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五、陶侃起兵 毛寶奮勇

五五、陶侃起兵 毛寶奮勇

庾亮到了尋陽,與溫嶠會面后,兩人激動地抱在一起,熱淚盈眶。

庾亮流著眼淚說:「朝廷損兵折將,連連失敗,這都是我的罪過啊!我對不起先帝的信任,愧對他的重託啊!」

溫嶠說:「元規不必過於自責,況且現在也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我們眼下要做的是如何穩定軍心,徹底消滅叛軍,取得最後勝利。」

庾亮說:「嗯,溫太真言之有理。我來時,帶來了太后的詔書。現在請溫嶠接詔。」

溫嶠急忙跪下。

庾亮繼續說道:「宣太后詔:任命溫嶠為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郗鑒司空。」

溫嶠答道:「謝太后恩典!但是請恕臣無禮:蘇峻之亂未平,溫嶠不能接受這一任命。」

庾亮說:「太真請起。有話慢慢說。」

溫嶠站了起來,從容說道:「那些亂臣賊子還沒有肅清,我有什麼臉面和資格升遷呢?我們應該抓緊聯合各地的軍隊,共同抗擊蘇峻、祖約的叛軍。我這裡有幾萬兵馬,我現在拿出一半來交給你指揮。另外,咱們聯合各地的軍隊,也該推舉一個盟主。依我看,盟主之位,非你莫屬啊!」

聽了溫嶠一席肺腑之言,庾亮激動地熱淚盈眶。但他還是堅定地擺了擺手拒絕道:「感謝你對我的信任,不因為我的重大失誤抱怨我,嫌棄我,還重新分派給我軍隊讓我掌握指揮權。但是你也看到了,我指揮失當,沒有軍事天分和經驗。所以我來這裡找你,就是想當殺滅叛賊、報仇雪恥的普通一兵,別提什麼指揮軍隊,更甭提讓我當什麼盟主了。我建議,盟主之位,由你擔任最為合適。這也肯定是眾望所歸啊。」

兩人互相推讓了半天,也沒個結果。

這時候,一旁溫嶠的弟弟溫充提出建議:「你們兩位不必推來讓去的了。你們兩個誰擔任盟主都不合適!」

庾亮愣了,急忙轉臉問道:「那你說誰合適呢?」

溫嶠連忙介紹說道:「這是我弟弟、參軍溫充。」然後也問溫充,「我兩個都不合適,那你說吧,誰才合適當聯軍盟主呢?」

溫充說道:「陶侃最合適。陶侃是個老將,所處的荊州戰略位置非常重要,而且他的手下兵強將勇。這個時候,你們兩個都必須採取高姿態,把這個盟主之位讓給陶侃,爭取他出兵才是上策。」

這時候庾亮、溫嶠如夢初醒,恍然大悟。說道:「對啊,那現在就馬上給陶侃寫信讓他出兵,擔任聯軍盟主吧。」

於是兩人共同推舉征西大將軍陶侃擔任盟主,並派督護王愆期到荊州通知陶侃。

陶侃聽督護王愆期說了他的來意,看了溫嶠、庾亮寫給他的信件,但是仍然對自己沒有被任命為輔政大臣對庾亮及朝廷耿耿於懷,所以陶侃一口回絕了。

陶侃說:「我陶侃只是一個邊城守將,並沒受到先帝託孤之重託。不但不被朝廷看重,而且深受朝廷懷疑。現在有了國難,又突然想起微臣來了。我這裡兵微將寡,本人昏聵無能,哪裡勝任得了聯軍主帥呢?還是希望溫將軍、庾將軍、王督護另請高明吧。」

王愆期哪裡還敢再說下去呢?只好悵悵而歸。

後來溫嶠又接連派出去四、五個人給陶侃聯繫,陶侃雖然看起來有些猶豫,但都拒絕了。

溫嶠對庾亮說:「既然陶侃這麼怨恨朝廷,不肯出兵,那咱們就最後給他去信通知他:你不參與討伐,我們就不再等你了……」。

信已經送出去兩天,正好溫嶠的參將毛寶從別的地方出使回來,聽說了這件事,他對溫嶠說:「凡是舉大事,應當儘可能團結更多的人一起行動,而眾人要一起行動全在於團結,沒聽說互不同心能成功的。假如互相之間有疑慮,也應當表面上裝作不知道,怎麼能在內部之間製造疑慮呢!應該趕緊追回信使,修改原來的信,勸說他一定要一起征討。如果追不上前面的信使,就應當再派使者另寫一封信糾正一下。」

溫嶠猛然醒悟。於是溫嶠就追回使者並再次修書,繼續痛陳利弊。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陶侃終於答應起兵擔任盟主,並派督護龔登領兵與溫嶠會合。溫嶠、庾亮於是傳檄天下,宣告蘇峻、祖約的罪狀。

駐守廣陵的郗鑒「革命」積極性非常高漲。他向溫嶠派出使者,提出設立堡壘、堅壁清野、斷絕蘇峻軍糧食來源的策略,溫嶠深表同意。

但是沒過幾天陶侃卻又反悔並追還龔登。

見此情景,溫嶠只有再度向陶侃寫信勸說。恰巧這時,陶侃的兒子陶瞻在與蘇峻、祖約叛軍作戰時被祖約的大將馮鐵殺死。溫嶠在信中以其兒子陶瞻被蘇峻叛軍殺死的信息刺激陶侃,最終才令陶侃感悟,於是不顧兒子的葬禮,晝夜兼程,親自領兵前來與溫嶠會合。

而徐州刺史郗鑒所在的廣陵糧少城孤,鄰近北方外族政權,故此士民都無堅定守戍的意志。但郗鑒收到庾亮給他的太后懿旨,獲知自己升任司空的詔書後當即感激流涕,「革命」積極性被充分調動起來。他迅速召開軍民誓師大會,號召起兵討伐蘇峻,將士都爭相要求參與。然後率兵向茄子浦開拔。

陶侃大軍到尋陽與溫嶠合兵一處。眾人都議論紛紛:

「陶侃要殺庾亮以謝天下了。」

「蘇峻、祖約就是以殺庾亮為名起兵的,這樣做,豈不是幫了他們的忙了?」

「新賬老賬一起算唄,怕是要追究這次朝廷軍隊節節敗退的責任吧?」

「庾亮這回夠受的。」

聽了軍民的一些街談巷議,庾亮也感到十分恐懼了。

溫嶠提議:「既然是陶侃已經過來了,咱們就主動到他那裡去拜訪一下吧。」

庾亮感到害怕,說:「說實在的,我是有幾分膽怯啊!」

溫嶠說道:「怕什麼啊?有我呢。非常時期,我想他陶侃是會顧全大局的。」

庾亮說:「其實我也沒什麼對不起他的啊,只是以往對他缺乏信任而已。」

溫嶠說:「即便你在朝堂採取一些措施,也是為國家著想,並沒對他本人形成傷害。再說,顧命大臣的事情,他即便埋怨你也只是個誤會,因為要誰當顧命大臣不是你元規能決定的。」

於是庾亮只好硬著頭皮跟著溫嶠前去會見陶侃。

進到陶侃的將軍大帳,溫嶠、庾亮跟陶侃一打照面,互相介紹已畢。

只見庾亮冷不防從容跪倒在陶侃面前,說道:「陶將軍,元規給你賠罪來了!以往元規剛愎自用,不聽眾臣之良策,導致朝廷軍隊節節失利。國家罹難,百姓遭殃,這都是元規一人之罪啊。罪臣元規作為帶罪之身,肯請陶將軍作為聯軍主帥,帶領聯軍討伐叛逆。只要討逆成功,罪臣何惜這一項上人頭呢?那時定當以此向天下謝罪!」

陶侃一看庾亮玉樹臨風,氣質不凡,突然間玉樹傾倒,拜倒在自己面前,而且態度誠懇,悲悲切切,心裡的怨恨恨惱怒似乎一下子都飛到九霄雲外了。

陶侃急忙扶起庾亮,說道:「庾將軍言重了。國家有難,不只是你一人之過啊。」

庾亮含淚說道:「元規對不起先帝和太后,對不起皇帝,也對不起眾位大臣和百姓啊。」

陶侃見庾亮果然風流儒雅,氣度不凡,頓生好感,但是嘴裡卻還是不依不饒地對庾亮帶有諷刺意味地說:「君侯修石頭(即修建康城)以防我,今日為何卻反過來求我呢?」

庾亮說:「以往確實是我元規沒有識人之慧眼,做事不當,所以導致今日朝廷被動,朝局動蕩不安,萬千之錯,都是我一人知錯,請陶將軍責罰便是。」

陶侃哈哈大笑:「君侯太過自責了。大敵當前,咱們必須共同對敵,就不信他蘇峻和祖約能夠翻天!」

這時溫嶠急忙插話:「今日咱們幾路大軍會合一處,自當同心協力,爭取早日取得平叛勝利。今天,我溫太真略備薄酒,為咱們聯軍盟主接風洗塵。」

於是溫嶠設宴招待。幾個主將談宴終日,庾亮、陶侃之間的隔閡逐漸消除,氣氛開始趨於融洽。

庾亮在吃蕎頭的時候,根須都放在一邊,沒有丟棄。

陶侃問道:「你留這個有什麼用呢?」

庾亮回答說:「這個還可以種啊。」

陶侃聞聽讚歎良久,說:「沒想到,庾元規不僅僅風流蘊藉,儒雅瀟洒,而且確實具有從政的素質啊。」更加欣賞庾亮。

討伐軍於是齊心要進攻建康,平滅蘇峻,這便形成了「西軍」。不久便起兵。

同時王導以太后密令要三吳吏士起義兵援救建康。會稽內史王舒於是命早前逃亡到當地的庾冰擔任奮武將軍,領兵渡過浙江,吳興太守虞潭、吳國內史蔡謨和前義興太守顧眾都舉兵響應。至此三吳的「東軍」也起兵了。

蘇峻知道陶侃領導的西軍起兵后,非常吃驚,他不得不心悅誠服地說:「我早就估計到溫嶠很能得人心啊!」

蘇峻聽從參軍賈寧的計謀,由姑孰退守石頭,分兵對抗西軍各部。而派管商、張健和弘徽等對抗東軍。與虞潭互有勝負,相持不下。

這時蘇峻也逼迫成帝遷到石頭城。成帝之母、庾亮的妹妹庾太后不堪忍受蘇峻將士的侮辱,自殺身亡。

毛寶受命率領一千人作溫嶠的前鋒,駐紮在茄子浦。正好遇見了一樁「大買賣」。原來毛寶派出去的探子回來報告說:「蘇峻送給祖約軍隊一些糧食,祖約的司馬桓撫接受了這些糧米,正在向這裡走來,看來茄子浦是他們運糧隊伍的必經之地。」

毛寶一聽非常高興:「這送到嘴邊的肥肉,不吃白不吃啊,他們有多少人啊?」

探子說:「看來人不少,大約一萬多人吧。」

毛寶作難了——是啊,人數懸殊太大,一千對一萬,太冒險,如果己方的人數再多點兒,感覺就保險一些……

沒想到,正打瞌睡呢有人就送來了枕頭,需要人手呢,還真來了很多幫手——郗鑒隨後率眾渡江也來到了茄子浦,正是來與溫嶠軍隊會合的。

這時候士兵們仍有顧慮,因為要想去劫糧,就必須上岸去打伏擊戰,但是士兵們卻都不敢隨便上岸。這是因為當初,溫嶠認為南軍熟悉水戰,蘇峻軍善於步戰,想用己之長制彼之短,就宣令三軍:「有上岸者處死。」

於是毛寶就對部下說:「兵法上說:軍令有所不從。現在情況變了,哪能不上岸呢!如果溫將軍要拿軍令處罰大家的話,就由毛寶我自己承擔罪責好了!」

這樣就打消了兵士們的顧慮,採用變通之辦法率領兵士打了個漂亮的伏擊戰,成功襲擊了祖約的司馬桓撫,奪取全部米糧一萬斛米,並俘虜斬殺一萬多名賊軍,令祖約更加缺糧,祖約軍隊因此大飢。

溫嶠得知這一喜訊,十分高興。他嘉獎了毛寶的功勛,上表任命他為廬江太守。

之後溫嶠就與陶侃以水軍直指石頭城。

蘇峻當時見到在查浦的陶侃軍和沙門浦的溫嶠軍兵士眾多,顯得有些畏懼。

但另一方面,在廣德的桓彝顯得孤立無援,周邊郡縣都向蘇峻投降,但桓彝堅決不降,后被韓晃擊敗並圍困,最終因城陷桓彝被殺。

東軍方面,蘇峻開始打算以赦免庾亮諸弟以取悅眾心,但仍派張健、管商、弘徽等人進攻。起初東軍雖有小勝,管商等進攻吳郡,焚燒了吳縣、海鹽、嘉興,打敗了諸路義軍。

管商等又焚燒餘杭,也焚毀了剛建成的靈隱塔寺。但在武康被官軍打得大敗,退守義興。

但後來庾冰與顧颺皆被張健擊敗,令吳郡郡城被張健所掠。顧眾與虞潭后也被管商擊敗,分守吳興及柴辟。后虞潭再於吳興戰敗,吳興郡的東遷、餘杭和武康都因其軍敗退而被蘇峻軍搶掠。虞潭派往吳縣的督護沈伊亦敗於管商。抵抗形勢很不樂觀。

西路討伐軍逼近石頭城時就打算作一次決定性戰役,但陶侃認為蘇峻兵強難以爭鋒,打算進行持久戰並以智謀擊敗他。后因多次交戰都無大成果,便築白石壘固守,由庾亮領二千守軍據守。不久蘇峻以萬人來攻,庾亮帶領將士死打硬拼,頑強抵抗,蘇峻仗著人多也不能攻破。陶侃於是命郗鑒和郭默還駐京口,建大業、曲阿和庱亭三壘分散蘇峻軍力。

祖約發現桓宣帶領部下悄悄脫離了自己,便派遣祖渙和桓撫追擊,追到馬頭山。同時祖約也讓祖煥、桓撫他們襲擊湓口的陶侃,而馬頭山在去往湓口的途中。

陶侃要親自迎戰,毛寶說:「義軍都依賴陶公,殺雞焉用宰牛刀?陶公不可輕動,就讓我帶兵去征討如何呢?」

陶侃禁不住對毛寶另眼相看。他對座中賓客誇讚說:「這個年輕人不簡單啊,他的話可以採用。」於是就派毛寶去了。

此時,桓宣被祖渙、桓撫等人攻擊,便派人下山向毛寶求救。毛寶手下人認為桓宣本來就是祖約的人,懷疑他。於是桓宣派他的兒子桓戎再來求救,毛寶就跟著桓戎去救援。毛寶率兵趕到,賊軍與桓宣激戰正酣。桓宣已經明顯招架不住了。

毛寶軍遠離後方兵力薄弱,軍械質量低劣,但毛寶勇猛上陣,率領將士拚死一戰,終於趕跑了賊軍,解救了桓宣。毛寶所帶軍士傷亡大半,毛寶自己也中了一箭,箭穿過大腿釘入馬鞍,讓人踏著馬鞍才把箭拔了出來,血流滿靴。

毛寶領兵救援並成功擊敗對手,使得桓宣解困並投歸溫嶠。此後毛寶又於東關與祖約作戰,攻破了合肥城。

令祖約沒想到的是,他的下屬將領竟暗中勾結後趙,作為內應。

後趙於是派石聰和石堪渡過淮河進攻祖約守衛的壽春。裡應外合之下,祖約被後趙軍擊敗,逃奔歷陽,而後趙軍則俘虜脅迫著壽春二萬多戶人北歸。

蘇峻的心腹路永、匡術和賈寧知道祖約兵敗后都感到害怕,於是勸蘇峻盡誅大臣,改立自己的心腹為朝廷大員。但蘇峻敬重王導,不肯接受。路永等因而對蘇峻不滿。

王導一看叛軍裡邊起了內訌,感覺有機可乘,便派參軍袁耽勸說路永歸順。王導及后試圖靠著路永救出成帝投奔義軍,但因守備森嚴而失敗,王導於是帶二子與路永逃到白石。

討伐軍與蘇峻軍相持不下,而蘇峻分遣諸將四齣攻掠,擒獲很多,軍威日漸強盛,戰無不克,因此陶侃、溫嶠的義軍士氣低落,部眾多懷有異心。

朝中大臣很多趕來投奔來義軍的,相互轉告說:「蘇峻狡猾奸詐智謀多,他的將士也很驍勇,所向無敵。應當以天子的名義討伐罪人,要想誅滅他恐怕要用一個時期;若是憑義軍的抵抗,不易剿除。」

溫嶠聽了這話,十分惱怒,說道:「你們都是膽小鬼,這是長賊人的志氣,滅義軍的威風啊!」

但此後溫嶠始終無法擊潰蘇峻軍,反倒軍糧用盡。別無他法,溫嶠只好提出向陶侃借糧。

此舉卻令陶侃十分不滿。他說:「我早就說過,對付這些叛軍不是短期內能成功的,現在咱們接連吃敗仗,你的軍糧也用完了。我看就算了吧,打不贏,暫時可以休戰。我要退回荊州慢慢跟叛軍打消耗戰了。」

溫嶠一看陶侃氣餒了,又不想借給他軍糧。便說:「漢光武帝在昆陽之戰和曹操於官渡之戰中不是都以寡敵眾,先敗后勝的嗎?原因很簡單,這都是因義而勝。現在蘇峻因小勝必定驕傲,咱們正好可以利用他這一心理,打他個冷不防,一次挑戰就可一鼓而擒之。」

陶侃聽了猶豫不決。

毛寶一看這陶侃想就這樣率眾退回去,便對溫嶠說:「下官能留住他。」

然後毛寶就去對陶侃說:「此仗打到現在,可以說是中途,也可以說是功虧一簣。如今猶如騎虎,不能中途下來,若陶將軍違反了眾意返回荊州,咱們的聯軍必定會失望喪氣,其結果那肯定是要兵敗,那最後的不義之名就會落在陶將軍一人身上啊。賊人也怕死,不是每個人都勇敢,陶公可以試著給我一些部隊,讓我上岸去切斷賊軍的物資糧草,出其不意,使賊軍困頓。如果我不能成功,然後將軍再走,人們心中就沒有遺憾了。」

陶侃聽了聽,感覺在理。便提升毛寶為督護,並說:「我可就看你的了,如果你不能切斷賊軍糧草,我還是會帶兵退到荊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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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叢佛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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