對王導的不滿可能不好意思表示出來,他陶侃可是既能說出來,又能做出來。

梅頤,字仲真。他擔任豫章郡太守時,犯了罪,司徒王導派人去逮捕了他。陶侃對長史殷羨說:「天子還年輕,政令都由大臣發出;王公既然能逮捕人,我陶公為什麼就不能放人!這個梅頤當年在王敦要殺我的時候,救過我,我有恩必報。就請你辛苦一趟吧。」於是派殷羨帶上幾百人到江口把梅頤奪了過來。

陶侃寫了一封信給郗鑒,說了自己想要入京「兵諫」,要求廢掉王導的意思,以此徵求郗鑒的意見。

按說陶侃作為荊州、江州刺史,都督八州諸軍事,佔據了長江中下游,其軍事實力早已超過當年的蘇峻、王敦了,為什麼反而不如王敦、蘇峻起兵那樣痛快呢?

這是因為情況變化了——自從公元329年(咸和四年),徐州刺史郗鑒移駐京口,京口遂成長江下游重鎮。京口距建康僅二百餘里,便於接應,從而大大加強了建康的實力。所以陶侃要想起事,必須徵得郗鑒的同意。

就在這天夜裡黎明時分,陶侃大人偶得一夢:

他夢見自己生長出了八個翅膀,竟然朝天上飛去。

飛呀飛,飛呀飛,越飛越高,越飛越高,終於到了天庭。

他走走轉轉,發覺天庭大門一重又一重,他就直闖而入。

哦,原來天門一共有九重啊!

好吧,他要一步步登天,一重重跨越天門。

走過了八重天門,就剩最後一重了。

他勇敢地沖了上去,不料想突然間冒出來一個把門的老頭。這個老頭二話不說,拿起手中拐棍子沒頭沒腦就輪了過來,擊中了陶侃頭部。

陶侃「啊呀」一聲就從高天上跌落下來,他的八個翅膀也都摔爛了。

驚醒了的陶侃出了一身的冷汗。這令陶侃懊喪至極。

這時,長史殷羨帶著獲救的梅頤來見陶侃。梅頤含著熱淚要下拜,陶侃攔住他不讓拜。梅頤說:「我梅仲真的膝頭,以後再也不會向任何人彎曲跪拜了!」

長史殷羨說道:「這是郗鑒大人給您的回信,看來他不同意您出兵廢黜王導的計劃。」顯然郗鑒不願意國內再出現王敦、蘇峻那樣的內亂了。

陶侃看了看郗鑒的信,回想了自己的惡夢,淡淡地說道:「咳!罷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讓王導我行我素去吧。」

殷羨說道:「主公,卑職聽說蘇峻叛軍殺害您兒子的將領馮鐵投奔後趙之後,被後趙皇帝石勒任命為邊將,正在跟我軍對壘的前線布防呢,有機會咱們對後趙作戰時,就可以為令公子報仇了。」

陶侃聽后,沉吟半晌,突然哈哈一笑:「馮鐵之流,還用得著咱們出馬嗎?老夫略施小計,就可以借石勒之手收拾他,替老夫報此殺子之仇!來,咱們現在馬上就給石勒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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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叢佛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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