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王敦敗亡 石勒釣魚

四九、王敦敗亡 石勒釣魚

明帝剛走,王敦派的追兵就趕到了。他們來到明帝剛停留的旅舍前面,見有一位老婦人正在那裡坐著賣飯,便下了馬向老婦人打聽:「見到有兩個騎馬的人從這裡經過嗎?」

老婦說:「是有兩個人從這裡過去,他們走了半天了,恐怕已經走遠了。他們在這裡吃了點兒東西,就走了。哦,對了,有個黃頭髮的小夥子還給了我一個鞭子呢,很好看的鞭子啊,我從來也沒見過這麼好看的鞭子。」說著,從口袋裡把明帝給她的七寶鞭掏了出來,遞給士兵們看。

這幾個士兵接過七寶鞭,看到上面鑲嵌了好幾十顆珠寶,亮晶晶的,煞是好看,幾個人輪流把玩著,欣賞著,看了好久,後來感覺東西再好,也不能歸自己,便戀戀不捨地交還給老婦人。

有個士兵看到了不遠處的馬糞,便說:「咱們過去看看吧,如果馬糞都涼了,就說明人早已經走遠了。」

他們走了過去,有兩個人還發揚了「不怕臟」的精神,用手摸了摸,說道:「嗯,馬糞確實涼了。

他們肯定過去半天了。」

「咱們追也不會追上的,就回去算了。」

幾個人只得失望而歸。明帝就這樣逃脫了追捕。

六月二十七日,明帝司馬紹進行了戰略部署。任命司徒王導加大都督、假節,領揚州刺史;以丹楊尹溫嶠為中壘將軍,與右將軍卞敦守石頭城;以光錄勛應詹為護軍將軍、假節,督朱雀橋南諸軍事;以尚書郗鑒行衛將軍,都督從駕諸軍事;以中書監庾亮領左衛將軍;以尚書卞壺行中軍將軍。徵召平北將軍、徐州刺史王邃,平西將軍、豫州刺史祖約,北中郎將、兗州刺史劉遐,奮武將軍、臨淮太守蘇峻,奮威將軍、廣陵太守陶瞻等還朝護衛京師。

明帝的信任和重用,調動了王導的工作積極性。他向明帝司馬紹獻計說:「王敦這一病,已經好幾個月了。是人所共知的事情,更是王敦將士上下皆知的事情,咱們現在一齊稱說王敦已死,一是鼓舞我軍士氣,二是可以讓叛軍喪失戰鬥意志。」

司馬紹高興地說:「哈哈哈,這一招高明,就這麼辦。」

一時間,京師里到處都在傳言大將軍王敦已經病死。這時候,王導帶領京師琅琊王氏子弟為王敦舉行了隆重的喪禮。

司馬紹在宮中說:「王敦已死,朕現在宣布:下詔討伐王敦的黨羽。」

於是晉朝將士上上下下都以為王敦已死,士氣空前高漲。

王敦接到司馬紹討伐王敦黨羽的詔書後大怒,但因病重而不能領兵,於是馬上命令:以誅殺奸臣溫嶠為名號,以王含為元帥,帶領錢鳳與冠軍將軍鄧岳、周撫領兵攻向建康。

王敦反叛之前試探性地詢問記室參軍郭璞起兵的吉凶。

郭璞(276年—324年),字景純,漢族,河東聞喜縣人(今山西省聞喜縣),東晉著名學者,既是文學家和訓詁學家,又是道學術數大師和遊仙詩的祖師,他還是中國風水學鼻祖,著有《葬經》。

郭璞毫不諱言,當即回答說:「大將軍起兵將一事無成。」

王敦很不高興,但還是耐著性子繼續問道:「那麼你再算算我的壽命如何呢?」

郭璞說道:「根據剛才的卦象來看,大將軍起兵則壽命不長,但是如果回到武昌,壽命則不可限量。」

王敦怒不可遏:「那你知道你的壽命如何?」

郭璞毫不遲疑,當即答道:「我的小命兒就在今天中午結束。」

王敦喊了一聲:「來人,把這個逆賊給我押走。」

中午時分到了,果然有兩個士兵押解著郭璞往外走去。

郭璞問道:「這是去哪裡行兇呢?」

士兵答道:「南崗頭。」

郭璞說:「必是兩棵柏樹下面。」

兩個士兵走到南崗頭一看,果然有兩顆柏樹。

兩個士兵剛要行兇,只聽郭璞說道:「樹上還有個很大的老鴰窩呢。」

兩個士兵看了半天,也看不到老鴰窩,說道:「不會有吧?」

郭璞說道:「肯定有,你們再仔細找找啊!」

兩個士兵又找了半天,才看到了層層葉子之間藏著的一個大老鴰窩。

後來,晉明帝得知郭璞被害的經過,很敬佩他。想為郭璞建墳立碑,但屍首已找不到。他的親人、朋友獻出了保存的郭璞衣冠,葬在玄武湖畔。這便是郭璞衣冠冢的來歷。

七月初一,王含水陸並進,領五萬兵到江寧南岸,逼近建康,京師人心惶惶。

溫嶠率軍移駐北岸,並燒毀朱雀橋,令王含不能渡過秦淮河攻擊。

王導向王含寫信向王含勸降,但王含沒有回復。

七月初二,明帝司馬紹親率諸軍出屯南皇堂。並在夜裡招募壯士,派將軍段秀和中軍司馬曹渾等率一千勇士夜間渡過秦淮河,趁叛軍立足未穩,進行了突襲,取得了初步勝利。

清晨,後續主力部隊跟隨先頭部隊在越城突然向王含大軍發動攻擊,大破王含軍,並斬其前鋒將領何康。

此時的王敦,身在姑孰,一顆心卻始終牽挂著建康的戰事。

士兵來報:「朝廷大軍在越城擊敗王含元帥……」

王敦聞聽大怒。他對養子王應說:「我那都是戰無不勝的士兵啊,怎麼會吃敗仗呢?咳!一個個都說是將軍啊,元帥啊,聽起來真他娘的好聽,打起仗來,才知道真他娘的窩囊。還是我去吧,我要親自領兵,再度拿下建康城!」

他掙扎著要從床上坐起來,但因病重乏力卻無法起身。只好哀嘆一聲。

王應說:「一時失利而已,父親不必擔心。」

王敦囑咐王應說:「我看這次勝負難料。勝算太少。我的病越來越重。我死後,你們應該先設置文武百官,然後在處理喪事……」

王應說:「父親放心,你一定能夠康復的。」

士兵再次來報:「錢鳳、鄧岳率軍攻打建康,與司馬紹親自率領的軍隊多次交戰,我軍無法對抗,節節失利……」

王敦還沒聽完,就氣得吐了一口鮮血,不一會兒便氣絕身亡。享年五十九歲。

王應沖外邊喊了一聲:「來人,把他的屍體裝殮起來,準備發喪。」

這時,謀士諸葛瑤對王應說:「不可。現在大將軍歸天,我們千萬不可發喪,如果派出去的大軍得知大將軍去世的消息,那麼他們一定不肯盡心出戰。」

王應疑惑地問道:「那麼這具屍體應該怎麼辦呢?」

諸葛瑤說:「不如就地掩埋。弄個草席,把屍首包裹起來,再埋在屋中。不但不能發喪,還要假裝快樂,讓士兵們儘管去攻建康,等到佔領京師,然後再發喪不遲。」

王應聽從了這一建議:暫不公布王敦死訊,用席子包裹王敦屍身,外面塗蠟,埋在議事廳中,然後和諸葛瑤等人日夜縱酒淫樂。

議事廳中,下面是老將軍慢慢腐爛的屍首,上面是歌舞宴飲的不孝子侄和大不敬的部下。

前任宗正虞潭在會稽自發組織義軍討伐王敦叛軍。初九,沈充率萬餘人與王含等將領會合,在陵口修築營壘。

十六日,劉遐、蘇峻等率精兵一萬人到達京師。明帝連夜接見慰勞他們,賞賜鼓勵將士。

義興人周蹇殺了王敦所任命的太守劉芳,平西將軍祖約將王敦任命的淮南太守任台驅逐出壽春。

二十四日,王含率軍渡水來攻。護軍將軍應詹率領建威將軍趙胤等率軍迎戰,未能取勝。王含軍到達宣陽門。北中郎將劉遐、蘇峻等從南塘橫向截擊,大破王含軍。劉遐又在青溪擊破沈充軍隊。

王含一看大勢已去,於是在二十五日,燒毀營壘連夜逃走。

二十六日,明帝得勝回宮,宣布實行大赦,但是王敦的忠實走狗除外。明帝分別派遣諸將繼續追剿王敦黨羽殘餘勢力,派庾亮跟蘇峻率軍追擊沈充,溫嶠跟劉遐率軍追擊王含、錢鳳。

王應和父親王含準備投靠王含的堂弟荊州刺史王舒和江州刺史王彬。

王含對王應說:「大將軍(王敦)平時和王彬的關係很一般,而你卻想去投靠他?」

王應說:「是的,這才是應該去的原因。王彬在別人強大的時候,能夠堅持不同意見,不趨炎附勢,這不是普通人所能做到的;到了看見別人衰敗、危急時,就一定會表示同情。王舒穩重守法,怎麼能按意料之外的做法辦事?」

王含不聽他的意見,王應也沒有堅持,於是兩人便一起投奔王舒。王舒果然把王含、王應父子沉入長江。

王彬聽說王含、王應會來,暗地裡準備好了船來等候他們。但是他們最終也沒來,王彬深感遺憾。

王敦屍首被起出,焚毀他的衣服並斬下頭顱示眾。錢鳳到闔廬洲時投奔周光,被周光殺死。

沈充兵敗回到吳興,逃亡的時候迷失了道路,誤入他的故將吳儒家,吳儒把沈充誘騙到屋內夾牆,笑著說:「哈哈,抓住你了,我就成了三千戶侯了啊!」

沈充曰:「我勸你不要貪圖什麼三千戶侯之類的高官厚祿。如果你以過去的情誼保護我,我家定當給你厚報。如果你受利益誘惑,殺了我,你將招致滅族之禍!」

吳儒不聽沈充的勸解,執意殺死了沈充,並將首級傳到京師。與王敦的頭一同掛在朱雀大街上,向平民展示。後來王敦的屍首都沒有人敢收葬,最後在尚書令郗鑒的建議下才讓王敦家屬收葬。

後來沈充之子沈勁確實將吳儒一家滅族了。

至此王敦之亂正式結束。

王敦覆亡后,王敦各黨羽都被追捕,但琅琊王氏並未被牽連,如王導等人甚至還獲得加官晉爵。朝廷論功行賞,封王導始興郡公,食邑三千戶,賜絹九千匹,進位太保。又加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的特殊禮遇,王導推辭不接受。

朝廷論功行賞,封丹楊尹溫嶠為建寧縣公,尚書卞壺為建興縣公,中書監庾亮為永昌縣公,北中郎將劉遐為泉陵縣公,奮武將軍蘇峻為邵陵縣公,食邑各一千八百戶,絹各五千四百匹;尚書令郗鑒為高平縣侯,護軍將軍應詹為觀陽縣侯,食邑各一千六百戶,絹各四千八百匹;建威將軍趙胤為湘南縣侯,右將軍卞敦為益陽縣侯,食邑各一千六百戶,絹各三千二百匹。其餘將士封賞不等。

冬十月,以司徒王導為太保,兼領司徒,應詹為平南將軍、都督江州都軍事、江州刺史,劉遐為監淮北諸軍事、徐州刺史,庾亮為護軍將軍。下詔申明:對王敦叛亂的脅從者一律不再追究。

蘇峻憑著協力平定王敦之亂有功獲得封賞,並且威望漸漸增長,軍事力量也日益強大。但同時蘇峻也越來越驕傲自滿、妄自尊大,並慢慢對朝廷產生了異心,最終導致了後來的蘇峻之亂。

王敦之亂期間,東晉集中應付內鬥,對於北方後趙的侵擾都沒有力量去應付,導致後趙在這一期間奪取了東晉的大片土地。

石勒早就對曹嶷擁兵自重不滿,趁東晉無法顧及北方之時,命令石虎率領步兵、騎兵四萬,進攻曹嶷於廣固(山東益都縣西北)。曹嶷部下東萊太守劉巴、長廣太守呂披相繼投降,曹嶷也只得投降,被石勒殺死於襄國。

這個一向殺人不眨眼的石虎要將俘虜的曹嶷士兵和百姓三萬人盡數活埋。新任命的青州刺史劉征說:「趙王任命我來當刺史,是要治理人民的,你現在要把人殺光,那還要我這個刺史做什麼?我還是跟你回去吧!」

石虎這才留下男女七百口與劉征。於是,青州郡縣完全歸於後趙石勒。

石勒派將兵都尉石瞻,攻取東晉的下邳(江蘇睢寧縣西北)、彭城(江蘇徐州市)、東莞(山東沂水縣)、東海(山東郯城縣北)等郡。又派司州刺史石生,攻殺前趙河南太守尹平於新安(河南新安縣),破壘壁十餘所,掠五千戶而還。這下可好,捅了前趙的馬蜂窩。不過,前趙後趙早晚必有一戰,自然是無法避免的。

很顯然,後趙王石勒從東晉的內亂中明白了一個道理:外邊的敵人不可怕,身邊的敵人更需在意,不得不防。於是,他對他建立的趙國以及襄國的治安加強了戒備,並且不斷親自查訪。

當時後趙的宮殿已經建成,開始有出入門戶的限制。

有一個胡人喝醉了酒,騎馬闖入止車門。

恰好這個事被石勒發現了,石勒大發雷霆,厲聲斥責宮門衛隊小隊長馮翥。

石勒對馮翥曰:「君王有令則行,有禁則止。當今政令暢通傳於天下。宮禁之地更應該嚴格執行!剛才這個騎馬的人隨隨便便闖入宮廷,你怎麼也不查問清楚就讓他進來了呢?」

馮翥驚惶恐懼,忘了忌諱,連忙跪下對石勒說:「剛才這個是個醉酒的胡人騎馬衝進來,我雖極力呵斥禁止他,但他十分蠻橫,簡直沒法和他交談,他就強行衝進來了。」

因為後趙王石勒本身就是羯族,是胡人,所以他建立後趙,明確胡人為國人,並且施用刑法非常峻刻,特別忌諱「胡」這個字眼。

跟隨在石勒身邊的記室參軍徐光教訓他說:「大膽馮翥,忘了新的法令忌諱這個詞了嗎?」

馮翥更加惶恐,說:「情急……急……之下,說……說錯了話,死罪死罪。」

石勒卻笑著說:「哈哈,胡人本來就難以和他們言談。恕你無罪。」

石勒法外開恩,饒恕了馮翥,不再追究。

馮翥趕緊謝恩:「謝陛下不殺之恩!」

夜間石勒還要微服出行,檢視察看各營帳守衛。

這天夜裡,石勒獨自來到永昌門,向守門人提出要出城。

守門人不認識石勒,說:「城門早就關了,要出城,只有等天明了開了城門才能出去。」

石勒說:「你是看門的,做不了主吧?找你們的守門官,肯定讓我出去。」

守門人一指,說:「那邊坐著的就是我們的守門令王假。」

石勒說:「我過去看看他到底是真的假的,說話管事兒不。」

石勒走過去,深施一禮,說道:「大人是這裡的守門令吧?俺家裡有點兒急事兒,需要現在出城一趟,請守門令大人給以方便。」

守門令王假看了一眼石勒,並不知道眼前站立的人就是趙王。說道:「城門日出而開,日落而閉。定時開關,這可是趙王嚴令。你就是有天大的事兒,也得等到明天開城門后才可以出城……」

石勒說:「大人啊,可俺確實有急事啊。」說著他從隨身布包里拿出幾根金錠和幾匹綢緞遞給守門令王假請求出門,說,「一點兒意思,請笑納。」

永昌門守門令王假把臉一沉,說道:「好小子,你膽子不小啊,竟敢賄賂本官,這是罪過一;違反禁令黑夜要出城,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這是罪過二。來人啊!把這個人給我綁起來。」

話音剛落,就上來幾個守門兵士拿著繩子要把石勒捆綁起來。

「住手!」隨著一聲斷喝,就見一群士兵陪同一位將軍趕了過來。守城門的士兵趕緊停手。

守門令王假認識這位記室參軍徐光,趕緊跪下行禮。

徐光說:「你們真是狗膽包天啊,知道你們要捆綁的人是誰嗎?這是咱們的趙王啊。怎麼?還不趕緊賠罪嗎?」

王假及手下的守門兵士大吃一驚,趕緊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口稱死罪,說道:「不知趙……趙……王駕到,多有冒……冒……犯,罪……罪……該萬死!」

石勒看了他們一眼,啥話也沒說,就跟著徐光和衛兵回宮了。

王假及一幫守門士兵一見趙王離去了,大概是嚇破了膽,好半天才爬了起來。

王假及手下守門人一夜惴惴不安。總擔心這個殺人魔王隨時派人來要了他們的小命兒。

但是這一夜竟然平安無事。

第二天,王假剛辦完交接班,準備回家休息,突然接到一道趙王聖旨,要他立即進宮面見趙王。

王假當即兩腿發軟,幾乎栽倒。

但是王命不可違,害怕也得去啊。臨行前,他讓手下去告訴家人:「到晚上如果不見我回家,就準備棺材吧,肯定是小命玩完了。」

來到宮殿門外,宮門太監讓他進殿。

王假進得殿來,慌忙跪下磕頭:「罪臣王假叩見陛下,願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石勒說:「卿何罪之有啊,免禮平身吧。」

王假說:「謝陛下。」

石勒對記室參軍徐光使了個眼色,徐光說道:「王假接旨。」

王假慌忙又跪下。

徐光說,「趙王旨意:查守門令王假忠於職守,特任命為振忠都尉,賜封關內侯。」

王假驚喜不已,趕緊磕頭,說:「謝陛下洪恩!」便退了出去。

不知道這「釣魚執法」的行為是否就是從趙王石勒這裡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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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叢佛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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