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失蹤

道路兩側是無盡的黑暗虛空，是光芒也無法到達的地方，金黃色的通道威嚴宏偉，總是在你覺得要走到盡頭的時候又變得一望無際。

背上的易小琴就像個不會哭鬧的嬰兒，無聊的擺弄著葉錚的頭髮，葉錚神色專註的望著前方，腳下的步伐異常堅定。

就在他覺得還要永無止境的走下去時，眼前突然出現了一片光。

白茫茫的既不刺眼也不柔和的光，飄在黑暗之中，包裹住金色大道的一頭，裡面隱隱約約的有低喃聲，有哭喊聲，有興奮的吼叫聲等等世間的一切聲音，但當你認真聽時，卻又聽不真切。

葉錚知道自己的任務已經終結，緩緩的放下易小琴，指了指似遠似近的光芒。

易小琴臉上露出一絲迷茫，愣愣的盯著葉錚。

葉錚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撫摸著易小琴的頭髮輕聲道：「哥哥只能送你到這裡了，後面的路需要你一個人來走。」

易小琴歪頭繼續迷茫的看著他。

「放心吧，我一定會照顧好小志和你母親的。」

易小琴突然伸出手，摸了摸葉錚的臉旁。

葉錚看向易小琴的手指，發現有些灰白的土，知道那是自己暈倒在地獄時沾上的。便笑著說道：「謝謝你。」

易小琴彎起嘴角，發出「咯咯咯」的笑聲，而後轉身朝著白色的光芒走去。

葉錚靜靜的看著她，見她剛走兩步又回過頭來，便朝著搖搖手。

易小琴又笑，再回頭往前走，兩步之後再回頭看他。

只是這時她的身影已經置入白光中，影影綽綽的讓人瞧不清楚。

葉錚依舊蹲在原地，朝著白色的空無一物的光芒不停的揮著手，他怕易小琴依舊能看見他，看見他的話見他招手會安心一些。

「走吧。」絕霊的嘆息聲在背後響起，「輪迴之道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葉錚點點頭，站起身，轉身朝來路走去。

他的步伐，像來時一樣的堅定有力。

「婆婆。」走到奈何橋上時，葉錚停下腳步。

孟婆頭也不抬的問道：「送走了？」

「送走了。」

「送走了也好，省的一直呆在這讓老婆子我煩心。」

葉錚不置可否，沉默了少許后說道：「婆婆，晚輩心裡有個問題。」

孟婆微微抬頭看了他一眼說道：「你是想問靈魂存在的本質？」

葉錚並沒有因為對方看出自己心中所想而驚訝，點點頭道：「靈魂總會經歷生、滅、死、寂、重生等等一切能經歷的過程，必然也會有成功，有失敗，有善良，有邪惡，如何能僅僅依定一個靈魂一生的所作所為判定這個靈魂的罪孽與否呢？」

孟婆放下一直擺弄的湯勺，抬起頭望向葉錚，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道：「你是如何界定靈魂和人這兩者的區別呢？」

「靈魂是本質，人是載體？」

孟婆搖了搖頭：「凡人常道：『人之初性本善』，這『人之初』的『人』，便指靈魂，靈魂生來無善也無惡，只是在成長的周遭慢慢變成了人，也便有個善惡之分。所以究其根源：靈魂是載體，承載著人的喜怒哀樂，善惡情仇，而人才是本質，無論人的本身是邪惡的還是善良的，是怯懦的還是勇敢的，他都將擁用屬於自己的一生，這一生的悲歡離合獨一無二，沒有哪個人能再經歷一遍。」

葉錚有些迷惘，卻聽孟婆又說道：「所以說地獄的揚善懲惡，針對的人本身，而非靈魂。」

「那神呢？神同樣有善有惡，又如何判定，誰來判定呢？」

「神？」孟婆臉上竟然露出一絲蔑視，冷冷的瞥了一眼葉錚：「那你又是如何看待地獄與天堂的？」

答案再清楚不過，葉錚不知道她為什麼問這個，詫異的回道：「一個是接待普通凡人靈魂，一個是接待轉世神靈魂。」

「那你可知天堂還有另外一個名字？」

葉錚疑惑的看著她。

孟婆淡淡的說道：「地獄。」

葉錚悚然而驚。

橋對岸刮來一陣風，彼岸花的花香四溢。

久久的沉默過後，孟婆突然朝著葉錚擺擺手道：「你太礙事了，不要耽誤老婆子的正經事兒。」

葉錚望向遠處，見那裡來了一條長長的靈魂隊伍，陰差在前方高舉寫著「陰」字的迎風帆，緩緩走來。

他朝孟婆鞠了一躬，往乾枯的平原走去。

孟婆依舊低著頭擺弄孟婆湯，對他的離去無動於衷。

路過陰差隊伍時，葉錚讓到一側，看一個個或悲情或平靜或垂頭喪氣的靈魂慢慢走過，直到遠去。

靈魂雖然有辦法長存，但人的一生是短暫的，死了便代表著結束，那麼要靈魂有什麼用呢？葉錚依舊不明白這個問題。

屬於易小琴的一生已經終結，再生后的她，已經不是她了吧？

葉錚輕輕浮到空中，劃出一道筆直的白線，消失在灰白的天際。

「孩子，天冷，喝碗水吧。」

……

時間，十一月初，天氣轉冷，寒潮南襲。

葉錚望著廣場中央的宣傳畫面，才知道自己已經離開了一個月。

在異世界探索的時間是一天，從地獄飛回人間再取出冰棺的時間是五天，也就是說，因為吸收異空間而導致昏厥的時間有二十多天。

葉錚有些咂舌，當時明明感覺只過了數秒而已，沒想到會經歷這麼長時間。他想起老教授的囑託以及與名叫小月的女子的約定，轉身朝學校走去。

學校周末，葉錚先回到宿舍洗漱了一下，被一群慵懶的躺在床上的人告知「指導員找你」和「美女班長又找你」這兩條信息后，朝著院辦公樓走去。

不知道陳筱晴找他有什麼事情，但是李莉不會無緣無故的找他，葉錚準備先去院辦公樓。

指導員辦公室的門敞開著，葉錚看見李莉的身影，敲了敲門直接走了進去。

「請進……」李莉抬起頭看見葉錚，皺了皺眉頭，環顧一周，見辦公室有其他人在，站起身朝外走去。

「你怎麼才回來？」來到走廊深處的角落，李莉臉色嚴峻。

「怎麼了？」

「易小志丟了。」

葉錚臉色頓時一變，走之前為了防止喪魂找到學校，他將易小志交到了李莉手裡，沒想到還是出了意外：「什麼時候的事情？」

「半個月前。」

「是喪魂帶走的嗎？」

李莉搖搖頭：「是易小志自己出走的。」說完從兜里拿出了一張紙條遞給他。

葉錚展開紙條，見上面歪歪扭扭的寫著：「我走了，會保護好自己的。」

他低頭想了一會問道：「他母親那呢？」

「我去找過，但據醫院說，錢蘭也不見了。」

李莉注意到葉錚的身體明顯一震，她不知道叫錢蘭的人跟他什麼關係，開口問道：「你準備怎麼辦？」

葉錚毫不猶豫的道：「找回來。」

「去喪魂那裡？」

葉錚不說是也不說不是，抬起頭說道：「辛苦你了，後面的交給我就像行了。」

李莉心中惱怒，正要問話，葉錚卻已經轉身朝外走去，她嘆了口氣，在原地站了片刻，走回辦公室。

「果然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

……

「算了吧，這麼長時間過去了，易小志的靈魂早被煉化了。」絕霊的聲音在葉錚腦海中響起，「難道你還要為一個不認識的靈魂和一個蘊魂巔峰的死神對抗？」

葉錚不說話，張開手，手心裡的紙條隨風化成粉末，他的身影，消失在空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