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是秘密的真相

第二章 不是秘密的真相

「那個……醫院是不允許帶寵物入內的,還請……」

一個護士對著吾君有些難為情的開口,吾君見走在前面的警察停下來,他的腳步也跟著停住。

一臉木訥茫然的吾君好似沒有聽見護士的話,反而將我抱得更緊。

剛剛來家裡的那個警察對著護士把便服口袋裡的工作證拿了出來,只見那護士很抱歉地鞠了一躬。

「那九重課長請便。」護士說完轉身走向一邊,在一個病人身邊蹲了下來。

九重內看著一旁的吾君嘆了口氣。大廳的電視機中正在播放新聞。

「今天晚上九點四十五分,由大和郡山市開往奈良的105號巴士被不法分子劫持,在警方的對峙下引爆炸彈,全車包括歹徒在內的24人無一生還……」

跟著前面的警察走著,到了一條白色的走廊,四下的牆壁泛出陰冷的寒光,一個個門緊閉著,無形間有一種讓人窒息的陰冷。

我是第一次到這種地方,這種感覺讓我很討厭,討厭這個地方,討厭這個好似沒有盡頭的長走廊。

一個醫生模樣的中年人打開了一間房門帶著我們走了進去。

一股寒意刺得我背脊發涼,那帶著死亡般恐懼的寒冷讓我想要逃。可是吾君的雙手如同一把大鐵鉗般將我禁錮。

吾君如死灰的面容,空洞的眼神。我從未見過這般彆扭的吾君。

吾君看著那兩具蓋著東西帶著血跡斑斑的白布,身體僵住一動不動。只有他眼中的淚水混合著對那死亡的恐懼,與失去玲子和三郎的傷痛流了出來,滴落在我冰涼的背上,灼痛我的心。

在吾君的眼裡更有一種讓人讀不懂的失落。

「歹徒已經在事故中死亡,這次的事故我們作為警察真的很抱歉。」九重內抿了抿嘴頓了一下,好似做了很艱難的決定一般。「白木先生和白木夫人雖離爆炸點較遠,但……你要見他們最後一面嗎?」

吾君輕輕地點了點頭,往日溫暖至每一根發梢的他,此時卻冷得如一塊冰磚一般。

兩個警察同時將兩塊白布揭開,看到血肉模糊的玲子和三郎時,我的整個身體好像是被黑暗的氣息捏住,讓我無法呼吸。

這讓我如何相信躺在這裡完全看不清臉的輪廓的兩個人就是玲子和三郎?那個會和吾君爭著搶著抱我的玲子,那個會給我買小魚吃,會摸摸吾君頭的三郎。

而此刻我最擔心的就是吾君。

那是他的父母,是最愛他也是他最愛的父母,現在卻是以這種樣子躺在吾君面前,他的心裡該是有多難受?

就在這一瞬間,吾君失去了兩個重要的人,哪怕他只是一直安靜的流淚、哪怕此時的他只是沒有了溫暖與笑容、哪怕他面對玲子和三郎的屍體時是如此的冷靜。

但只有我知道,他很痛,無法敘述的疼痛,別人無法解析的痛。

「白木君,這次的事情會由政府全權處理,所以你不要擔心,還希望你節哀。我們警方一定不會讓這種事情再次發生,對不起!」

九重內深深的對著吾君鞠了一躬,他那長滿鬍渣的臉上滿是愧疚。

吾君看了一眼九重內,用手帕擦掉臉上的淚,把我放到肩上,那雙白皙纖細的手附上玲子的臉,輕輕地吻了下去,再對著三郎的額頭印下一吻。

「爸爸媽媽,謝謝你們,這十一年來,你們給我的愛和一切,讓我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可是,我們不是說好要去爬東京塔嗎?你們當年不是承諾過永遠不會丟下我嗎?」

一陣哽咽,無形中道出這個少年此刻心靈上所承載的東西。

「但是沒關係的,白吾已經習慣被人拋棄了,你們也放心吧,白吾一個人生活你們不用擔心,貓會一直陪著我的。」

「畢竟我這一輩子也就只剩下了貓啊。」

吾君說的話讓我懵懵懂懂,九年之前吾君難道沒有和玲子們生活在一起嗎?習慣被人拋棄又是怎麼回事呢?

雖然這些問題讓我很不明白,但是吾君的憂傷在我眼裡才是最讓我無法忽略的。

此刻我多恨自己,恨自己是一隻貓,一隻無法說出隻言片語給吾君帶去一絲安慰的貓。恨自己是一隻無法給吾君一個擁抱為他抹去眼淚的貓。

為什麼上帝要如此捉弄我?讓我如此幸運的遇上吾君確是以一隻貓的身份。

我多想幻化做一位妙曼的少女,這樣既可以光明正大的時時刻刻呆在吾君身邊,和他一起上學一起回家。更能伸出手為他擦淚,在他累了的時候給予他肩膀。

我真是沒心沒肺啊,明明受了上帝的關照,卻不會滿足。

我一邊感謝著上帝對我的關照,一邊又在埋怨他,這樣的我很容易惹怒他老人家吧。他會不會沒收賜予我的好運氣呢?又會不會讓我的生命中的每一件事情都變成像今天這樣的噩夢呢?

畢竟我是如此的貪婪不知足。

亦或者,我的人生對於我自己來說是如此的幸運,但是卻對吾君的生活造成了影響呢?

不知過了多久,我和吾君也不知道是怎麼回到家裡的,心思完全不在。

葬禮是在第二天,那天,九重內也來了。他在玲子和三郎的遺像前深深地鞠了一躬,那彎成九十度的身子久久沒有直立起來。

吾君的狀態也並不是一蹶不振,他在葬禮結束后的第二天便去了學校,回來的時候我依舊會激動地向他跑去,他依然會將我輕輕摟在懷裡。

咋一看吾君好似沒什麼不一樣,但只有我知道他發獃的時間越來越多,眼裡的憂傷猶如一株長滿荊棘的藤蔓,將他緊緊纏繞,彷彿將要吸食他所有的快樂與溫柔。

一周后的星期三下午,聽見開門聲的我飛快地朝門口跑去,門打開后,進來的不止吾君一人,還有九重內。

九重內在沙發上坐著,亂蓬蓬的頭髮和那滿嘴的鬍渣,哪像一個警察署的課長,反而像一個猥瑣大叔。

我雖然不知道課長是什麼,但是看那些警察對他的尊敬,應該挺厲害的。

「白木君,你現在是一個人住嗎?」

「不,我還有貓和我一起。」吾君將我抱在懷裡,輕輕的摸著我的毛,淡淡的說道。

「但是白木君你一個人能夠照顧好自己嗎?如果沒有親戚可以領養你的話,是可以進入到一些慈善機構的。」

「九重課長沒必要對這件事情上心吧。我是不會離開這個家的。」吾君輕輕一笑。

九重內頓了頓,好似下了很大決定般,一臉嚴肅的道:「白木君想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嗎?我可以幫忙的,白木的事情我真的很在意,想要能夠幫上你一點忙,所以……」

「九重課長!你走吧!謝謝你的好意,我不想找到任何人,我只要有這個家就夠了。這次事件中的受害人也不止我一個,你去幫助他們吧。」

吾君放下我,起身往自己房間走去,九重內站起身來喚了聲吾君的名字,但是卻不見吾君回頭,那有些消瘦的背影消失在視線里。

原來吾君不是玲子和三郎的孩子,這麼多年來我竟然不知道,吾君和玲子們都從來沒有提過這件事情,他們也不會對一隻貓說這些吧!

而且這一家三口給人一種感覺就是比任何一個家庭都要顯得甜蜜與幸福。

吾君怎麼會是養子呢?這個事實讓我難以置信。

九重內蹲下來撓了撓我的頭,笑了笑走了出去。

看著緩緩合上的門,我開始擔心起吾君來。

對於吾君,我並不是不放心,而是發生這麼大的事情,那麼愛他的玲子和三郎離開了他。他是第二次感受這種離別了吧!

生活對他如此的狠心,如此把黑暗強加在吾君乾淨溫暖的心上。

此刻,我也終於明白,吾君那不為人知的悲傷都是為了心裡挂念卻見不到的人,他想找到的是他的親生父母吧!

而現在,他多了兩個一想起來就會痛的人。

我走到吾君房間門口,踮起腳用爪子將門拉開,我看到的吾君有著憂鬱的臉龐,雙手撐著頭看著桌上一家三口的合照發著呆。

照片上的玲子和三郎坐在公園的紫陽花圃前,坐在兩人之間的吾君那時八歲,也是我到這個家的第二年。

紫陽花叢中有半截白色的貓尾巴漏在外面,那便是我。

照片中留住的笑臉是如陽光般燦爛,如春柳般活力。而現在,這個家裡的所有美麗都被惡魔偷走,留下的只是無盡的傷痛與別離。

「白吾,快過來,我們一家人來拍一張合照。」玲子和三郎坐在草地上,拍了拍中間的草地,示意吾君過去坐著。

看著吾君站在紫陽花圃前發獃,玲子和三郎對視一眼后,起身來到紫陽花前,與吾君坐在草地上。

看著一隻螞蚱跳進花叢,我也跟著竄了進去,剛好尾巴露在外面擺著,遠處的立式攝像機將這美好的一幕拍了下來。

那時的白木家就猶如那紫陽花圃中的花般讓人心醉,而此刻卻已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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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的吾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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