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夜探凶宅

第十九章 夜探凶宅

看熱鬧的人們來得快,散的也快,這就是天津衛的熱鬧。八月十五賞花燈的喜氣絕不會受這一戶的滅門慘案的影響,而有一絲絲的減弱,一家的人命無非變成了絢爛花燈之下人們口口相傳的談資,講那白家冤魂八月十五又來索命。這倒反而是為了這花燈會平添了一絲神秘而異樣的色彩。

警察抬走了滿門的屍體,都是一刀斃命,一具接一具,好像沒個完似的,虞小樓和白靖站在街邊,看著今夜又遭了劫難的這一家。花燈會人多擁擠,那走過的警察不慎被人擠了了一下,手臂一時沒吃上力氣,手一軟便鬆開了那架著屍體的竹架,蓋在屍體身上的白布也掉了下來。

躺在屍體上的那人是個中年男子,劍眉大眼,方方正正的臉,五官倒是端正。早就沒了血色的臉頰下面,脖頸上一條裂開的傷痕,血肉翻出,染紅了那塊白布。虞小樓和白靖看著屍體,心裡也是個說不出的滋味兒,這人恰好是前日在茶攤見著的那富貴大戶。

跟在這富商后的架子上,白布之鼓起了尋常的一半,不用想那肯定是那被白靖挑了一刀的富商小兒子。白靖心裡倒是一陣不是滋味兒,雖然與他無關,但到底是他白家的緣由,這倒也罷了,白靖心裡想著自己本就是為了教訓這富家小少爺,才給了那小子一刀,可如今他已經是具冰涼的屍體。

若是自己不給他那一刀,這小子有機會跑出來嗎?白靖這樣想著,又搖了搖頭,死了就死了吧,這樣的世道,他一個富家少爺沒了靠山,活著豈不是更苦了。

虞小樓心裡卻是另一番滋味兒了,這幫白靖本就是他酒後一時口快,方才幫白靖分析那麼一遍也是殺殺白靖的威風,圖他一句『虞小爺』,聽著舒坦。可現在他看著這一具又一具的屍體,他也生出三分的恐懼。

北平城的死人多了去了,虞小樓也見過不少,可那都是餓殍,是流民,他原以為這世道富人便安枕無憂,窮人則朝不保夕。可如今想去也並非如此,柳戚塵威風堂堂,在外八行響亮的名頭,卻也橫屍街頭,吊在那廊坊城前,安上個亂黨之罪,招人唾沫,這富商坐的起轎車,住的起大宅,富甲一方,如今卻連個街邊的乞丐都不如。

虞小樓暗自感嘆,世道不濟,人心不古,人命就如同草芥,他一個北平城的小地痞,這才出來幾天,就見著這麼多人命,這前路茫茫,能走到哪兒,怎麼也想不透。

警察也慢慢的散去了,這街面上本來也沒什麼花燈,若是無事,僻靜的很,沒了熱鬧看人也就散光了。虞小樓和白靖這才等到了機會進入這白家的凶宅。

如今這大門前已經沒了宅邸的主人姓,白靖抬頭看著門的正上方,曾經上面掛著烏木匾額,上面漆金書寫,蒼勁有力的白府兩個大字,如今這大門已經被警局的封條封住,門上還染著血跡,當真是像極了凶宅。

「怎麼著你還想從大門進去啊?拆警察局的封條你丫活膩了?」虞小樓望著站在門口的白靖,一隻腳已經蹬在了牆上。

白靖不想搭理虞小樓,他不過是看看先前的家宅,只是不過什麼話打從虞小樓嘴裡出來,就連損帶罵的,讓他聽了彆扭的很。

他朝著虞小樓走過去,虞小樓朝著牆頭指了指,白靖還沒動身。虞小樓蹬牆而上,使出先前的那一式壁虎游牆,左腳蹬住牆面,右腳輕輕一跳,一股勁兒指往上躥,左腳剛離牆片刻,右腳又蹬住了牆,又是一發內勁,虞小樓這兩條腿三連蹬牆而起,身子就像被人向上一拽,眨眼之間已經高過了牆頭。

虞小樓在那空中轉身,左腿盤起,右腿伸直,身影就落在了牆的另一邊。

白靖第一次見著虞小樓使出輕功,倒是有些驚訝,這虞小樓一招一式都是上乘的輕功,便案子四村莫不成這下三濫的痞子,也是有來路的,何況他這腿傷還有傷,就能使出這樣,若是沒傷恐怕還要厲害些,也難過自己怎麼也沒辦法從他手中跑掉。

至於白靖就沒有這樣的輕功了,他打小學的都是手上的活兒,還沒輪到輕功,卻已經沒有人能夠教塌了。好在這白靖個頭倒是夠高,雙臂舉高了縱身一跳,兩隻手便緊緊的抓住了牆頭,雙臂和雙腿用盡了力氣,才勉強爬上牆頭。

白靖橫過身子來,一條腿搭在牆頭上,整個人爬在牆頭上,緩緩翻過身去,卻是一個不留神,掉了下去。

「哎喲喂!」

白靖聽著一聲叫喚也不是自己發出的,身子底下也是軟乎乎的,摸了摸身上,渾身上下哪也沒點疼,這才低頭看去。原來虞小樓被他死死的壓在了身下。

「你丫快起開,怎麼他媽那麼沉呢!快起開!」虞小樓一個勁兒的喊著。

白靖好像逮住了機會,可得好好報復一下先前受的屈辱。

「虞小爺,你在哪兒呢?我沒看著你,虞小爺?」白靖明知道自己正坐在虞小樓的身上,故意這麼喊著。

虞小樓氣的聲音都在發抖,他使勁力氣,才把白靖推開,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土,咬著牙指著白靖。原本他這輕功就學的不三不四,這招壁虎游牆,只會過牆卻不會落地,方才白靖只看見了他這瀟洒的一面,卻沒見他摔了個狗吃屎,這剛摔倒還沒來得及起身,又是從天而降一個白靖,重重的砸在身上。

原本腿上就掛著傷,還未痊癒,又來了這麼一出,他是疼的說不出一句佔便宜的狠話了,他憋著氣,一瘸一拐的朝著這白家大宅的裡面走著。白靖扳回一城暗笑了兩聲,走到了虞小樓前面。

「你認路嗎?跟著我走!」

白家大宅光是這前庭就癩子那整個破屋子都要大,虞小樓心裡感嘆著,卻沒有出聲,到不是顯得他沒見識,而是如此大的庭院里還散發著濃重的血液腥臭味,虞小樓掐著鼻子,無法想象就在之前這裡發生了多慘烈的屠殺。

他偶爾踩過的地方還能發出鞋底和血液黏合在一起又扯裂的動靜,門前的幾根樑柱上海留著刀痕。虞小樓想著那副場景,老人、孩子、女人、一個都不放過,這僅是屠殺遺留下的現場就讓他覺著膽寒。

虞小樓心裡一遍又一遍的祈禱著,那幫殺人不眨眼的兇徒萬萬不要一個回馬槍又殺了回來。

白靖卻只是四望著,這庭院也是他最熟悉的地方。這裡曾經擺著一口鐵鍋,裡面灑滿了鋼珠,他這一手下去,僅憑手指與手指之間的力量,就要夾起二十個鋼珠,少一個,都要挨他爹一頓揍,當年的疼痛在他的記憶里已經消失,留下的卻是和他爹相處的時光。

每走一步,都是他最懷念也最想逃避的記憶。

「你們白家這麼大的宅子,要是有寶貝,會藏在哪?」虞小樓壓低了聲音問著白靖,他越想是越怕,萬一那班兇徒回來該怎麼辦,明明除了他和白靖再無別人,卻也不由的壓低了聲音。

虞小樓的話打斷了白靖的回憶,他思考起虞小樓的問題,他從未見過他爹將受保管的東西露出在人前,哪怕是家人面前也未曾提過。

「我不知道,那時候我太小了,沒有資格過問這些事。」白靖搖了搖頭。

「你丫想想啊,這當年可是你家,你爹當年進出哪最多,那裡肯定最有可能啊,你丫趕緊想想啊!」虞小樓心急如焚,一個害怕的念頭冒出來,就怎麼也揮之不去,他現在只想趕緊查出個名堂來完事,趕緊從這兒逃走。

白靖經虞小樓這麼一提醒,便在腦海里搜尋著當年的記憶,從前廳到正廳,再到後院、廂房、書房、祠堂、他一間間的想過去,每一處都能勾起關於他童年的記憶,但啊正在極力避免去回憶那些回憶,回憶起的越多,觸景生情越是痛苦。

白靖動起步子,為虞小樓領路。他照著虞小樓的提醒,已經想了起來。

「按你說的,我爹當年去的最多的就是書房和祠堂了,書房近,先去書房吧。」

虞小樓點點頭,跟在白靖的身後。這一路上,血腥味沒有一絲一毫的減弱,虞小樓心想這裡也許也躺著一具屍體。能住著這樣的大宅子,管家到廚子,怎麼說也得有二三十口子人,虞小樓想來這二三十條人命,就不寒而慄。

白靖領著虞小樓,從側門走過,穿過了側廳,過了長亭,即便是黑暗中,虞小樓也能看見眼前一大片的荷塘,其中假山錯落,石橋石亭更是布置講究,既不突兀,也沒改住景色。若是平時,這白家大宅的布置,算的上是一步一景,停則山水相映,動則荷風戲水,靜動有致,頗有風趣。

如今這卻瀰漫著一股血腥的味道,池中水裡染著血,水上的橋也留下了刀劈斧砍的痕迹,原本八月十五的圓月也變的慘淡,一派凶宅鬼象,再無半點風情。

穿過了後院荷塘,從廂房旁邊而過,這才快到了這大宅的書房。虞小樓哪裡見過這麼豪氣的宅子,今兒算是他開了眼界。

「你們家這後院修的也太好了。」

「原先還要好些,這裡已經經人改過了。原先這裡的一盆花,一根草,都是我爹請高人布置的風水,現在也壞的不成樣子。」白靖回答虞小樓的時候頭也不回,他也不願再看這宅中風景。

白靖帶著虞小樓走了沒幾步,便到了書房門前,門上已然落了灰,先前這家人恐怕不是什麼讀書人。白靖推開房門,書房裡早已變了樣,他爹的藏書不見了,那把黃花木雕椅也不見了,唯獨留下的,也就是當年他爹書桌后那面牆上的牆畫。

虞小樓隨著白靖進了書房,隨手關上了房門,二人在黑暗中,點起了房中的油燈,白靖舉起了那盞燈,照亮了整個書房。看著亮起來的房間,虞小樓轉著頭到處望著,這下他可犯了難。

要找什麼寶貝呢,是什麼東西他也不清楚,這房裡任何一件東西都可能是,也都可能不是,或許寶物也早就不在房裡了,這倒是難住了虞小樓。他現在只能指望白靖能想出個什麼頭緒來,好歹得知道這要了這麼多人命的寶物究竟是個什麼物件。

「我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我爹以前很少讓我進來。」白靖好像看穿了虞小樓的心思。

「得,別說了啊,壓根就指望不上你丫的。」虞小樓輕嘆一口氣,自己尋找起來。

虞小樓翻弄翻弄書架,很快就泄了氣,這裡的這些破書,哪個也不像能弄出人命的寶物,況且要真是個寶物,能就隨意的擺在這兒嗎,他看了看白靖,白靖也在到處翻弄著,沒有一點頭緒。

虞小樓煩躁的很,抬起頭看見了牆上的那副壁畫,這副壁畫也是怪極了,既沒有山水風情,也不是龍鳳祥獸。這滿滿的壁畫上,是一片又一片的火海,烈焰畫的十分逼真,在夜裡的燈下看著似乎要從牆裡燒出來,將一切都吞噬殆盡。

這一片火海壁畫,和那白靖的領火紋刺青看著如出一轍,似乎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虞小樓看著壁畫看的出了神,一片沉默之中他好像聽到了呼呼風聲,又好像大火掠過,他心裡不禁感嘆這畫已經逼真到這般地步了。

「你怎麼不找了!?」白靖看到虞小樓動也不動的望著那壁畫,口氣中也有些責怪。

「你看那壁畫,和你的刺青是不是很像。你們家是領火堂的龍頭,把這個東西畫在牆上,會不會這牆有暗門啊?」虞小樓問道白靖。

白靖倒也這樣想過,若是有暗門,光這暗門開光也夠他們找的了。

既然認定了這牆是連著暗門,虞小樓可不是光靠想的主兒,他跑到那牆前,趴在牆上,細細的摸索著,若是有暗門,他總能察覺出點端倪來,玉簫的手一點點的挪著,等他摸到那壁畫上的烈焰時,他停了下來,似乎有什麼不對。

「這裡,比別的地方厚。」虞小樓對著白靖說道,白靖也上前摸著,畫著烈焰的地方,的確比別的牆面要厚出幾分來。

二人恍然大悟,這烈焰壁畫下,用顏料蓋著東西。白靖趕忙出門,從那池塘里堯起一盆子水,虞小樓接過水盆,朝著那牆面就潑去,用袖子使勁的摩擦起來。可是那牆卻紋絲未動,一點變化也沒有。

「這顏料不是普通顏料啊,擦不掉。」虞小樓皺著眉搖了搖頭。

白靖卻好像明白了什麼似的,走上前去,用自己隨身帶著的刀,割破了手掌,等那鮮血流滿了整個手掌,他將手掌慢慢的按在了牆上。那烈焰壁畫沾到了白靖的鮮血,發生了奇妙的變化,烈焰開始大片的褪去,方才怎麼也擦不掉的顏料,此刻如同水一樣直從牆上留下。

虞小樓吃驚的說不出一句話,正想詢問,白靖便開了口。

「我爹說,這天下,只有我們白家的血脈,才能當這領火堂龍頭,原來是這個意思。」

待這烈焰壁畫全部褪去,二人眼前顯露出一個烈焰形狀的黑洞,洞中吹出了一陣的微風,原來這就是白家書房裡的暗門。

二人望著這黑漆漆的洞口,深呼吸一口氣,舉起燈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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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個江湖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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