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狼顧災星

第九十三章 狼顧災星

棲善堂門外是兩列站的整齊開外的軍隊,士兵們的帶好了口罩,神情嚴肅,好似枕戈旦待似的。再外面是幾輛卡車,從卡車裡傳出一聲聲痛苦的**,軍裝卡車裡載的是那些得了病的士兵,棲善堂的大門開著,可是這回老百姓都隔著些距離圍觀,也不敢靠近了,生怕那些個病啊災啊的染到自己身上。

李宗武可在南京城鬧出大動靜來了,就連他的頂頭上司,張司令也管不住了,這也怪不得李宗武,平日里李宗武就是愛兵如子,在戰場上出生入死他第一個帶著兄弟們衝上去,原先他們這支隊伍的司令,不是如今的城防官張司令,原先的司令也姓李,叫李壽昌,是李宗武的結拜大哥。

哥倆都是一個村子出來的,李壽昌是從軍早些,殺敵神勇,人呢又有些軍事天賦,幾乎沒怎麼打過敗仗,很早就當上了官,是衣錦還鄉的時候遇著了十四歲的李宗武,李宗武的爹娘都在戰亂里死了,他一個孤兒,那時候人人自危,自己能不能吃上飯都不一定呢,就是想管他孤苦伶仃的李宗武,也是心有餘而力不逮。

李壽昌是個有情有義的人,既然憑著自己的本事,創出了個功名來,自然想著造福鄉里,又是派糧又是修房,那些個無家可歸的安置好了房子,實在沒活路的,就收進軍中。就這樣,李宗武進了李壽昌的隊伍。

李宗武十四歲就從了軍,連槍杆子都扛不住,但是他心裡也記著李壽昌的好,李壽昌平日里對將士們關愛有加,上了戰場也浴血奮戰。都說兵慫慫一個,將慫慫一窩,的確是這麼個道理,李宗武雖然年紀小,可是在這麼一支隊伍里呆久了,別看年紀小,但是上了戰場卻勇猛無比。

戰場是最折磨人的,一天耗十天的精力,一年耗十年的心力,李宗武突飛猛進的成長,在李壽昌不知不覺的時候,就躍入了李壽昌的視野內。

直皖大戰的時候,李壽昌打了頭陣,李宗武做他的側翼,兩邊突進,李宗武突進了敵陣,硬生生的變成了白刃戰,等他廝殺下來的時候,才意識到李壽昌沒突進來。李宗武這才又帶著人馬扭頭殺去,看見了鏖戰的李壽昌,李宗武從後邊殺了過去,敵軍雖然是大敗,但是李壽昌卻身中數槍。

明眼人都看的出來,李壽昌是走不出這戰場了,李宗武心裡也一清二楚,可他這心裡難受,想起了李壽昌把孤苦伶仃的他帶出小村,他才有了今天的地位;李壽昌也感動,他是怎麼也沒想到這個當年還是個孩童的小子,如今也成了戰場的鐵血軍人,為了救他,扭過頭帶兵殺回來。

李壽昌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就在這戰場上,當著一幹將士的面,他和李宗武結拜成兄弟,直接提他做了副官,把自己一手帶出來的軍隊,都交到了李宗武的手上。李宗武也不負李壽昌的遺願,一路帶著弟兄們浴血奮戰,居功至偉,終於調到了這暫時安生著的南京城,過幾天好日子。

可李宗武始終是個副官,上峰才空降了一個張司令下來,張司令心知肚明,這城防軍是姓李的,不是他姓張的,底下的兵明面上都聽他的,但實際上,這些個都是跟著李壽昌李宗武打出來的。張司令也知趣,大小事兒他也不過問,全交給李宗武搭理,自己也落得個清閑,整日就進出在夜總會、娼樓和酒家裡,過他的逍遙日子。

如今軍中爆發疫情,張司令還渾然不知,知道昨天李宗武開封條,查金鉤賭坊,張司令才知道這事兒大了,李宗武這是要幹嘛呀!還沒等張司令想出個對應的方法來,李宗武這就又帶著人到了棲善堂,他是拿李宗武一點兒辦法也沒有了,索性在家裡一躲號稱染病,怎麼都閉門不出,讓他李宗武鬧去吧,鬧出事來,他正好有機會收拾他了。

李宗武就站在棲善堂的前院里,他雙手背後,身旁站著個棲善堂的夥計,端著個盤子,上面沏了杯茶,還冒著熱氣呢,李宗武卻是視若無睹,前一個夥計已經是通報後邊兒的棲善堂主去了。

棲善堂的前院里,氣氛好是尷尬,那夥計戰戰兢兢的端著茶盤,他也不知道到底怎麼得罪眼前這位軍爺,他是連請了幾句軍爺用茶,可是李宗武卻好似耳旁風似的,怎麼也聽不見。那夥計也不敢再吭聲,怕是惹怒了官爺,拿他出氣,只能盼著棲善堂主趕緊出來,好解了這尷尬之圍。

前邊兒的夥計一溜煙的跑到了後面的廂房,看著棲善堂主正和叫善老道兩個人飲茶呢,好像遇著了什麼好事兒似的。

「爺,李副官來了!要找您呢!」夥計的語氣著急的很,可是棲善堂主卻不慌不忙的端起茶喝了一口,看向了叫善老道。

「等的就是他!出去告訴李副官,我和堂主二人,馬上出來。」叫善老道雙目微閉,神情悠然自得。

夥計聽得這句準話,立馬就跑了出去,等他跑的沒了影兒,叫善老道才睜開了眼,扭過朝著棲善堂主看去。

「雖然出了點兒岔子,但是他還是來了。」叫善老道笑了笑。

「他為何會去查金鉤賭坊呢?難不成是因為虞小樓?」棲善堂主就沒有叫善老道那麼悠然自得的神色了。

「找虞小樓也不奇怪!金鉤賭坊畢竟是他的,就像找到了棲善堂,得找您棲善堂主一樣。況且昨天他那副樣子,估計還什麼都不知道,蒙在鼓裡呢!嘿嘿嘿....」叫善老道狡黠的笑起來,像一隻成了精的老狐狸似的,哪裡還有先前那副仙風道骨的樣子。

「不管是怎麼樣,不能低估了虞小樓,不可急於求成,一點點的安著計劃來,一定要把他置於死地!」棲善堂主說罷站起身,他藏在面具后的雙目閃過了凶光,說話的口氣也變得陰狠起來。

「走!」棲善堂主大步向前,叫善道老走在後邊,二人迎出門去,看著了眼前的李宗武。

「二位...」李宗武的話還沒說完,叫善老道也不搭理他,徑直的走過去,走出門外,李宗武心裡騰起一股怒氣,可他不能發作,憋著臉色跟了過去,倒要看看這叫善老道有什麼花樣。

反而是棲善堂主一改臉色,和氣的迎上前去,笑嘻嘻的對著李宗武賠著笑臉,即便是帶著面具,李宗武看著那咧開的笑,也打心底里覺得噁心。李宗武想想便覺得心寒,他和兄弟們在外出生入死,四處征戰,這些人卻時時都存著這樣的壞心思。

叫善老道走出棲善堂的大門,老百姓們看著這李宗武竟然真把這叫善道長請出來的,一陣驚呼之後,便是屏息看著叫善道人走到了那軍列卡車前,他比起雙眼,掐指算起,右手的大拇指在其餘的四指之間來回遊走,突然叫善道人雙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臉色也變得煞白。

棲善堂主立馬跑過去扶起來叫善道人,叫善道人雙手顫抖,渾身打著擺子,老百姓們都湊上來,想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才能讓叫善道長如此驚慌。

「來了!來了!狼顧災星來了啊!!!!」

李宗武心裡暗罵一句,但這是他和虞小樓串好的戲,他不管怎麼樣,得裝下去,便也緩步上前,扶起了叫善道人。

「道長可有辦法救我營中兵士?」李宗武的神情關切的很,這話不假,他的確著急治好這些個兵士們,畢竟他們的性命對李宗武是最重要的,至於虞小樓和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恩怨,他倒是沒那麼在乎。

「有是有,可是治標不治本啊。」叫善老道好似悲天憫人似的的哀嚎。

「但眼下請您一定要救活我的士兵。」李宗武站的筆挺,朝著叫善道人鞠了個躬。

士兵們的眼都看直了,這李宗武的腰桿可比鐵杆還硬,他此刻能鞠躬,也讓那些個看在眼裡的士兵們心裡頗有觸動。可是李宗武低下頭的那一刻,卻是咬著牙,憋著火的,他明明知道這事兒就是棲善堂搞出來的,卻還要低聲下氣的求他們,他哪裡受過這樣的屈辱,但是他深信虞小樓這樣做是有目的,自有他虞小樓的考量,只是他李宗武只是看不透,猜不出罷了。

「好!既然李副官都行此大禮了,我先解了這燃眉之急,都怪貧道道法太淺,至今還找不出那狼顧災星何在!才會鬧得如此生靈塗炭!」

說罷,那叫善道人朝著卡車後面,大袖一揮,也不知他從袖中揮出什麼,只看得漫天一陣黃煙,黃煙一下子散開,瀰漫在後車廂里,然後緩緩飄下,那些病中的將士稍稍吸氣,便把這黃色煙塵吸入身體,緊接著一個個的跳出車來,低下頭吐出一陣陣黑色的嘔吐物來,這嘔吐物臭氣熏天,但一吐出來,這些個士兵卻都好了,一個個生龍活虎,好像壓根沒病過似的,紛紛朝著叫善道人是又拜又扣。

李宗武看著眼前的景象,心裡是說不出的滋味兒,自己的手足兄弟,此刻正拜著毒害他們的人,還把他當做了救命恩人,這戲碼不是第一次用了,可是為什麼整個南京城,上上下下,卻只有他和虞小樓看出了問題。

老百信又一次得見了叫善道人神乎其技的道術,又是治病救人,大袖一揮病痛四散,這叫善道人真是神仙下凡啊,有了叫善道人,老百姓也不怕什麼惡病傳染,一擁而上,擁護著叫善道人。

「殺狼顧!保南京!」

「殺狼顧!保南京!」

這個口號又響徹起來,棲善堂主看了看已經傻了的李宗武,低下頭微微冷笑,然後走上前去,又變了副面孔。

「李副官,未免再爆發這等的疫情,希望你和我棲善堂連起一心,有你的幫助,找到狼顧災星,剷除災禍,保全南京不在話下!」棲善堂主聲如洪鐘,每個人都聽到清清楚楚的。

李宗武明白了,棲善堂是要把他拉到自己的陣營里去,如果不是他多了個心思,先背地裡找了虞小樓,他說不定此刻也感恩戴德的站到了棲善堂主的身邊,眼前這一切都是被虞小樓算好的,但是虞小樓到底在打什麼注意呢。

早在李宗武帶著士兵來到棲善堂門口的時候,虞小樓就在棲善堂外等著了,這是陳家曾經的宅子,他知道裡面的路,他靠在人跡稀少的后牆邊兒,聽得前面響起了動靜,那句讓他反感的口號響了起來,他就知道時候到了。

虞小樓蹬牆縱身一躍,進了棲善堂里。

有些話,虞小樓是沒對李宗武講的,他大概已經猜著了棲善堂主的身份,狼顧災星的身份,還有目前為止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他沒告訴李宗武,他虞小樓恐怕就是叫善道人口中的狼顧災星,棲善堂主他就更熟悉不過了,那個身形,那個儘管儘力掩蓋,卻還改不掉的多年來的說話習慣,雖然他變的像是另一個人,但是到了今天,虞小樓心裡的那個懷疑已經變成了肯定,棲善堂主,就是當初被他識破,逐出了塗宴樓,跟著金不渙流亡在外的小毛頭。

小毛頭跟著金不渙這幾年,大概是把金不渙的賭術全部都學了去,虞小樓能夠猜到他為什麼要帶著那個半臉面具,一是不會被認出來,二是他和金不渙,日本人這些人在一起與虎謀皮,他的臉恐怕早已經大變了樣子。

他在四年裡學到了這種賭術,不知道要受多少折磨,難怪他會那般對虞小樓恨之入骨,要置他於死地。虞小樓已經猜的七七八八,小毛頭先化身掩面賭佛,在各處的賭坊聚斂錢財,不料卻吸引到了胡六兒這個人。

掩面賭佛原本就是要造勢,為他日後棲善堂主的身份埋下伏筆,於是將計就計,給胡六兒賭了起來,到最後還給他來了一招心慈手軟,這名聲是出來了,但是卻被胡六兒這麼塊狗屁膏藥給黏上了。

原本掩面賭佛使了個金蟬脫殼,假意離開杭州,實際仍舊藏身,靜候著來南京城的時機,但是估計他也沒想到,胡六兒竟然靠著自己找上門去,萬不得已,他們把那毒藥,用在了胡六兒的身上,胡六兒一死,他知道他們在杭州的藏身處保不住了,連夜就逃走。

很快南京城就出現了棲善堂,這裡虞小樓倒是費了些心思才想明白,為什麼胡六兒家裡第二天找過去,原先是掩面賭佛的地方,就變了樣呢。掩面賭佛他們壓根就沒買任何的宅子,他們是把家家戶戶都調查清了,這家今天舉家外出,他們就買通下人,藏身這家,等主人們要回來了,立馬換了一家,如此神不知鬼不覺的,誰也不知道到底掩面賭佛的宅邸在哪,因為他們壓根就沒有宅邸。

虞小樓嘆了口氣,先前一場怪病,城中的巨富已經站到了棲善堂的這邊兒,甚至連吳崇都有些這個意思,今兒在來這麼一出,恐怕連城防軍都要向著他們的救命恩人叫善老道,如此虞小樓手中剩下一張牌,那就是李宗武。

李宗武是相信虞小樓的,但是今日一過,難免他在軍中也要失勢不少,如今軍政商三股力量眼看著都要被棲善堂主攥在手中,馬上就要圖窮匕見對付他虞小樓了,他不可能能贏,天大的智謀也抵不過這三樣。

虞小樓是來談判的,他要等夜深人靜,誰也不知曉的時候,親眼看看這棲善堂主,掩面賭佛小毛頭,到底到了什麼地步。

這是虞小樓冒險賭的一步,他要讓小毛頭,調轉矛頭,去對付真正折磨了他四年的金不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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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個江湖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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