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奪命一餐

郭平奇道：「何舟晚上吃的東西很是普通啊，我看不出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陳亦文解釋道：「東家可還記得是哪幾樣東西么？」

「一碗稀飯，一疊豆角，幾個包子而已！」

「不錯！東西普通，可背後的寓意不普通啊。東家你想，稀飯，又叫粥，那便是對應了『何舟』這個名字裏面的「舟」字。獄卒說送飯的人百般叮囑說讓他告訴何舟要把粥喝完，那便是『粥盡』的意思。至於包子，那正6好對應了一個『保』字。」

郭平一聽，頗有興趣問道：「那麼那碟豆角又怎麼解釋呢？這可沒有同音字了啊！」

陳亦文笑道：「這正是送飯的人狡猾之處。他是虛晃一槍，只告訴獄卒這是一碟豆角。可我從何舟的牢房中發現，這其實不是我們理解上的那種豆角，而是沒有被剝殼的豌豆。」

「豌豆？」

「沒錯！東家，請問那一顆一顆的豌豆是長在什麼裏面的呢？」

「那自然是豆莢了！豆莢？」

「對！那碟豆角，其實是想引出豆莢，那便通了一個『家』字！」

陳亦文如此一說，郭平立刻是想明白了，將那幾個字細細品味，在嘴裏不停地組合念叨：「粥盡包莢，粥盡包莢，舟盡保家？何舟自盡保家？」

陳亦文頗為得意地看着郭平道：「正是如此。這幾樣普通的家常菜，便是替外界通風報信，意思便是要何舟自盡，如此才可保全他的家**兒。」

「原來如此！想不到這簡簡單單的一頓晚飯背後，竟然隱藏着如此陰謀。那既然我們已經知道了，就趕緊就把何舟的家屬拘來一問，就可查出真相了！」

「且慢！」陳亦文忙攔住了郭平。

「嗯？」

「事情沒那麼簡單。現在何舟死在了大牢裏，他的家屬是已經有了我們的把柄在手，處於主動一方。而我現在說的這些都還只是推測，沒有明確的證據。更關鍵的是何舟究竟是為了什麼自盡？幕後人物是誰等等這些都還沒浮現出來。如果冒然行動，只能是打草驚蛇。而且我想，對方既然敢以家屬的名義送飯，那也肯定會料到我們會去拘傳，自然是早有準備，如此一來，那我們就被人家牽着鼻子走了。」

「唉！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不成這案子就這樣成了翻不了的鐵案了么？」郭平兩手一攤，甚是為難。

陳亦文目前也是只能想到這一層了，接下去也沒有什麼頭緒，只得是不停地在撓頭踱步。

「有了！」郭平想了許久，突然一拍大腿。

「東家想到了什麼？」

郭平道：「何舟在捕頭的位置上所求的，我想無非錢財二字。那麼為了實現他的所求，他也只能是利用手裏的權力去干一些撈錢的勾當，只有如此，才能和站在他背後的人相互勾結。陳先生我且考考你，如果你乃本府巡捕司的捕頭，那麼你會想到用何種方式去發財？」

陳亦文聽了是乾笑了幾聲，有點為難地道：「東家，你既然這麼一問，那麼我也就這麼一答了，東家可別把我想成跟隨你是意在魚肉百姓，橫行鄉里哦。」

「你儘管說來。」

「好！自古道『衙門口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捕頭賺錢的方式么，無非是這幾種：一是收取保護費，治下的黑白兩道，各商家、城門的出入口等等都是可以有固定營收，來現錢的地方；二是收些原被告的賄賂，行些辦案的方便，這就要看經受案子的大小了；三么，就是瞞報編製，吃空餉。要是膽子再大一點，那就讓自個的小舅子等等家眷開一些賭檔、妓院之類的營生。」

「嗯，你說的這幾種雖然是來錢的方式，但是普天之下，所有巡捕司也都是這樣乾的，別說何舟了，就是黃立，有時也不免收些閑錢，只要不過分，我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何舟不至於為了這些就自盡的。」

「那東家有想到什麼了么？」陳亦文問道。

郭平背手起身，打開了窗子，望着窗外的天空，呆了片刻。

這幾天，天氣已經是慢慢變暖，天上的雲層也是日漸增多。

現在雖然是晚上，但是打開窗戶后，能感覺出陣陣風兒吹進來，相比今年的春雷和春雨也馬上就要來了。

「陳先生，你還記得今晚在牢獄之中，有一個牢籠中有人曾想攔住我喊冤么？」

「今晚的事情，當然記得。」

當時陳亦文正跟在郭平的身後。

那牢獄之中只有微弱的燭光，配合那低低的「冤枉」呼聲，他看到衣衫襤褸、污穢不堪卻又精瘦無比，就好比皮包着骨頭的一隻手，伸出欄桿朝着郭平的衣角伸過去。

一想起這個場景，便讓他立刻打了個冷戰，感覺恐怖萬分。

「能讓何舟不顧一切自盡的，只能說是人命關天的事情。我剛才想來想去，由那牢籠之中關着的十幾條人命，便想到了類似這樣的許許多多案子，之前定然都是何舟帶人辦理的……」

郭平說到這裏，狠狠一拍桌子：「捕頭來錢，還有一條喪盡天良的路子，就是偽造證據、抓捕良民、冒領賞金！那可就要上下串通，才能辦得到！」

他將這幾句話一說出口，頓時天上一條巨龍形狀的閃電呼嘯而過，將入夜的漢昌城在剎那間映射得如同白晝，更是照射在了郭平的臉上。接着又是「庫擦擦」一系列巨大的聲響，一個大響雷在城上空猛地響起。

陳亦文看着眼前的這位年輕東家，滿臉顯露出來的都是堅毅神情，雙手背着，傲然站立看着屋外。他頓時有點明白為何像浦定北、巴圖爾、黃立等人都是願意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東家，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馬上回去將歷年涉及到人命案卷資料調出，一件件核對過去，一定要找出線索來。」

「嗯！另外你做事還需要小心一點，現在還不能暴露出我們的意圖。」

「嗯！了解。」

自那晚郭平和陳亦文二人談話後接下去的那段時間，郭平將何舟家屬的善後工作就交給了林楓去處理。

至於黃立那邊也是熱火朝天地幹起來了。

他很快就整頓了巡捕司，先將巡捕司的一些平常幹活不認真，磨洋工的人全部清洗了一遍，關鍵位置都換上了自己人，接着更是將本不屬於自己部門的職責的城防任務交還給了漢昌兵馬司。

他這一舉動，立馬贏得了兵馬司指揮使的好感。

黃立然後又是到城內的各商區、街道等地方掃蕩了一圈，將黑道白道各路人物都分別召集起來開了會。

這漢昌城，雖然人員複雜，不過混道上的都是為了錢財，惜命如金，而黃立可是從施恩縣苗寨那種天天動刀動槍的環境裏成長起來的，再加上三寶四樂也都是悍將，如此一來，整個漢昌城的治安局面也是慢慢落到了他的手裏。

不過雖然各項工作進展順利，可是郭平卻從來不敢放鬆對何舟一案的繼續深挖。

雖然何舟的死因是自殺，結案的案卷上他也是蓋上了大印，可這不過是為了迷惑外人而已。

陳亦文則是一頭便是鑽進了存放卷宗的庫房之中，惹得經歷劉邦寧來郭平處告了好幾次狀。說那庫房乃是防火重地，白天翻翻還可以，可陳亦文一進去翻閱后就是日夜不停地連軸轉，逼得他不得不安排三四個人輪班盯着他，就怕夜間失火。

郭平也沒辦法，只得笑着安慰他，說因為漢昌這幾年虧空較大，就和陳亦文做了個賭約，若是他能找出填平虧空的法子，年底給他發三倍的薪金。

劉邦寧一聽，眼睛都亮了，恨恨而言，直呼這麼好的機會為何不給熟悉情況的下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