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夜惡魔的打擾

第一章 雨夜惡魔的打擾

我奢望在死後能由你親手捧土將我埋下,卻不曾料到你先行離我而去。

我是一隻貓,還是一隻人人都討厭的流浪貓,在奈良城市的角落中用最為底層的生活方式努力生存著。

儘管遭受著這世間所有的冷漠,成為熊孩子們與壓力族的發泄物,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翻找著奈良城市黑暗巷子里的垃圾桶。

但是我卻比很多同類要幸運,可以這樣說,我是一隻被上帝眷顧著的貓。上帝將他所有的幸運因子都撒在我身上,以至於讓我幸運的遇到了白木白吾君。

和吾君的相遇是我這一生中最幸運也最幸福的事情,雖然到後來充滿了傷痛,但是這可是比在我飢腸轆轆時有一塊已經餿了的麵包出現更讓我高興的事情。

和吾君相遇時的心情與場景,我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遇見吾君的那個下午,我這一生最為狼狽的一刻都收了他眼底,儘管我遭受過更為難看的事情,但是比不上這天我的尷尬。

背著書包的他那時剛滿七歲,滿身的孤冷讓人憐惜。

他慢慢向我走來,儘管一臉的冷淡,但眸子里的清澈讓人覺得莫名溫暖。

或許察覺到我顫抖的身子與眼裡的害怕,他放鬆身體帶著溫暖的笑,蹲下那嬌小玲瓏的身子對我伸出纖細的手。

我從來沒見過一個人有這般溫柔,哪怕他自己也是如此的憂傷。並且,從來沒有一個人會對我這般溫暖的笑一下。

我那時想,吾君一定是一個很溫柔的孩子。

仔細觀察著這個第一次見面,與我近距離卻不會用腳踢我,也不會對著我吐口唾沫的人。我的手不自覺的伸出去搭在他手上,這種情景就如人類走進禮堂般的美好與神聖。

亦猶如櫻花般浪漫。

那天,我跟著吾君走了,亦如一個大街上會隨意跟人走的孩子,但是我卻幸運到隨便跟一個人走都能如此的幸福,這是在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一路上我被吾君抱在懷裡,一個乾淨澈明的孩子懷中抱著一隻渾身髒兮兮還散發著惡臭的流浪貓。這個畫面我不知道究竟是有多違和,但至少我會感到不舒服。

我很自卑,這孩子的身上好像有一種金黃色的光芒,刺得我這個不起眼還可悲生物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生疼。

除了那種自卑感,我此刻還能感受到的就是受寵若驚。這四個字真的足以描述我此刻的心情。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如此隨便地跟人走,或許是我從未被人如此溫柔地看過一眼,所以在這自卑與受寵若驚的矛盾間,我的心裡似乎又有一絲僥倖。

僥倖著跟眼前這個孩子離開后,我就不用再過這種顛沛流離的日子。我就可以和那些寵物貓一樣在人類家裡享受著無憂無慮的日子。

其實若未能如我所願的話,我也許會暗自傷心一會兒,畢竟他是第一次對我不一樣的人。即使落空,但是我依舊會記得曾經有一個人他對著我真誠笑過。

或許從那一刻開始,我已墜入吾君無盡的溫柔中。

吾君的父母答應我存在於這個家的時候,吾君笑得像一朵向日葵般。

吾君的父母是一對年齡差不多四五十歲的夫妻,或許他們是老來得子,所以很愛吾君。

有吾君在身邊,我很快融入到這個家裡。這個和式的不太大的房子里,白天家裡的房門會打開又關上,夜裡會從窗口閃出朦朧的微光。

當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我會趴在院子里看著吾君在院里養的那些花草,就像我時常躺在吾君身旁看著吾君般。

我知道,這些花草和我一樣對吾君有著如日本人對櫻花那般的心情,這是我們對吾君特有的情愫。

他亦是如此溫柔的一個人,愛動物也愛植物。

每次當吾君推開家門說上一句「我回來了」時,我總會激動地幾乎摔倒地向他跑去,在他腳邊使勁的蹭幾下。吾君這時會彎下腰把我抱在懷裡,然後朝房間走去。

不只是在貓類中我很幸運,其實在這個世界上,我就是最幸運的。

就拿我和院里的花草們相比,雖然吾君對我們傾注的感情一樣,但我可以被他擁在懷裡,我可以在晚上和吾君躺在一個被窩裡睡覺,吾君的生活我總是可以看到。

對於我們來說,無法和主人說上一句話,也無法將心意用人類的言語和文字表達,這是一種極大的遺憾。

在表達感情時,狗狗們會對著主人搖搖尾巴。而我們表達自己的心情時,只能在主人懷裡蹭幾下,在主人身邊甜甜地叫兩聲。

我知道我們動物的生命不抵於人類,我們貓類的十年便同人類的五十六歲,亦是現在的我。

我遲早會離開吧!沒有我的吾君會不會感覺寂寞呢?

玲子和三郎那麼愛吾君,肯定會讓他幸福吧,所以那時候,吾君忘了我就好,只要吾君能好好的就好。

那時的我是這樣想的,但是在吾君高中一年級的那個夏日夜晚,這個家庭中最為不幸的事情發生了。

那是一個周六,早上玲子和三郎出門時叮囑吾君做好晚飯,並承諾第二天去東京爬東京塔。

聽說明天要去爬東京塔的吾君興奮了一天,對明天的行程很是期待。

這樣的吾君還真是可愛呢!

晚上,吾君做好晚飯在飯桌旁等待玲子和三郎,我在吾君的腿上趴著。

吾君已經十五歲了,和當年那個七歲的小男孩差別很大。那張可愛的臉已蛻變為清爽的朗朗少年。

白色襯衫的衣角扎在高中制服褲中的吾君身上的清爽,如沐春風這個詞語可以在他身上詮釋得淋漓盡致。

昨天下午佐藤爺爺在巷口遇到吾君時,雙眼放光般感嘆著年輕的好處。

如果我來生輪迴為人類該多好,那樣我便可以以人類的形態陪伴在吾君身邊,用人類的言語與文字與他交流,更能有人類那麼長的壽命伴他一生。

作為一隻貓,我不敢保證自己會有多長壽命,但已經出生十年的我還會有下一個十年嗎?

如此短暫的時間,我不甘心。

看著吾君長長的睫毛下,那一雙依舊溫暖的眸子,我眯著雙眼獨自暗傷。桌上的味增湯熱氣慢慢消散。吾君看了看手腕的手錶,已經九點多了,玲子和三郎還未回來。

「喵。」我蹭了蹭吾君的手,看著他漸漸沒落的眼神,我不免得也擔心起來。

「你也在擔心他們嗎?沒事的,玲子和三郎不會像別人那樣不負責任的,他們一定會回來的,我們明天還要去爬東京塔呢!」

吾君摸了摸我的頭,以往溫暖的手變得有些涼。

和吾君待在一起八年的時間,有多少時候我會看到吾君暗自發獃。他也有悲傷的事情吧,儘管他總是把自己溫暖的一面展現給別人,但他的悲傷或許只有我才看得到。

窗外漸漸下起了雨,黑夜的窗戶並不能看到什麼,雨水的滴答聲卻清晰可聞。猶如正在覓食的惡魔對著這間屋子裡的每一項美好事物貪婪垂涎。

「明天我會悄悄帶上你一起去,你可千萬不能淘氣哦,要乖乖的躲在背包里。到了塔頂我們可以一起看向更遠的地方,或許會找到你想找到的人呢!」

「在東京塔上看不到東京塔,那一定可以看到所有吧!」

吾君一下一下的順著我的毛,看著窗外的他嘴角上揚,那是讓向日葵都會感到自卑的耀眼。

若是真的有吞噬美好的惡魔的話,它一定不忍心染指吾君那純凈如水晶般的光芒。

「你有想找到的人嗎?肯定有吧。人這一輩子,得不到的、不能陪伴的才是最想牢牢抓在手心的。貓也一樣嗎?」

「喵……」我輕輕的晃了晃腦袋。

怎麼會?

「不能陪伴的才是最想牢牢抓在手心的」,那我對吾君來說並不是特別的存在嗎?

那一瞬間,我有種被吾君否定的錯覺,被打擊的感覺衝擊著身體里的這顆很小的心臟。

貓也會和人類一樣有那種意識嗎?

我已經在這個社會中存在了十年,什麼時候會突然從吾君身邊離開也說不定,我註定不能陪伴著吾君一生。所以,我也是吾君想要抓在手心裡的吧!

可是,吾君很想找到什麼人吧,是什麼人讓吾君如此掛懷呢?吾君的那些憂傷都是為了那個人吧。

想到這兒,我的心裡有一絲不太明白的心情劃過。那是一種會難過、會傷心、有想獨佔吾君的心情。

那就是所謂的嫉妒吧,那個在吾君心裡未知的人激起了我的佔有慾。

「篤篤篤……」

一陣敲門聲響起,打破了只有雨聲的夜,顯得甚是喧囂。桌上早已冰涼的飯菜讓人看著莫名的刺眼。

被雨水淋得濕透的警察口中說著什麼我沒聽清,只是吾君那驚恐的眼神和他顫抖的拳頭在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喵!」在吾君跟著警察正欲出門前,我叫了一聲。

吾君轉過身看了我一眼,將我輕輕的抱了起來,用手遮擋在我頭頂。

玲子和三郎出了事,吾君是最痛苦的人,可是在這種時候他對我依舊如此暖心。

能被這樣的吾君抱在懷裡,我還在貪婪什麼呢?哪怕陪伴吾君的時間有限,我都該知足。

因為和吾君相遇這件事本身就是上帝給予我的最大限度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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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的吾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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